在白玉京蹲守在玉成子院落外的時候,東華門內,明朝權力最盛的文淵閣還亮著燈。重陽臨近,嚴嵩出了文淵閣,去麵見聖上,本擬奏聖上重陽登高事宜,但隻見到了司禮監大太監黃錦,才知道聖上和新入宮的藍神仙在一起修行太上北鬥二十八章經,至於何時出關,怕少則七日,多則半月。


    嚴嵩心頭不由咯噔一聲,那藍神仙他遠遠見過一麵,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大本事,隻是聽說一手扶乩請仙出神入化。他倒是沒有料到這人能如此快受聖上恩寵,心道哪天得拜訪一二。


    又想起陸炳後日就得與那江湖劍客決鬥,若聖上沒有閉關修行,或許還能指使禁軍將那些江湖人士一網打盡。但聖上閉關,想要動用禁軍也隻有陸炳一人,想起那個深得聖上恩寵的陸炳,嚴嵩隻好搖了搖頭,這人終究不是自己人,隻能以利益趨之。


    這也是嚴嵩年事過高,腦袋沒有以前好使,根本看不出最近這些發生的事和他有什麽關係。迴文淵閣後,徐階已經奉上了好茶,嚴嵩看著一臉恭順模樣的徐階,點了點頭。


    翌日,一隊隊圓領甲,腰跨雁翎刀的錦衣衛們湧進了白雲觀。白雲觀曆史悠久,興建於盛唐,但真正昌盛卻是在全真七子之一長春子丘處機入主奉全真後,如今主觀之人亦是全真門人。


    麵對錦衣衛這等朝廷勢力,莫說白雲觀,就算是江湖正道魁首武當與少林加在一起也不敢與錦衣衛作對。好在這群錦衣衛沒有大動幹戈,隻是將除了太白劍客和白雲觀道士以外的江湖中人驅趕出去。


    一時間,整個京城江湖嘩然一片。雖然大多數人早就料到,陸炳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與人決鬥怎麽可能讓所有人圍著看戲呢。但誰也沒有料到,錦衣衛會如此霸道,直接驅趕眾人。


    當天,又有不少人陸陸續續收到了請帖。大多數是江湖各地聲名赫赫的人物,還有一些出自名門大派。白玉京一直守在玉成子的院落外,愕然發現也有錦衣衛的人上門送來了請帖。


    華山派在江湖上也是名聲遠播。


    他心中隱隱明白那老者為何會一直呆在院落之中,怕為的正是這張請帖。想到這,他中途不由迴去了一趟。果然,葉希鵬早就給他準備好了請帖。


    日落月升,明日就是雙九重陽。


    白雲觀中,素霓生盤坐在救苦殿中。救苦殿奉祀十方救苦天尊,天尊神像莊嚴肅穆,騎在栩栩如生的九頭獅子上,左手執甘露寶瓶,右手執斬魔寶劍,神威如獄。


    賈寶玉沒有在一旁,反倒是一名留著長長白須的老道士手持拂塵與其對坐。


    “當初見你也才少年模樣,今日再見你的頭發比老道都要白,素霓生呀素霓生,你們太白劍客從來不過問朝廷之事,又何苦來蹚這灘渾水。”老道士略微歎了口氣。


    素霓生沒有迴答,反而看著殿中供奉的救苦天尊,喃喃道:“天尊引渡受苦亡魂往生,但這世間苦難之人何人能救?”


    老道士聽了並沒有讚同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


    “你們太白劍客何時也如那些寺廟裏的和尚悲天憫人起來?素霓生,你蹚這灘渾水也罷,又為何將貧道這白雲觀也拉下水。”


    素霓生也笑了。


    門外一道聲音響起:“不是他,是我將你這老道拉下水。”


    老道臉色微變,他竟然沒有發覺此人何時到來。反觀素霓生似乎早有察覺,波瀾不驚。隻見那人頭戴鬥笠,衣著樸素,緩緩走進殿中。待他取下鬥笠,露出的是一張滿臉滄桑的臉。


    “何心隱,你怎麽來了?”老道士驚道。


    來人正是江西大俠何心隱。


    老道士心中驚訝過後,又想明白過來,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到這,他瞧了何心隱一眼,說道:“楚兄的人情素霓生來還,老道這條命當年也是蒙陽明公所救,明日就一並還了吧。”


    何心隱搖搖頭,說道:“鍾叔子,你多慮了,我隻希望明日一戰後你攔下一人。”


    “誰?”


