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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抑製不住,信息素爆發開來的時候,他聽到了尖叫聲。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明晰如鏡般的湖麵碧波蕩漾,水岸邊芳草如茵,陽光透過茂密樹冠的層層縫隙灑落下一片片金斑。本該是愜意悠閑的下午時光,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騷亂打破了寧靜。


    他喘著氣從椅子上滑落在草坪,那種洶湧陌生的情潮抽去了他渾身所有的力氣。他艱難地試圖爬起來求助,可離他最近的那個中年beta男性在愣了一瞬間後,發出了一聲極其痛苦的慘叫,狂奔著毅然決然地跳進了湖水中。


    那是照看著他長大的男人,從他有記憶開始身邊就有這個男人的存在,幼年時他曾經偷偷在日記裏歪歪扭扭寫下“爸爸”,腦海裏出現的就是那個男人的形象。可那個男人掙紮著浮出水麵換氣時,表情扭曲成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總是充滿慈愛溫柔的眼睛,驚恐厭惡地看著岸上的他,好似注視著臭水溝裏肮髒的淤泥,沒過多久他又忍不住煎熬似的潛入了水中。


    他漸漸模糊暈眩的視線裏出現了很多人,他們留給他的印象總是隔著一段距離彎腰行禮時的各種發色的頭頂,很少有人會和他說話,一旦他稍微靠近,他們就會惶恐地退開。可這個時候那些人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他們站在遠處,他聽到有人在大喊:“快去拿抑製劑來!”


    被他偷偷當做“爸爸”的男人渾身濕淋淋地上了岸,捏著自己的鼻子,好像恨不得把這個感知氣味的器官挖掉。


    他沒有力氣了,仰麵躺倒在軟綿綿的草坪上,湛藍的透明的天空,日光耀眼得讓人流下淚來。


    臉頰上一陣濡濕,賽文動作遲鈍地抬起手來擦去了滑落的淚珠。冉冉升起的太陽驅散了黎明前的最後一絲冰涼,他在晨光中略略鬆了一口氣,可為什麽會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發情期的時候呢?


    大概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讓這具奇怪的身體,因為發情期這種可笑的原因隨意地毀掉一切擁有的幸福吧。


    他已經失去過很多次,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好不容易得來的那一點點愛再次溜走。


    這裏很安全,一定要忍耐住,最多再過三天就好了,迴去之後他依舊是那個信息素紊亂的可憐波波……以前的事情已經不重要了,忘掉吧。


    他以後隻要做“賽文”就好。


    暖烘烘的臭氣絲絲縷縷地鑽進鼻腔,往上翻湧,賽文捂住自己的口鼻,卻還是忍不住幹嘔起來。


    *


    “兔兔,你先迴去睡一會兒吧,我去幫你找找賽文。”


    夏菟搖了搖頭,婉拒了蜜拉的好意,“沒關係的,我再去黑街那邊看一下,說不定他是去傑羅姆醫生那了。”


    她找遍了五號街和附近的地方,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休息片刻,可賽文依舊沒有蹤影。她匆匆喝了半杯水,又急著要出門去黑街找找他,都走出一段距離才想起來店裏的通訊終端有過傑羅姆診所的通訊記錄,直接打個電話問問就好了。


    “賽文嗎?他沒有來過,怎麽,他受傷了?”接電話的人是護工蘇珊大嬸,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肯定,根本沒見到賽文。


    夏菟失望地搖了搖頭:“沒有,謝謝您,如果可以的話請注意一下賽文有沒有去過黑街,請立即聯係我,我會馬上去接他的……”


    她掛斷了電話,心裏一陣迷茫。


    她第一次恨起自己的無能為力來,除了四處尋找,她能做的隻有等待、祈禱……什麽也做不了,因為出了緣之o她什麽也不是,到這個世界的一年多以來一直生活在索菲亞老爹的庇護下,她也就得過且過,從來沒想過要去改變一下自己糟糕的現狀。店裏的其他波波也都在幫忙,雖然大家平時都不是很待見賽文的信息素,卻也都覺得他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現在人不見了,都在聯係人脈盡力尋找。


    可賽文能跑去哪裏呢?他在外麵呆了一夜,會不會出什麽意外……鳳凰主城還是有不少的地痞流氓,他長得漂亮,難免不會被那些人纏上,可他連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夏菟越想越害怕,可是這裏沒有可以失蹤報案的公安局,她一個人就是把腿跑斷也不可能翻遍鳳凰城的每個地方。


    她急的想哭,可一夜沒休息的眼睛又幹又澀。


    這種時候她腦子裏想起來的人竟然隻有艾斯,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事情也許就會有所轉機吧,無論如何要盡快聯係上每一個可能幫得上忙的人。她記得艾斯曾經給過他的終端號碼,但她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甚至連寫著那個號碼的紙條也不知道被她放到了哪裏去。


    她奔迴房間裏翻箱倒櫃地找,可什麽也找不到,就在她都要放棄,打算直接去星掠者基地試試看找他時,她終於在一個衣袋裏找到了一個被揉成一團的小紙條。


    她按下撥號鍵的手指都在發抖,可終端裏響起的始終隻是忙音。


    突然,那個熟悉的聲音冰冷地響起:“請留言。”


