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山上露氣重,小心別著涼了。”慕雲替她披上披風,見雲華一動不動,勸道:“迴屋裏去吧,你現在懷有身孕,受涼了對孩子不好。”


    聽到對孩子不好,雲華才移步下山。慕雲小心翼翼的扶著雲華,看著雲華微微隆起的小腹,腦中靈光一閃——胎兒的骨血源自母親,若是展顏懷孕,血液裏的邪氣必定會延續到胎兒身上,恐怕是禍非福。


    慕雲想著寫一封信告知展顏,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雲華被她挽著,一時間跟不上,又絆倒石子,差點摔倒,“慢點,若是摔著孩子怎麽辦?”


    慕雲道了聲抱歉,將自己所想到的告訴雲華。


    “還愣著作甚?趕緊寫信告訴她。”雲華將慕雲往前一推,讓她先行下山。


    雲華停下腳步,倚靠在一株參天古樹下,望著天上的雲煙浮想聯翩,“話說,她不會這麽快就懷孕吧?連城哥雖然正直,但絕非可以托付終身之人。陸展顏,你就是個傻瓜,放著淩大哥那麽有情有義的人不要,真是沒見過這麽傻的!”突然又想起自己也曾喜歡過連城,“其實我也挺傻的,要是沒有遇到天佑哥,估計我得一直傻下去吧!”


    “其實,淩大哥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就是因為陸展顏選擇了幫助我,他才留下解決後事。連城哥下界調查時,多虧淩大哥周轉,否則,天佑哥就要……還有我那未滿周歲的孩兒……淩大哥,真不枉我叫你一聲大哥!”


    還記得第一次叫他“大哥”,是在他某次出征前,他說要將她喜歡連城的事告訴連城,“……事成之後,你可得改口叫我大哥了!”


    她正苦於相思無法訴說,見有人要幫她,自然高興,“如此,便先謝過大哥了。”


    “這聲大哥叫得也太早了吧!萬一他不答應可怎麽辦?”


    “我不管,我都叫你大哥了,這事你一定要辦成!”


    誰知第二天,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連城懟了迴去,之後再見到雲華,雲華再也沒有給他好臉色。某日,在懸圃遇到和大公主君蘭一起品茶的雲華,淩鋒很識趣的轉身就走,卻被雲華叫住,“淩大哥,難得碰到一起,何不坐下來喝杯茶?”


    “你怎麽叫他大哥?說,什麽情況?你們是不是有情況?”君蘭想起之前淩鋒對雲華大獻殷勤。


    淩鋒不能推脫,一旦推脫就是不給二公主麵子,這罪過可大了,“兩位公主好雅興,這喝的什麽茶?”


    “墨茶。”雲華攔住他正要喝下的茶,“大哥,這杯茶涼了,我給你再煮一杯。”


    煮茶的空檔,君蘭八卦之心大氣,見雲華不迴答,隻能問淩鋒,“靖戰神前段時間總是光顧雲華府邸,想不到你們進展這麽快!”


    “不,大公主誤會了。我是替二公主與……”看到雲華淩厲的眼神,他立刻改口道:“我兄弟做媒!”


    “哦,哪位?”


    “姐,別問了,這事沒成!”雲華不想讓大家知道她喜歡連城的事,更不想大家知道她被拒絕的事。


    大公主識趣的止住了一連串的疑問,“誰能娶到我色藝雙絕的妹妹,那才叫好福氣,你那位兄弟可惜了。”又對雲華道:“妹妹放心,你是天族公主,母後一定會為你尋一戶好人家的。”


    半晌,茶已煮好,雲華將滾燙的茶水端給淩鋒,“大哥,趁熱喝才好!”


    淩鋒一飲而盡,讚道:“好茶,連城也愛喝這種茶,你們還是有共同愛好的,要不,你主動約他談談茶藝,說不定就日久生情了!”


    雲華被羞得滿臉通紅,大公主見狀,立刻明白那所謂的兄弟是誰了,“原來你喜歡的是‘玉樹神君’啊!”