    “刀飛。”


    何心隱說出來的名字讓鍾叔子微微一怔,刀飛這個名字他有多久沒聽到了。十年前,刀飛以一手飛刀絕技揚名江湖,卻又如流星一般迅速消逝蹤跡。世人都說他死在了太白劍客手中,但聽何心隱這意思他根本沒死。


    何心隱能看出鍾叔子的疑惑,他繼續說道:“此人十年前入了嚴府,十年未出江湖,你當然不知曉。”


    “他在嚴府?”鍾叔子臉色微變,在京城誰不知道嚴嵩父子專權,歎了一口氣,說道:“也罷,老道此行過後就去山東嶗山,讓尚師弟過來。”


    何心隱聽他應承下來,不由微微頷首。


    “素少俠,何某在此代天下人謝過閣下!”他躬身施禮道。


    “不敢,何大俠記得先前的承諾就是。”素霓生迴禮道,“我前些日經過陸府,遠隔三十丈,那陸炳周身氣息混元,毫無破綻,明日一戰素某也無半點把握,何大俠若有其他安排盡量早早為之。”


    何心隱心頭不由一凜。


    素霓生的劍他雖然不曾真正見識,但每次見素霓生時,都能感到素霓生的劍一次一次發生蛻變。何心隱捫心自問,縱然他的心真經修煉圓滿,也不是素霓生一劍之敵。


    何心隱點了點頭,再次謝過素霓生就飄然而去。


    翌日,雙九重陽,正是登高望遠之時。


    對於白雲觀來說,更是極為重大的節日。九月初九,不僅是鬥姆元君聖誕,更是全真祖師王重陽之誕辰。


    早早鍾鳴二十七聲,反複三次共計八十一下。


    盡管太白劍客約戰陸炳於此,白雲觀的道人依然按往年重陽一般大開山門,為王重陽慶賀誕辰。而在觀門外,無數江湖人士如趕集一般,但清一色圓領甲,腰跨雁翎刀的錦衣衛們早早封鎖了白雲觀,等閑江湖中人根本不敢靠近。


    “那是武當派的閆鬆子真人。”


    “廬州五華散人也來了。”


    “……”


    陸陸續續就好像召開武林大會一般,江湖正道九大門派除了少林寺沒有派人來,其餘無論是遠在塞外的天山,昆侖,還是四川的青城峨眉,都有派人過來觀戰。


    江湖上一些聲名顯赫的人物也有不少,就近一點保定府的鐵冠銀槍蕭易空,青州府的十步鐵拳馬亮等等;遠一點的,雲南孟定府的司命娘娘,廣西廉州府的渡江客應秋奎……


    在眾多江湖人目光中,各大名門正派,江湖聲名赫赫之人一一持著請帖進入白雲觀中。


    白玉京也遠遠跟隨著華山派的玉成子一夥人進了白雲觀,這兩日來,那老者竟然一直呆在玉成子院子裏,讓他無從下手。


    等進了白雲觀他就知道要糟,雖然有請帖才能進入白雲觀。但往往手持請帖的多有門人弟子,此時的白雲觀中都是帶刀佩劍的江湖看客,那玉成子轉一圈突然就沒了人影,反而那老者倒是和那些年輕的華山道人在一起。


    白玉京不得不一邊閑逛,一邊尋找,還沒等他發現玉成子蹤跡,倒是看到了一位熟人剛走進觀中,正是佘石明。


    白玉京看見了佘石明,佘石明也第一眼就認出了白玉京。白玉京原本以為這下得大打出手,隻是不知為何,佘石明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徑直朝玉皇殿而去。


    白玉京不知道的是,佘石明一直記得那天救走白玉京的人施展的正是太白劍法。在他看來,白玉京顯然與太白劍客關係匪淺。如今,太白劍客本人就在白雲觀中,若動起手來,惹怒了太白劍客,豈不是小命不保。


    至於去通知嚴世蕃來抓人,抓到人還好,但抓不到人不僅還得受嚴世蕃叱喝,也肯定得惱了錦衣衛指揮使陸炳,豈不是兩頭不討好。所以他想著現在不動手,等太白劍客與陸炳決戰的時候,就沒人能幫白玉京了。


    東安門外的嚴府,一道人影倏忽而去。等這人走後,旁邊的小巷中也顯露出一道身影,他看著一片安靜地嚴府,喃喃道:“這陽六龍總算是走了,佘石明第一個走的,那刀飛半個時辰前也出了嚴府,現在隻剩下一個受重傷的陰九鳳。”


    他又抬頭看了看日色,臨近午時,心道:“陸炳現在也該出門了。”他眺望一眼白雲觀所在的西城,略微遲疑,卻是沒有朝西城而去。


    此時,正如那人想的那般,陸炳已經乘坐著轎子,帶著一大批錦衣衛朝白雲觀而去。


    白雲觀中,眾人一陣喧嘩,因為素霓生出現了。就如山外一朵白雲飄來,落到鍾樓之上。他抱劍而立,神色淡然,雙眼深邃地仰望雲際。


    “指揮使到!”


    隨著洪亮的聲音遙遙傳來,一道身影躍上了鍾樓東邊的鼓樓。陸炳身穿明黃色長袍,袍上繡有四爪飛魚紋,腰挎長刀,與素霓生四目相視。


    “素霓生見過陸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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