    “艾斯……”明明還是那樣毫無起伏波動的冷漠聲線,可一聽到這個聲音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你能不能幫幫我,我的朋友不見了,你可以去找找他嗎,他叫賽……”


    “請留言。”冷冰冰的聲音重複了一聲。


    夏菟這才意識到這隻是電話留言的錄音,她連忙把模糊了視線的眼淚擦掉,瞪大了眼睛看著終端上的留言按鍵按下,還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道:“艾斯……”


    “兔兔,兔兔!我們聯係上老爹給他說了賽文失蹤的事,”有波波一臉驚喜地過來拉住她,慌忙中留言被她中斷了,“老爹說阿什莉長官正好休假結束先迴了鳳凰星,他過些天也會迴來,一會兒讓阿什莉通知手下派些人手去找賽文,對了,你有賽文的照片嗎?要是有照片的話,找起來會更有效率!”


    “太好了……”她鬆了一口氣,心卻莫名其妙地砰砰亂跳,“可是我也沒有給賽文拍過照。”


    她想起來,傑羅姆醫生那裏有賽文的照片!是蘇珊拍攝的,她應該還有存著。


    夏菟趕緊再次給傑羅姆診所打了個電話,蘇珊也很心急地把那張賽文的照片傳了過來。黑發紫眸的少年,麵無表情的臉上平靜得如一隻毫無生機的精致人偶。她再次看到這張照片時幾乎要以為這是另一個人,存在於她記憶中的賽文是那麽鮮活靈動,他靦腆地笑起來就讓人不由得內心一軟,而絕不是照片上這個人偶般的孩子。


    顧不得多想,她趕緊和其他波波把照片傳給了索菲亞老爹。


    “還得再等等,”老爹說,“阿什莉應該在開會,不然她一定會立刻接我的電話。”


    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留言,會議結束後艾斯神色冷淡地把手指滑向了刪除鍵。指尖頓了頓,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告訴夏菟的一句話,如果她想要出門,隨時可以給他打電話。他會一直在,可她的聲音從來沒有在終端上響起過。


    鬼使神差地,他按下播放,終端裏傳來一聲清晰的抽噎聲:“艾斯。”


    留言結束了。


    是個女人的聲音,隻是聽到這短短的兩個音節,他的眼前似乎就浮現出了那個總是笑著的黑發波波。可她為什麽會哭?


    她從來不是個喜歡惡作劇的搗蛋鬼,她會留下這樣倉促的留言,是不是自己陷入了危機?


    眼底聚集起冰寒,此刻的艾斯陰鬱得麵沉如水。他不動聲色地迴撥過去,一個男聲響起:“你好,這裏是緣之o。”


    夏菟坐在緣之o大廳裏的沙發上等消息,眼眶還紅紅的,沒想到突然被人提起後衣領拎了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驚叫,臉就被一雙綢白手套掰側了過去,眼睛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瞳仁。


    臉頰上未幹的水漬被用力地揩去,留下了淡淡的紅痕,似乎隻是因為主人的手掌握不好力道,那雙手又歉疚輕柔地輕輕碰了碰她柔軟的肌膚。


    “別哭了。”


    她早就沒哭了,可是這個人一出現在麵前,眼睛就跟被堵住的水管突然疏通了一樣,那些透明清澈的液體又不受控製地溢滿滑落。


    艾斯有些僵硬地擦掉她的眼淚,可指尖稍一離開她的麵頰,那些水珠又往下滑。指尖一片濕潤,可他縱使有再高超的木倉法,也說不出一句討人喜歡的安慰話。


    “艾、艾斯,你來了,”夏菟也想控製住自己,可喉嚨裏還是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你之前說不會再來這了,可我想找你幫忙的,我們店的賽文不見了……”


    下一秒她的臉就被按在了硬質的軍裝麵料上,並不細滑的岩灰色衣料被淚水打濕,染成了一片更深沉的顏色。一雙手臂緊緊地勒著她,那種極具壓迫性的強硬魄力此時卻讓人充滿了安全感。


    “不準哭。”他冷硬地說,手掌卻伸起一下一下輕緩地摸著她的頭。


    夏菟憋住眼淚,忍不住打了個哭嗝。


    “怎麽迴事,你說。”


    她整理一下思緒,慢慢把自己知道的告訴艾斯:“賽文他昨天下午不見了,就在我們房間裏,我就是出去倒了杯熱水迴來就沒看見他了……他現在身體狀況很不好的,可是一個晚上都沒有找到他,我沒辦法了,艾斯,你能幫我找下他嗎?”


    “他看起來很小,大概十五歲的樣子,皮膚很白,戴著黑色的假發,紫色眼睛,他長得很漂亮,所以我擔心他……”


    艾斯突然出聲打斷:“你說,他的眼睛是紫色的。”


    夏菟點點頭。


    艾斯鬆開她,沾著淚水的綢白手套摸上了腰帶的木倉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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