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縣醫院。


    時隔不到半天,宋缺又一次來了縣醫院,隻不過這次他是個病人。


    已經從手術室被推到了病房裏,麻藥勁也剛過了,身上的疼痛感在虛脫的身體下更是戲虐得很。


    牙齜嘴咧的樣子,估計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過頭。


    但這次腿傷確實是重,骨折了,右腿已經被打上了重重的石膏,而身上的其他傷口沒仔細數還真不知道有多少處。


    這是自離開部隊後,宋缺傷得最重的一次。


    能第一時間阻止火勢蔓延,保證了村民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怎麽算都是贏的,自然也就沒什麽好後悔的。


    剛躺到病床上沒多久,林熙就慌亂地衝進了病房。


    “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的?怎麽傷得這麽重?”


    林熙已經知道林區火災的事,還聽說宋缺受傷了,便心急如焚地開車趕到了縣醫院。


    看到宋缺這副淒慘的模樣,林熙眼中有些迷離了,感覺像是在做夢,明明昨晚上宋缺還跟她在一起喝粥,結果自己一覺醒來宋缺卻住院了。


    “沒事,就是骨折而已,比在部隊受的傷輕多了。”宋缺還是一副輕鬆無所謂的笑容。


    在部隊的時候,他曾代表戰區參加全軍技能比賽,比賽中因穿越障礙物時被脫落的木樁給硬生生砸傷,腦袋開花不算,整個腳掌幾乎都沒法著地,但他不照樣和戰友堅持到了最後。


    林熙瞪著說道:“你還有心思笑,醫生到底怎麽說的,嚴不嚴重?”


    “真的是不嚴重,我這麽年輕,身體又好,修養一段時間就能下地走路了,肯定不會有什麽後遺症的,你放心。”


    宋缺是隨口說的,但看到林熙緊張、擔心的樣子,心裏倒是暖暖的。


    林熙鬆了一口氣,看著宋缺臉上的笑容,便又嘟著嘴說:“你的話,我不太信,我得自己去問一下。”


    她就是覺得宋缺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才故意這麽說得。於是,就衝著宋缺翻了一個白眼,還真走出病房去問醫生了。


    女人天生的敏感!


    一會兒後,林熙就又迴到了病房,宋缺忙笑著說:“我沒騙你吧,就是很普通的骨折,要不了命的。”


    看著宋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林熙氣不打一處來,就放開束縛開始數落道:“哦,武林高手嘛,這點小傷算什麽?骨折養一段時間後不就又很快連在一塊了,要是真到了要截肢的地步,我看你還笑得出來不?”


    這是玩笑話,說得倒是有點重了,看著宋缺的笑容在消失,林熙便將語氣變得有些嚴肅了。


    “我聽李長豐說你帶頭往裏衝,還號召村民砍隔離帶,那麽大火,你是腦子有毛病嗎?你逞什麽英雄?是生怕自己死得太慢了嗎?萬一真燒死,你就得去跟閻王爺談笑風生了。”


    宋缺撓了撓頭,端起認真的態度來:“危險性肯定是有的,但我必須帶人上,一旦沒辦法阻止火勢蔓延,大火勢必會往另外兩個山頭燒,而且山腳下的民房也都戶也都會被燒光的,那可是好幾十戶貧困戶的全部家當,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那種地步的。”


    在當時,宋缺心裏就隻有這個念頭,所以拚了命地砍樹清草,硬是清出了一條隔離帶。當然了,他也不是蠻幹。畢竟之前有過相似的經曆,才讓他能迅速做出決定,而他也是一如既往地衝鋒在前。


    正是他的身先士卒,村民們也才會義無反顧。如果他都退縮,那村民們怎麽還敢去救火了。他們相信宋缺的為人,也看見他的實際行動,所以各個奮勇當先。


    聽到宋缺的由衷之言,林熙的心平靜了下來,她當然清楚宋缺為何這般不顧危險。正因為他是一個善良的人,是一個真心為村民們考慮的幹部,所以才有那麽大的號召力。


    “你做得對,”林熙默默地歎了口氣,“但你應該也清楚,在體製內,大家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算你衝進去拚命阻擋火勢蔓延,也不會有人說你一聲好。”


    林熙說的是官場上的一個普遍現象,正是因為很多幹部都有這種思想,才導致越來越多不作為,甚至是懶政。


    所謂,三日之事,窮年累月;數言可定,萬千托辭。


    宋缺當然也知道,他所認識的小熙書記也不是個敷衍塞責的人,小熙是在為他擔心,也是在提醒他。


    他隻是輕聲笑道:“我帶頭救火是我的責任,我並不在乎別人會不會說我一聲好,更不求有功,但求無愧於心。”


    “你是大好人,可以了吧!”林熙又白了一眼。


    隨後嚴肅起來,厲聲道:“責任?你知道胡堯瀾怎麽說的嗎?說你身為巡查隊長,防火辦副主任,居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火災並采取有效措施,反而造成火勢蔓延,險些損害了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所以他現在已經上報到縣裏了,一定會嚴肅追究你的責任。”


    林熙停下來又看了看宋缺,接著說:“現在你懂了嗎?你這個救火英雄是要為這次火災背個大鍋了。”


    在官場,領導在乎的隻是結果。


    哪怕要曆經九九八十一難,也隻在意有沒有取到真經而已!


    火是已經被滅了,可是怎麽滅的,過程究竟如何卻不重要。但,失職造成的火災,誰應該為這次火災承擔責任,就變成最重要的了。


    聽林熙這麽一說,宋缺眼皮抽動了一下。


    胡堯瀾還是那隻老狐狸,一出事就找人當替罪羊。上次貧困補助金的事宋缺沒上當,這次火災還是要找他當替罪羊。


    巡查隊隊長?宋缺突然想到這個意外又突兀的新職務。估計胡堯瀾當眾點名讓他來當這個巡查隊隊長就沒安好心,該不是早就有預謀了吧?


    想到這裏,宋缺心裏咯噔了一下,皺起眉頭說:“你說這次火災是不是來的有些蹊蹺?”


    “什麽意思?”林熙也是一愣,神色凝滯在一起,“你該不會想說,是有人故意放火燒山吧?”


    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了,這是多可怕的事。如果真是這樣,那得是多肮髒的自私,簡直就是禽獸不如的行徑。


    要不是處事果斷,還有一點救援經驗;要不是平日裏在村民那裏還有點信任,那怎麽可能會召集那麽多人呢;要不是奮勇當先,村民們竭盡全力,那隔離帶怎麽可能被清出來......


    如果放著大火自由自在地燒起來,那可是會出人命的啊?


    難道人命也是籌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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