    從此,“二公主喜歡大司寇”成了眾所周知的秘密。


    “淩大哥雖然風流,但卻有情有義,連城哥雖然正直,但似乎太冷酷了一些。那次百花仙子設計淩大哥,就是覺得淩大哥心腸好,可惜了淩大哥,替她遭了雷刑而法術散盡,最終隻得卸甲離去……連城哥為了正義可以拋棄手足,更何況妻子呢?”這件事沒發生前,雲華一直對連城情有獨鍾,平日裏總會對鏡梳妝,細掃峨眉,但見過連城冷酷的一麵後,就對他一直敬而遠之了,天宮那些八卦的仙娥總覺得二公主是害羞,她也不想解釋,久而久之,“二公主喜歡大司寇”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


    年歲漸長的雲華漸漸明白,連城的正直在天帝眼裏隻是一種工具,一種達到目的的工具,他利用連城除去了私自帶兵統一四海的靖戰神,百花仙子牡丹設計靖戰神也是母後默許的。母後利用牡丹對靖戰神的愛慕,牡丹利用靖戰神的俠義,父皇利用連城的正義,一環扣一環,遂成就如今這番局麵。


    那些往事,天上的,人間的,一一從她腦中閃過,太多美好不忍打擾,太多殘夢綴不成篇,就讓往事如煙,唯有散去才能迎來新的日光。


    2靈碟穀


    一雙彩蝶在花叢中上下飛舞,一會兒飛到珠簾上,一會兒飛到對麵的廊下。


    廊下坐著一位紫衣公子,他一臉鄙夷的看著正在廚房和麵的淩鋒,“都說君子遠庖廚,你一整天在廚房搗鼓這些,還有沒有誌氣了?”


    “從我卸甲離去的那天起,我就沒有誌氣了。”淩鋒滿不在乎,一心想著展顏,想著等她迴來那天,給她做她愛吃的桂花糕。在楊家巷時,白住在別人家還讓主人做飯似乎說不過去,所以展顏便承包了做飯的重任,時間久了,展顏突然覺得做飯真不容易,便十分仰慕會做飯的男人,“你看看人家楊公子,我們不在時,每天在外勞作,迴來還得做飯,多好的男人!”聽了這話的淩鋒也嚐試著做了一道菜,結果慘不忍睹,他本想著多練習練習就可以做好菜,但楊公子愛惜糧食,實在不忍淩鋒白白糟蹋糧食,做菜一事就此作罷。這些時日無事可做,便開始練習做菜,適逢穀內桂花盛開,便決定做桂花糕。


    “你不是愛畫畫嗎?怎麽不畫了,畫技退步了可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那又如何?”


    “那樣就喝不到美酒了。”


    “要喝酒,自己釀!”


    “哎,你這人怎麽這樣,之前不是說好做一輩子的酒肉朋友嗎?酒都沒有,怎麽做朋友?”紫衣公子正是刑伽。


    兩人一見如故,聊得投機,淩鋒怕雲華的事敗露,就帶他迴了靈碟穀,刑伽正好想找個地方落腳,兩人一拍即合,結為異姓兄弟。


    “所謂朋友,就是要互惠互利,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買酒,你也該表示一下了。”


    “互惠互利,我喝醉的時候你不是從我這兒得了不少便宜嗎?”


    剛巧白芷從此處路過,聽到這句話,神色古怪的看了他倆一眼。刑伽沒有解釋,對白芷道:“白姑娘,你會釀酒嗎?”


    白芷比劃著告訴他,“我會釀藥酒。”


    刑伽想起淩鋒之前問過“邪氣”的事,“我似乎想起了一點關於邪氣的事,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就拿酒來!”


    淩鋒停下手裏的活,似信非信的看著他,“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否屬實?”


    “邪氣入體者,不施法術方可平安無事,若是用了法術……欲知下文,先上酒!”刑伽伸了個懶腰,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淩鋒想起展顏第一次在他麵前暈倒是在用法術除掉赤蛇之後,第二次暈倒是在用法術闖結界之後,在楊家巷之時,她從未動用法術,所以一直平安無事,如此看來,刑伽所言不虛。


    “白芷,拿酒來,好好招待這位公子。”淩鋒來不及洗手便衝到門外,“若是用了法術會怎樣?”


