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饒客棧,白玉京赤著上身坐在床上,周身都有插著銀針。在他一旁是位衣著儒雅的中年男子,雙眼如炬,他大拇指和食指一彈,就有一根銀針準確地紮在白玉京的穴道上。


    無形中,白玉京感覺一道真氣隨著那銀針進入他體內。白玉京不由暗暗驚訝,這李時珍雖然是一位大夫,但真氣之強橫,竟然比烏鱧都要高明不少。至少白玉京在未能貫通任督二脈前,無法做到隔空運氣。


    良久後,白玉京隻覺雙目間生出一股涼意。


    “天地萬化,以人五髒孕養五行,這魔教手段端的神奇。”中年男子輕歎一口氣,“所幸,這世上先天之體少之又少。白公子,說來這是你幸運之所在,也是不幸之所在。”


    “那烏鱧若不是見你五髒中天生五氣朝元,也不會選擇你作為爐鼎。常人若欲五髒孕五氣,怕如登天之難,非真氣大成不可。”


    “李先生,貧道我這眼睛可能治療?”白玉京問道。


    這中年男子正是李時珍,他淡然一笑:“治肯定能治,就算不能治,看在你是三山中人,我也會盡力去為你治愈眼睛。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時珍幼時便隨父親李言聞信奉正一道,所以才會說同是三山中人。


    白玉京一聽能治,心中暗喜,連忙說道:“隻要貧道我能辦到的事,李先生盡管吩咐。”


    “也沒有什麽重要之事,隻是你得配合我做一些考究。說起來這世上先天之體極少,生來就五氣朝元,任督二脈暢通,江湖有史以來,最出名的怕是全真祖師王重陽。我最近在考究人體奇經八脈,可惜我功力不夠,僅僅貫通了衝脈、帶脈、陽維脈、陰維脈、陰蹻脈、陽蹻脈,任督二脈一直未曾尋找到。偏偏你來了,可見你我本來有緣。”


    說到這,李時珍笑道:“看來老天都希望我寫一本考究奇經八脈的醫書。”


    白玉京聽他這麽一說,驚道:“若李先生真能寫出這麽一本書,怕是江湖中人都會意動。”


    “小道友,你又說笑了,我可不是什麽江湖中人。”李時珍對於白玉京的話不敢認同,他雖然練氣,也修行武功,但很少踏入江湖是非。


    白玉京點了點頭,說道:“李先生,貧道肯定會嚴守秘密。”


    李時珍搖了搖頭,這白玉京看似年紀尚幼,但心思多了點。還好白玉京不知道李時珍會這般想,不然他就覺得太冤枉了。自從他胎息經突破後,他考慮事情往往能想得更遠更多。


    若真被李時珍寫出了講奇經八脈的醫書,江湖中人哪個不會心動。要知道,江湖上雖然常有人提起奇經八脈。但奇經八脈不似十二正經,它屬於隱脈,千百人之中往往隻有一人能突破十二正經界限,尋找到奇經八脈,再一一貫通。而這些人當中又十有八九不能貫通任督二脈。


    因為任督二脈一通就與十二正經形成內外周天,又被稱為真氣大成。這等人物放到江湖上哪個不是頂尖高手,名鎮一方的存在。


    而如果有本書講述奇經八脈,考究其位置,所經穴道,如何貫通,縱然不是什麽武功秘籍,也必然引起無數江湖好漢哄搶。所以白玉京才會提醒李時珍一句。


    當然,李時珍不在意,白玉京也隻好作罷。反正這本書不說還沒寫,就算寫成了隻要他不說出去,江湖外人也不一定知道。


    “我這邊先行告辭,還得多謝你將那胡大夫攆走。這兩年我一直忙於整理及編撰醫書,我父親就請了他過來幫襯,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他身上還有這些問題。”


    白玉京頓時有些尷尬,他誤以為李時珍說的是反話,苦笑道:“是貧道言辭過於激烈了,還請李先生恕罪。”


    李時珍輕笑一聲:“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胡大夫收的診金我除去藥錢隻抽三成,所以他才會想辦法刁難病人多收取診金。隻是沒了那胡大夫,我得迴去坐診,先行告辭。”守候在門外的丁茂春和龐鹿門連忙迎了上來。


    “鹿門,我們先迴去。”龐鹿門應了聲是,朝白玉京和丁茂春告辭。丁茂春連忙朝李時珍道謝,才問道:“公子,你現在覺得如何?”


