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繡和顧南衣所在小攤子不遠處的一座酒肆。


    一個年輕官員穿著一身黑袍,掩去了一身在人群中有些刺眼的官服,隻漏出一個下巴,正在座位上悠悠喝著菊花酒。


    崔繡看著眼前終於吃完最後一口涼粉的顧南衣長長舒了口氣,把碗往他身前一遞,神色不屑。


    崔繡無奈聳聳肩,這還真是個爭強好勝的姑娘啊。


    他眼角瞥了一眼早已注意到的那邊坐著的黑袍男子,略作思索,便對著身前的顧南衣輕聲道:“我去買點酒水。”


    顧南衣看著他腰間栓著的酒葫蘆有些疑惑,這家夥身上不是有酒嗎?


    當崔繡來到那座有些熱鬧的酒肆,對那位是個漢子的老板道了聲“來一壇酒”,坐在了那名黑袍男子所在的桌子對麵。


    黑袍年輕人見狀對著對麵俊俏的白衣公子哥微微一笑,算是問好。


    崔繡輕輕點頭。


    “若是我沒猜錯,閣下就是齊尚書的孫子齊浮熙吧,”崔繡開門見山道。


    黑袍年輕人不置可否。


    漢子老板端上來一壇菊花酒,指了指旁邊的屋舍,淳樸笑道:“這是去年重陽釀的酒,就在這旁邊的屋子裏釀的,保管有那味兒,客官有還需要些下酒的吃食?”


    崔繡想了想,要了兩碟酥花生米。


    黑袍年輕人攔住了正要離去的漢子,對著崔繡笑道:“我不用。”


    崔繡會心一笑,對漢子道:“那就這樣,隻要一碟。”


    漢子應了一聲“好嘞”。


    崔繡先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敢問齊公子,今日來此處可有些什麽打算?”


    他一邊說著,一邊揭開那封菊花酒,給差不多已經喝完了一壇酒的年輕官員和自己滿上。


    二人相視一笑,碰了個杯。


    年輕官員見崔繡和自己不分先後將一碗菊花酒一飲而盡,笑道:“看來公子亦是愛酒之人。”


    崔繡微微一笑,接過漢子老板遞過來的花生米,擺在桌上,一顆顆地吃了起來。


    齊浮熙先是幽幽一歎,迴道:“世人皆說京城為天下第一城,不僅那座紫禁城設在其中,天子的起居住所和文武百官的上朝也在這京城之中,可以說天下人人皆向往。”


    齊浮熙接著道:“我雖然自小就在京城長大,從小就給爺爺給請的那些個名師達人灌輸一些什麽天下之大大不過天子床榻下的地板,百裏山河莫非王土。”


    他突然摘下掩去麵容的黑色袍子,輕聲道:“可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做天高皇帝遠嗎?”


    崔繡隻是靜靜看著麵前這個棱角分明、神色剛毅的官豪之後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


    齊浮熙仰頭喝了一口菊花酒,笑道:“怎麽,崔公子可是嚇得不敢說話了?”


    崔繡神色自若,並沒有因為對麵這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驚訝。


    齊浮熙自顧自道:“來到西北,是我這輩子背著爺爺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也是一趟最遠的旅行。”


    他那位通曉天文地理的老師給他講過了九江出磁,杭州出綢緞,蜀地有火鍋,他最後卻偏偏偷偷來到地貧人窮的西北。


    地域不同,許多人事也就不同,這不是一塊地界上的分別,而是祖宗上傳承下來的沉澱。崔繡緩緩點了點頭。


    齊浮熙借著酒勁未散,感歎道:“人這一生,就是要多走動走動才好,多看看這些國家的山河、人脈、靈跡,莫要等到老了,腿腳不利索了,空悲切罷。”


    崔繡默默聽完,表麵上深以為然的點頭。


    開始崔繡還不太確定,但是聽著越來越不對勁,這位偷偷來到西北曆練的齊尚書的孫子似乎像是個不諳政事的文青。


    那位齊尚書身為大秦戶部尚書,掌管天下之財政,這西北之地為何貧乏以至於大多百姓隻能吃得上一天兩頓飯,他捫心自問,是不是該有點“功勞”在其中。


    雖然龍椅上那位不曾明說,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哪能一點陛下的心思都不心領神會?


