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風高,不見星辰。


    李時毓說因為今天吃得太多,所以早早就睡下了。


    崔繡也不去管她,全當這位郡主是頭豬,吃了便睡睡了便吃就行了,於院房中靜靜打坐,如老僧般入定。


    夜裏的窗外似乎有數不清的風吹草動,不過這些都逃不過崔繡的感知。


    他的漸寬境雖然曾經被那位東臨劍仙一語道破隻是偽境,但也比當下紫陽山莊裏明麵上修為最高的紫陽真人高出太多。


    旁邊那座庭院,也就是昨晚紫陽真人和管家胡繼寬密談所在那間,在他的感應之下現在共有五品十名,六品兩名,七品巔峰一名。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紫陽山莊快要動手了,應該是由那位胡管家帶隊。


    此時那座庭院內。


    眾多高手皆是黑衣蒙麵,所持兵器不盡相同,皆是自己所用最趁手的家夥。


    胡繼寬站在隊伍最前麵,同樣是黑衣蒙麵不見麵容,一對陰深眼睛在夜裏似餓狼般隱隱發光。


    此時他神態濃重,雙手背負而立,完全不見平時一絲的色欲蒙心,眼神陰冷。


    一行人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就在幾個時辰前,那位莊主說是有什麽事情得趁夜去見一見那位“大人”,如此倒是讓老管家可以把自己的計劃提前一番。


    事實上,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待自己幫助這位莊主解決完“老四門”的問題之後,恐怕下一個被解決的就是自己了。


    與其到時候被紫陽老兒反手害死,倒不如趁今晚這個難得的時機放手一搏。


    眼下院中共有五品高手十名,六品高手兩名,再算上自己是一名七品巔峰,如此戰力,全是自己這些年來瞞著紫陽老兒辛苦攢下的家底。


    院子的門突然被推開。


    各高手皆是神經緊繃,就欲亮出兵器,卻被老管家輕輕抬手示意阻止。


    走進園中的赫然是今天白日裏第一個跟那位穿白色深衣公子哥觥籌交錯的白滿樓掌門白樓劍仙。


    老管家看著那位白樓劍仙,眼神微眯,笑道:“沒想到啊,第一個來找我的竟然是你這位老對頭。”


    其實雙方的恩怨早在多年的前就已經結下,互相視對方為眼中釘。


    白樓劍仙亦是眯眼笑道:“若不是為了我白滿樓上下百餘人的前程,我怎會與你這老色鬼聯手?”


    老管家也不去理會白樓劍仙話語中的譏諷,輕聲道:“如此,七品巔峰便有你我二人了,再加上我這些精心培養的死侍,在紫陽老兒迴來之前拿下藍月姬和黑水崖的和尚倒也不是難事了。


    白樓劍仙聞言微微皺眉道:“不再等等?”


    老管家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白樓劍仙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道“胡繼寬,你當真準備得萬無一失?”


    老管家聞言嘴角有些譏諷:“怎麽,莫非你怕了?”


    白樓劍仙冷笑道:“我怕個屁!不過關於今日宴席上的那位公子哥,你給我透個底。”


    老管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白樓劍仙皺眉道:“連你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老管家神色漠然。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是很拿捏得準,畢竟這位公子哥的作為與以往“上麵”派來的人大相庭徑。


    他甚至有些懷疑今晚紫陽真人的離去是否就與這位公子哥有關。


    老管家漠然神色之下一時有些舉棋不定。


    到底是先除掉“老四門”,還是先去將那個自己看不透的公子哥解決掉。


    白樓劍仙倒是神色自若。


    這位劍仙早已將七品修為參透得一幹二淨,一直在強壓境界,不讓自己破鏡到八品,即便真的和那位紫陽真人對上之後,再強勢破鏡,上演一個驚天反轉。


    他心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胸有成竹的微笑。


    不管這胡繼寬到底是如何打算,真要反出紫陽山莊也好,還是與那紫陽老兒唱的雙簧也罷,他都自信能夠全身而退。


    那座剛剛才關上的院門突然又被打開。


    白樓劍仙神色泰然自若。


    又是哪位“老四門”耐不住寂寞來到此地結盟?