    刑伽看到白芷離去後,才緩緩道:“會死啊!”


    淩鋒聽完,臉上蒼白,疾步匆匆朝書房奔去。


    3


    展顏正在彩禮堆中搜羅寶貝,一對明珠吸引了她的目光,以為是插在頭上的,便歡歡喜喜的對著鏡子別在了發髻上。


    玄靜過來送信,“夫人,慕神醫給你送信來了。”


    “怎麽讓你來送信?”


    “慕神醫的信鴿送到了娘娘那裏,見還有一封是給你的,就讓我送來了。”


    “有勞你了。”展顏接過信放桌子上。


    玄靜見展顏將耳環戴在頭上,不禁失笑,“夫人,這耳環是要戴在耳朵上的,”見展顏沒有耳洞,“夫人要是想戴可以先穿個耳洞。”


    “穿耳洞?疼嗎?”展顏看著鏡中發髻上的明月璫,感覺這樣戴著還不錯。


    “夫人若想穿耳洞,就讓大司寇幫你穿吧,剛好我身上帶著銀針,就先借給你用用!”


    玄靜告辭後,展顏才拆開信件,當展顏看到“若有孕,於子不利”的字時,心下一驚,紙片飄然落地,身子也像失了重量一般靠在了椅子上。


    “小孩子雖討厭,可我還是喜歡的……莫不是我殺孽太重,遭了天譴?這病雖不能要我的命,可若是這樣,還真不如要了我的命。”


    “不,不會的,慕神醫說會治好我的,沒事的,沒事的……”


    浮雲卷過天際,帶來一絲微風,送來一陣幽香,這香味似曾相識,“是墨茶的香味。”這種香味展顏聞過兩次,便尋著香味飄到了連城的書房,推門而入,滿室幽香,桌上的怪石忽明忽滅,展顏覺得新奇,拿起把玩半晌,不知有何妙處,便收入囊中,想著拿去問問連城。


    1


    傍晚時分,敖沁在天牢內運功調息,見展顏匆匆路過,抬頭望向窗外,“雲霞未散,比之前早來了一個時辰。”


    開始的幾天裏,敖沁想與連城說說話,但連城不予理會,她便寫了書信讓獄卒遞給連城,可連城從不迴信,寫到第三封,獄卒麵露難色,將敖沁給他的手鐲還了迴去,“公主啊,別為難小的了,大司寇說,如果我再幫你送信,他出獄後就治我受賄之罪。”


    敖沁收迴手鐲,依舊拉著獄卒問:“他看完信後有沒有說什麽?”


    “公主,俺說實話你可別打俺。”獄卒抽迴衣袖,見敖沁點頭,便如實道:“大司寇隻看了一眼就放迴去了,沒有任何表示。”


    敖沁想不明白連城為什麽不看她的信,“難道是看不懂我龍族文字?”


    “怎麽會?我們大司寇神通廣大,不僅看得懂龍文,就連上古天文、佛祖梵文、魔族羅文都能看懂。”


    “那他為什麽不看我的信?”


    “公主啊,我們大司寇已經成親,你還給他寫情書,要是被他夫人知道了,還不得揍他?”


    “你怎麽知道我寫的是情書?”敖沁不敢相信天族的一個小小獄卒竟然能看懂龍文。


    “俺這不是猜的嘛!但凡女子給男子寫信,不是情書是什麽?而且你對大司寇那麽熱情,定是情書無疑!”


    敖沁見這位獄卒如此熱心,便讓他想辦法幫忙,“獄卒大哥,你再幫幫我嘛!我就想和大司寇說說話,要是事情辦成了,我出去了一定不忘你的恩情!別忘了我可是東海公主,東海什麽寶貝沒有,你要什麽有什麽,就算是你想要鮫人,我也可以送你!”


