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血雨腥風也是少不了的。


    顧明勵最終在鐵證之下不得辯駁,他本來隻咬定自己是妒忌顧明淵,著人去對他下手,誰知府上不知怎麽還翻出來一些禁品,那是他有賊心沒賊膽的罪證,雖然沒有用到皇帝的身上,可到底也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隻是在麵對顧明勵痛哭流涕的模樣之時,皇帝到底是心軟了。


    “來人——”


    聽到皇帝叫人,顧明勵越發覺得自己嚇得渾身發抖,下意識的叫他:“父皇,兒臣知罪,求您饒了兒臣一命吧!”


    早些他還看過顧明玨的熱鬧,可現在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顧明勵嚇得幾乎要尿了褲子。


    顧明玨當時還沒刺殺皇帝呢,都被打斷了手腳折磨死了,自己這樣,不會被淩遲吧?


    眼前人哭得鼻涕眼淚一起下來,那模樣要多醜有多醜,皇帝看的不住地皺眉,到底是沉聲道:“將他的嘴給朕堵了!”


    這模樣,怎麽承認是他的兒子?簡直就是一個慫包!


    當年……他到底是怎麽眼瞎,覺得顧明勵還有一顆愚孝之心的?


    皇帝最終還是沒有殺了顧明勵。


    他的兒子不多了,哪怕是他這些年已經足夠寬厚,可是死的死傷的傷,小的小,眼下成年的兒子之中,隻剩下了顧明勵跟顧明淵。


    然而,縱然留了他一條性命,這個兒子也是廢了的。


    皇帝對此心知肚明,卻到底是顧念著最後一份親情,隻將他貶為庶人,囚禁在了大理寺,永不得出。


    顧明勵起初還欣喜自己至少保住了性命,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這輩子都成了一個廢人,當下便哭嚎了起來。


    然而嘴被堵上,就連哭都是嗚嗚咽咽的,聽得皇帝心中厭煩的同時,又覺得悲哀。


    他這一生,怎會至此?


    皇帝心中感傷,看上顧明勵就沒了斥責的心思,最終隻是讓人將他給帶了出去。


    直到被帶走很久,那哭聲才算是消散了。


    皇帝靠著椅背,扯了扯嘴角,覺得疲乏到連唿吸都難受。


    他想笑自己,可到了最後,那一抹笑容卻格外的落寞。


    內侍監從殿外走近,見到皇帝這個模樣,下意識的垂下頭去。


    皇帝這表情,便是如自己這般的貼身太監,也是不可以窺探的。


    他可以脆弱,但,他們不能知道。


    直到皇帝緩過來了這一抹情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內侍監已經進來了。


    他咳嗽了一聲,沉聲問道:“怎麽了?”


    內侍監是來迴稟結果的,聞言因恭聲道:“迴皇上,庶人已被送至大理寺,著專人看押。禮部也寫了告示,奏請您過目。”


    見內侍監呈上來,皇帝伸手接過,隻是掃了幾眼,便隨意的扔給了他:“就這麽辦吧。”


    哪怕是個廢人,好歹也算是留了他一命。


    這到底,也是他的兒子啊……


    皇帝一時有些心情複雜,卻聽得那內侍監繼續問道:“那,庶**妾該如何處置?”


    顧明勵不同於顧明玨,他的府上是有子嗣妻妾的,原本他成了廢人,這些人也該跟著去大理寺。


    但皇帝沒有吩咐,下人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皇帝聞言,卻是怔了怔,好一會兒才道:“讓他們都搬到永巷吧。”


    永巷是冷宮,可論起來,到底要比大理寺好上一些的。


    內侍監聞言,便知道皇帝這是心軟了,但他一介太監,自然不敢多說什麽,隻低聲應諾,旋即便出去了。


    偌大的殿內,再次隻剩下了皇帝一個人。


    他看了眼外麵烏沉沉的天色,一時竟不知該做何感想,隻是將拳頭放在眉心處,隻覺得太陽穴都跳的疼。


    他心知肚明,是張子堯開的藥性過了,他又該吃藥了。


    可那藥,當初張子堯就說過,無異於飲鴆止渴,他這樣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是的,生命。


    有一件事情,他沒跟任何人說起過。


    靜嬪當初給他下的毒,其實並沒有解。哪怕是張子堯,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雖然他的命被救迴來了,且這之後,瞧著也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但其實都是張子堯的藥在給自己壓製罷了。


    他之所以沒有告訴其他人,並且嚴令張子堯也噤聲,就是不希望別人看他的笑話,將來在說起自己的時候,說——他是被一個女人害死的。


    縱然皇帝的位置坐到現在,他迴想自己的一生竟覺得有些荒唐,可這也不能成為自己被被人恥笑的原因。


    所以他隱瞞了下來。


    但隻有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皇帝到底是有些惶恐。


    那些藥還能支撐多久,當藥已經不管用的時候,他又該怎麽辦?


    沒人能迴答他,皇帝隻能坐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之中,神情萎靡的冥想。


    那模樣,如同外麵的夕陽一般,籠罩著沉寂之氣。


    ……


    二月初的時候,關於顧明勵之事,盡數的塵埃落定。


    不過一個春節,京中便經曆了兩樁這樣的事情,饒是見慣了京中飄搖的百姓們,也生了幾分人心惶惶。


    皇帝對此心知肚明,他縱然是老了,可又不是老糊塗了,自然知道自己接連發難,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這偌大的西楚,也該是時候穩定下來了。


    想明白這些的皇帝,果斷的發了兩道聖旨,二月初六這日一早,一起送到了淮安王府。


    這些時日都是顧明淵監國,然而這聖旨卻是夜裏皇帝自己召見禮部的人擬旨的,所以他根本無從得知消息。


    二月初六是顧明淵的休沐,他好歹偷得浮生半日閑,昨夜裏才跟秦懷玉盤算好,今日帶著她去張成林府上,誰知人才起來沒多久,內侍監便來了。


    直到內侍監將那聖旨上的內容都給念了之後,這才笑眯眯道:“王爺,接旨吧?”


    這聖旨有兩封,寫的是兩樁事情。


    其一顧明淵絲毫不意外,那是冊封他為太子的詔書;


    隻是這第二封,卻是給他賜妃的事情。


    上麵洋洋灑灑的寫了數百字,隻寫了一樁事情,那就是東宮不可空置,考慮太子與太子妃新婚燕爾,故而隻賜兩個良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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