    紫陽山下的一座小酒樓內。


    紫陽山雖然山勢不高,但走上去還是要費點腳力,所以山莊上的人上山下山經過這座小酒樓之際都會停下腳步,進去買一壺小酒。


    但很多人包括那位已經在山莊待了多年的胡管家都不知道,這座看似普通的酒樓其實是紫陽真人眾多暗樁中最大同時也是最隱蔽的一個。


    都說狡兔三窟,更何況是這位一路從底層摸爬滾打一步步登上來的紫陽真人。


    此時酒樓二樓一間房間內,紫陽真人正對著一個身影深深一拜,說著些什麽。


    燭火幽暗,看不清那人臉上的表情。


    那人隻是微微搖頭。


    紫陽真人說完之後,站直後抱拳恭敬道:“這麽說的話,那位公子哥其實並非是大人的安排?”


    那人“嗯”了一聲,然後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輕聲問道:“你剛才說,那個公子哥有個長得十分水靈的婢女?”


    紫陽真人聞言臉色有些古怪,但還是恭敬道:“那婢女的確是人間絕色,屬下生平從未見過如此美人。”


    然後那人突然起身,竟是一個女子,她聞言輕聲笑道:“你可以迴去準備了,我會派出人手跟你一道迴去徹洗紫陽山莊。”


    她突然頓了頓,輕聲道:“但有一點,這個婢女,需得給我留著。”


    紫陽真人得令道一聲“是”後再鞠一躬,緩緩退出房間。


    他跟隨這位“大人”多年,為這位“大人”辦事無數,隱隱知道這位“大人”的癖好似乎有點與眾不同。


    俗話說才子愛佳人,佳人傾權相。


    但這位大人雖為女子,卻似乎不喜男子。


    不過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紫陽真人當初從一介無名小輩到現在的冀州霸主,早已看遍了大多數人間百態。


    紫陽真人望向山上,眼神深邃。


    有了大人的破局加入,相持了幾十年的“老四門”門派之爭今晚終於能做個了斷了。崔繡冷冷看著那女子一擊殺死白樓劍仙,神色漠然。


    白纓魚鱗甲女子輕聲笑道:“既然此人不知公子好歹,那不如就先由我來把他殺了免得給公子礙眼。”


    崔繡眼神微眯:“你真想與我合作?”


    女子雙手附後,緩緩踱步,“我們先找到那個和尚,隨後的事情便看各自的手段了。”


    崔繡冷笑道:“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些什麽東西?”


    女子聞言微微蹙眉。


    的確,她本來的目的並非是那個天生蓮心的和尚,隻是剛巧碰上而已。


    她輕聲笑道:“看來公子心思十分縝密啊。”


    崔繡冷笑一聲,轉身離去,藍月姬和胡繼寬見狀連忙跟上,心中十分複雜。


    自己剛才若是再晚上一點表態,那白樓劍仙就是前車之鑒。


    崔繡一身白色深衣走在最前頭,眉頭稍緊,他總感覺那個本該在床上乖乖躺著的小祖宗不會這麽老實,比起這些個事情,那位小祖宗的性命才是最關鍵的,要是她出了什麽事情,他也不用想著走出西北了。


    那位大秦第一藩王能饒得過他?


    待崔繡走遠之後,女子緩緩取下白纓頭盔,一頭如瀑長發垂下。


    女子望向先前崔繡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紫陽真人忙上前為其撐傘,待其看到這位“大人”的真顏,馬上低下頭去,不敢再多看。


    樣貌竟是傾城之色的魚鱗甲女子再望著之前那和尚待過的小樹林,嘴角微翹。


    那個和尚不管前世再如何修為逆天,這一世終究隻是一個七品巔峰的和尚罷了。


    紫陽山莊內。


    崔繡帶著藍月姬二人來到先前住過的庭院,卻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崔繡本是有些惱怒,但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


    這小祖宗,果然是不肯歇息的料!


    胡繼寬恭敬問道:“公子可是在找你之前帶過的那個婢女?”


    他心中明了,既然認了這位直到現在也不清楚身份的公子做了主子,那麽自己就必須要做出一些決斷。


    先前這名公子哥還在和他們一眾“老四門”在庭院內商議時他就已經心中做好覺悟,這次的事件隻怕遠遠不是他們這些冀州的井底之蛙能夠摻和的,西北節度使孫仲意外身死,這件事情可是天大的五雷轟頂,動蕩了整個西北境內,身在西北境內冀州一帶江湖門派執牛耳者的紫陽山莊自然也是沒能夠幸免。


    他心中機敏,再加上平時足夠小心,隱隱知道這件事情似乎和紫陽真人上麵那位“大人”有些幹係,而就在此時,十八路黑白兩道裏突然蹦出來一個公子哥,而且這公子哥的婢女竟然長得如此得的驚為天人。


    他心中已經有了些猜測,這位公子哥身後的勢力恐怕不同尋常,而且地位一定不低!