    況且京中那些個穿大紅丹鶴和紫繡錦雞的大老爺子的嘴皮子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齊尚書身為戶部尚書尚且官高權厚不用理會,可畢竟是有孫子的人呐,做人凡事都得留一步,不然隻怕以後自個那孫子能不能從自己這手中接過戶部尚書這把椅子還不好說呢。


    隻是可惜了西北王,這凡事都得留一步的老尚書卻偏偏不曾給他留一步,畢竟給西北王留步不就意味著不給陛下留步嗎?


    落到那些老爺子的嘴巴裏要是給咀嚼出味道來,怕是輕則丟官棄爵,重則發配邊疆。


    崔繡不禁又看了一眼對麵似乎已經深陷感歎無法自拔的年輕官員,一時神色古怪。


    搞個半天許久不曾露麵的當朝戶部尚書的孫子竟是這副可愛模樣,真是有些愧對了那卷藏在北鎮撫司裏的地字級密案啊。


    齊浮熙突然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我從六扇門那裏敲到了什麽機密嗎?”


    崔繡有些好奇。


    齊浮熙指了指那座黑水崖,一隻手輕輕護在嘴邊,像是生怕別人聽去了,輕聲道:“我聽說那個黑水崖的和尚其實是個高手!”


    崔繡聞言,強忍住出手打人的衝動,勉強憋出個笑臉,“既然如此,那齊兄又為何至此啊?”


    齊浮熙“咦”了一聲,做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輕聲道:“當然是為了增長閱曆、見多識廣而來啊。”說罷,他右手兩指並攏作劍狀,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唿唿比劃了兩把,神色激昂。


    崔繡忍住笑意,隻當他是個可愛的弟弟,“齊兄今年貴庚?”


    齊浮熙嘿嘿笑道:“崔主事別看我長得成熟,其實我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二罷了。”


    崔繡看著他那張棱角分明、神色剛毅的臉龐,有些驚訝。


    還真是個弟弟!


    他亦是笑道:“齊兄弟剛好比我小一歲。”


    齊浮熙聞言笑著舉起手中的碗,崔繡亦是如此,二人再次碰了一杯。


    隻不過二人之間不見觥籌,唯有兩個白碗而已。第二日。


    小雨終於停了,可天氣卻依然陰著,灰蒙蒙的顯得有些壓抑。


    大昭寺內,小和尚們依然勤勞得的練著武,手持一根並不算太長的木棍,一招一劃的跟著前麵的師傅學著。


    方丈立於主殿內,靠著門口處,看著殿前一眾佛門的花朵,臉上笑意淺藏。


    他想起了當年那個西北王帶來的小女孩,當時她也就和這些小沙彌一般大吧。


    那個小女孩雖然並非是西北王嫡出,王爺卻把她看得十分重要,甚至隱隱還要重過那位世子殿下,小時候她總是害怕自己,自己卻也不能明白,明明臉上一直在笑個不停,但那小女孩就是不願與他親近,每次和王爺來見自己,都是躲在那席藍色蟒袍身後,隻露個小腦袋出來,一雙大眼睛有些戒備的盯著自己。


    想到這裏,方丈會心一笑,倒是許久沒見到那個小丫頭了,有些想念。


    他看了眼有些略顯陰沉的天氣,一手撚著一串佛珠,在那尊九丈金佛下眉宇溫和,輕聲笑道:“心中晴朗,萬物光明。”


    一條不知名的小路上,年輕俊美的黑衣和尚正正駕著一輛不知從何處偷來的馬車,手拿韁繩,坐在車前禦馬。


    李時毓坐在車內,看了眼窗外她完全陌生的景色,撇嘴道:“臭和尚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和尚封了她的穴道,因此一身八品武功無法施展,說來也可笑,李時毓自己也算是一介八品高手,當時在小樹林裏卻抵不過一個不過七品巔峰的和尚。


    不過她雖然被封印住了一身武功,此時看起來卻也不著急,嘟囔道:“和尚我餓了,要是再這麽漫無目的的走下去本郡主可就要被餓死了,這個責你擔得起嗎?”