    白玉京笑道:“李先生說沒問題,不過我們可能要在蘄州多待些時日。”說到這,他停頓了下,繼續道:“丁叔,還得再麻煩你多待些時日,等我雙目好了後便隨你迴一趟黃州。”


    丁茂春身子微微一顫,說到:“公子大恩大德,丁某無以為報。”


    原來,丁茂春本是黃州府鐵劍門的人。


    鐵劍門別說在江湖上沒有什麽名聲,就算是湖廣一帶,也並不出名,它主要靠為黃州府的江湖人士鑄造刀劍為業。也不知何事得罪了武昌府落英穀的人,被落英穀給滅了門。丁茂春怕被追殺才毅然北上,在京都聽聞塞外有一種稀奇寒鐵,最適合用於鑄劍。他才動了尋找寒鐵的念頭,想將寒鐵獻給龍泉鑄劍山莊,借鑄劍山莊勢力為宗門報仇,不料被恰台吉擄去。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不是被恰台吉擄去也不會被白玉京和老和尚所救。不然莫說能不能尋到寒鐵,縱然尋到了獻給鑄劍山莊,鑄劍山莊的人也不一定會為他報仇。


    時光飛逝,白玉京到蘄州府時才二月底。而今天氣漸冷,如那翠紅院中傳唱的一般: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


    “金龜醉酒。”


    東壁堂後院中,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歪曲著身子,馱著脊背,如那醉龜一般。在他丈餘外,是一位年輕道人。頭戴莊子巾,身穿灰色道袍,麵容清秀,隻是雙眼被用白棉布包紮著,讓人憐惜。


    這道人明明看不見那少年動作,卻隨口說道:“背太曲,放鬆些,龜蛇拳法非是要你去學那龜蛇,而是要把握動靜之機,陰陽之變。”


    “是。”那少年應答道。


    “建木,你還不迴去寫字,等李先生迴來你又得挨訓了。”後堂門口一位稚童才露出半顆腦袋,就聽得那道人的聲音,不由發出一陣輕笑,連忙往裏麵跑。


    “看好了,這是草蛇灰線。”道人身形一伸一縮,就如同那草上爬行的蛇一般,嗖得一聲竄了出去。瞬息間從院子東邊到了西邊,東壁堂的院子可不小,東西橫向足有七八丈寬。


    那少年見了,雙眼發亮,學著道人模樣,也施展出這一招。隻是才竄出去丈餘就後繼無力,才悻悻一笑。


    “白大哥,你這身真氣是怎麽練的,我聽龐師兄說你年紀不過長我一歲,怎麽都打通任督二脈了,我年初也才生出氣感。”這少年正是李時珍的二子李建元。


    而那道人就是白玉京,白玉京每三日便來東壁堂讓李時珍給他治療,也順便任他研究體內的任督二脈。而隨著李時珍深入研究,李時珍竟然比白玉京還早發現白玉京任督二脈中的青木真氣有止血自愈功能。


    就如五行中木為生長之氣,萬物複蘇自木起。而那青木之氣恰恰有此等功效,不僅可以抵禦百毒,而且擅長治療各種內外傷勢。李時珍曾親自以刀割傷白玉京的手臂,讓白玉京運行青木之氣至傷口,那原本潺潺流淌的血液幾個唿吸間就自己停止了,傷口愈合程度也遠超常人。


    李時珍又配置了雞心毒,常人中了雞心毒多會致幻,時間一長會導致血液不通身亡。但落入白玉京體內,青木之氣運行一個周天,那毒氣自解。這讓李時珍都暗暗稱奇。


    當然,李時珍和白玉京不知道的是,天地萬化經本為魔教寶典之一。若不是爐鼎難尋,堪稱最絕頂的功法。曆史上也有人以天地萬化經修成了青木真氣,號稱青木神君。一身功法之詭異,號稱不死不滅。


    這半年來,白玉京又打通了陽維脈,奇經八脈中通了一半,按李時珍推斷不出兩年白玉京必然真氣大成。這讓李時珍唏噓不已,在他想來,白玉京以如此年齡,真氣之雄渾怕前無古人。


    白玉京還沒有說話,剛從前堂走進來的龐鹿門笑道:“建元,又胡鬧了。”江湖上最忌的就是詢問內功心法,而李建元此話雖然純屬戲言,但換了其他江湖人士怕會不悅,乃至刀兵相見。


    “你又不是江湖人士,練好恩師傳的百脈決就好。”龐鹿門說道,又朝白玉京笑道:“聽恩師說,再換今日這一次藥,白兄弟你這眼睛就能痊愈了。”


    白玉京前些日雖然也曾聽李時珍說起過,此時再得龐鹿門確認,心中欣然,說道:“這一切都是李先生和龐兄的功勞,大恩不言謝,以後若有用得到貧道的,盡管開口。”


    龐鹿門笑了笑,說道:“可惜我這一輩子認定追隨恩師學醫,不然怕也會隨你去看一看江湖,是何等的快意恩仇,高歌縱酒。”他瞧了瞧白玉京的腰間,“可不能再偷喝酒了。”


    白玉京搖了搖頭,笑道:“放心,等我眼睛好了,我請你喝酒。”


    李建元突然笑道:“白大哥,龐師兄才不用你請,那些翠紅院的姑娘們天天都想拉著龐師兄去喝酒。”


    三人不由大笑。


    三日後,白玉京雙目痊愈,終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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