    崔繡緩緩點頭,“立刻準備一輛馬車,準備出發。”


    胡繼寬隨即領命,轉身去尋馬車。


    藍月姬此時美目輕抬,正悄悄打量這位公子哥。


    她的心思沒有老管家那麽複雜,但為何她是當時第一個表態要站隊崔繡這邊,她也說不上來,隻是心中隱隱覺得這個不知名的公子哥應該是個很可靠的人罷了。


    崔繡瞥了一眼身邊的藍月姬,見她盯著自己出神,不禁笑了一下。


    藍月姬亦是一怔,連忙賠笑,道一夜之間出了這麽多事,自己慌了神。


    崔繡點點頭,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藍月姬使了個萬福,答道:“奴家名為楚瀟瀟。”


    崔繡“嗯”了一聲,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突然望向門外,先前那名白纓魚鱗甲女子竟然又是出現在門口。


    她的白纓頭盔已經取下,此時竟是一張傾國傾城的麵容。


    崔繡瞥了她一眼,並不為之所動,微微皺眉道:“你有完沒完?”


    女子聞言隻是笑道:“小女子名為顧南衣,還沒請教公子大名。”


    崔繡眉頭皺的更深,“你姓顧?”


    那魚鱗甲女子輕笑道:“怎麽,公子不信?”


    崔繡突然有些煩躁道:“在下崔繡。”說罷甩了甩袖子,轉過身去,胡繼寬已經架著馬車過來了。


    顧南衣見狀有些意外。


    平常人若是見到她的真容就是再有定力的少說也得多看她兩眼,饒是那位從小受盡磨礪的紫陽真人見到她的麵容時亦是匆匆低下頭去,像崔繡這般完全不為所動的實屬罕見。


    她心道這個名為崔繡的公子哥真是有點意思,再稍微打量一番他的麵容,竟是麵如傅粉,唇若施脂。


    她眉毛輕輕一挑,這個公子哥莫不是是個內臣吧。


    崔繡待胡繼寬架著馬車走進,也是一刻不願意和這個不知身份的女子多待一刻,轉身就上了馬車。


    紫陽山莊的馬車不比他來到西北時那輛楊指揮使親賜的馬車,個頭要小很多,大概隻夠一個人坐在其中。


    崔繡看著待在原地沒動的楚瀟瀟,蹙眉道:“還不上來?難道還要我請你不成?”


    楚瀟瀟聞言微微一愣,然後連忙上車。


    她雖是江湖人稱冀州一枝花,樣貌堪比那些個京中名牌,但身子並不幹淨,她有些害怕這位麵如傅粉的公子哥有潔癖。


    車內空間不大,隻夠一人坐下,她進去的時候微微低著頭,身上那層輕紗在進去時不小心被車門一處未被磨平的尖銳掛落,那層印有三種不同花色的輕紗順著裏邊崔繡的手臂落下,帶給崔繡一種另樣的觸感。


    楚瀟瀟俏臉微紅,輕聲道:“公子得罪了。”翹臀便輕輕坐在了崔繡的腿上,結果一個沒坐穩當,她輕輕向後倒去,嬌軀跌在了崔繡身上,崔繡隻覺一陣花香撲鼻而來,此時雖值秋深,但聞之卻如春風拂麵,就像是風微微吹皺一池湖水,驚起陣陣漣漪。


    崔繡眉毛一挑,雙手繞過腰間抱住楚瀟瀟,迴想著她方才其實有些刻意的動作,臉上卻並無不滿之色,又是麵無表情地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


    不愧是冀州一枝花,這麽快就開始討好我這個新主子了?


    由於還沒有關上車門,車下的顧南衣把這一切看得清楚,她看著那兩人莫名纏在一起的身體,眼神有些嫌惡,撇嘴嘖嘖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崔繡沒有理會顧南衣的冷嘲熱諷,對著楚瀟瀟輕聲道:“還不把門關上?看來你很喜歡有人在一旁看著的感覺啊。”


    楚瀟瀟聞言本就有些微紅的俏臉變得通紅,饒是她床上功夫登峰造極身經百戰此刻也有些架不住麵子,輕輕關上門。


    胡繼寬輕甩韁繩,一輛有些嬌小曖昧的馬車正式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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