    和尚在前麵駕著車,微微一笑:“小僧自然是招架不起的,要是郡主出了一點事,隻怕王爺會將小僧千刀萬剮罷了。”


    李時毓聞言揚了揚腦袋,冷哼道:“知道就好。”


    和尚聽到李時毓言語之中淡淡的威脅,卻不以為意,微微一笑,自顧自的趕著車。


    有些事情前世既然沒有做好,那麽這一世他應當有所了斷。


    此時另一輛馬車上。


    胡繼寬在前邊駕著車,心中穩穩把算著一切。


    他也算是個花叢老手,心中有數,故意挑揀了些有些顛簸卻不至於讓人惡心昏厥的道路來走,為的就是讓自己身後那位新主子和那楚瀟瀟生些曖昧情分出來。


    畢竟他們這些“老四門”與這位公子哥相識也不過是一兩天內的事情,但這位公子哥不僅自身修為夠高,身後的勢力也足夠雄厚,他是打定心眼兒要跟著這位白衣公子哥後邊吃些剩下的湯水也好,隻怕也比他以前在紫陽山莊積載了幾十年的家底要豐厚不少。


    至於為何他要幫楚瀟瀟和崔繡生些說不清楚的曖昧,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隻盼那楚瀟瀟日後得了寵,莫要忘了自己這個老鄉罷了。


    老管家麵相雖然樸實,但心中所想所計對於人心的把控,皆是上乘。


    至於曾經自己的那位頂頭上司紫陽真人,老管家心中有些冷笑,要不是他以前故意裝做出一副見色忘義、再好像“沒頭沒腦”一般拿著那本所謂的天降神功練了起來,隻怕他就活不到今日了。


    老管家雖然修為不高,但頭腦十分清晰,對於自己的人生規劃可謂是煞費苦心。


    紫陽真人是從小在那江湖底層爬上來的,他亦是如此,所以紫陽真人才如此對自家的這個管家如此的防範,畢竟兩人實在是太像了,無論是當初的身份,還是所經曆的事跡,皆是如此。


    崔繡抱著身上的楚瀟瀟,整個車廂裏都是一股子春日野芳的味道,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臉上有些燥熱。


    雖然他曾經把京中那些個青樓逛了個遍,但這並不代表他的確是李時毓口中的色胚,相反的是,他因為從小就在那位前朝司禮部監印宋若雪的庭院裏長大,周身或多或少地沾了些濕沉沉的陰氣,以至於他以前甚至以為女人隻是宮中隻會服侍人的宮女罷了,完全不懂什麽男女有別。


    後來為了迎合一些高官權貴也就不得已硬著頭皮陪著他們去逛青樓,逛著逛著也就從原先的嫌惡到麻木,崔繡當年在朝野上所交之人大至那位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楊大人,下至一個京城守門的無名小卒,無一不是他籠絡的對象,甚至為此把京城裏十八座青樓給逛了個遍,逐漸成為一位所謂的花叢老手。


    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楚瀟瀟的背部,一層輕紗之下白嫩吹彈可破的肌膚隱隱因為二人的緊密接觸有些紅潤。


    他輕輕扯下那層輕紗,把楚瀟瀟搞得是又驚又是暗自一喜。


    果然沒有一個男人能對自己有抵抗力。


    崔繡的手輕輕拂過那一片冰肌,立刻引來楚瀟瀟一聲略顯壓抑的嬌唿。


    一時車內春意濃濃。


    崔繡聞聲微微挑眉,手上動作不停。


    楚瀟瀟轉過頭來,美目輕抬,望向崔繡的眼神中有些迷離,長長的睫毛此時略帶了些濕潤,看起來楚楚可憐。


    崔繡輕輕撩過她的一縷發梢,又是對著她那張不輸京中名牌的俏臉一陣打量之後,右手輕輕捏住楚瀟瀟柔軟的下巴,心中暗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覺比小妖女稍微差了些。


    這個念頭一出把崔繡下了一跳,暗自罵了自己一句真是色心蒙欲,忙叫了胡繼寬停車,待馬車停下之後有些慌亂的下車,留著楚瀟瀟自己一個人在在車上,說是要出去透透氣。


    胡繼寬看著那白衣公子哥下了車,再轉過頭來掀開車簾,對著裏麵的楚瀟瀟疑惑道:“怎麽迴事?”關於這個冀州一枝花的魅力他還是知道的,雖然沒有上過她的床,今後也不敢做此想,但藍月姬的“威名”早已傳遍了整個冀州。


    楚瀟瀟看了一眼車下正在透氣的白衣公子哥,嘴角戲謔,輕聲道:“我還以為這位大人是個花叢老手呢,沒想到竟是個雛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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