    獄卒一聽,當即跪下,“公主啊!您就饒了俺吧。你給俺送禮就是害俺啊!俺好不容易才混到天庭當差,可不想因為受賄就丟了差事啊!”


    “要不,我帶你去東海,給你找個好差事?”


    “不去,俺覺得天庭好,待在天庭很安全,不去東海。”


    “難道我東海就不安全了嗎?”敖沁激動地抓住欄杆。


    獄卒往後退了幾步,“俺不會遊泳!”


    敖沁半天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情書事件就這樣告一段落。


    這些天,她心裏頗不寧靜,總感覺會發生什麽,見展顏路過後,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


    天牢的房間不能隔音,她與連城的牢房隻隔了一間,連城那邊的動靜她一直關注著,一盞茶的時間,果然傳來了動靜。敖沁聽得展顏叫了一聲“疼啊!流血啦!”,又聽到連城喊道:“別動!疼也得忍著!”,再之後就是兩人的喘息聲。


    敖沁還在運功調息,腦補了一番連城和展顏圓房的場景,越想越生氣,這感覺比遭受千刀萬剮還難受,心口一緊,吐出一口鮮血後便暈了過去。


    另一間天牢內,展顏與連城躺在床上喘著粗氣,但身上衣衫完好,隻是展顏的耳朵上多了一對明月璫和一絲血跡。展顏一進牢房,連城就被她頭上的明月璫晃到了眼,因為之前她從未佩戴任何頭飾,仔細觀察一番後,才發現她把耳環戴在了頭上,正要斥責時,展顏拿出了銀針,二人心照不宣的開始穿耳洞,第一針下去,紮到了血管,隻好紮第二針,是順著第一針的位置往下紮,連城手抖了一下,又碰到血管,展顏感覺到疼痛,便叫了出來。紮另一隻耳朵時,展顏怕疼,便咬住了連城的胳膊,待紮完才鬆口,所以,最後兩人都是氣喘籲籲。


    展顏從疼痛中緩過神來,拿出石頭問連城,“這石頭怎麽一閃一閃的?”


    連城接過石頭,“我說過,書房的東西你別亂動。”


    “我知道,這不是拿來給你請示一番嘛,我想要,可以給我嗎?”


    “不行。”


    “小氣!我們都是夫妻了,還分什麽你我,你的就是我的!”展顏想起之前在楊家巷時,雲華和楊公子從不分你我,就算雲華打碎了他最喜歡的碗,他都沒有責備,反而擔心她有沒有割破手。


    連城並不知道夫妻之間是怎樣的,但“不分你我”他實在做不到,“我的就是我的,怎麽成了你的?天規裏可沒有這一條!”


    “既然如此,天規也沒有規定要我給你送衣服。”


    “別介,這石頭不值錢的,等出去了,我送你個好東西!”


    “真的?”


    “不騙你!”


    “拉鉤!”


    連城與她拉了鉤,待她離去後,拿出石頭。這是連城和淩鋒通信的傳音石,連城施法後得知大哥不許展顏使用法術,雖不知緣故,但也正和連城心意,“是得給她送個禮物了!”


    2


    司寇府的院子格外肅靜,所有的宮娥都按時熄了燈,隻留一地星光照亮來時路。


    展顏因穿了耳洞而不能入眠,隻好在星光滿園的院子裏獨坐。迎著盈盈月光,手腕上的銀絲光彩奪目,這是她與郎君的秘密,如今,卻成了一個人的秘密,偌大的天宮,除了雲華,她無人可以傾訴,但如今雲華卻不在天宮。


    她想起淩鋒要與她同床所說的話,“放心,我會謹守君子之道,不會動你分毫,因為我想在新婚之夜得到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你。”同床時,他們從未越過禁區,直到臘月天氣轉寒,兩人才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她輕輕撥弄著手上的銀絲,“怎麽還在想著那個流氓?若是他知道我不能生育,會對我怎樣?怕是要高高興興的娶妻生子,然後慶幸沒有娶我!哼!臭男人,都想著傳宗接代,都是大豬蹄子,還是楊公子好,可惜了一段良緣……”


    3


    清早,連城醒來時忽聽聞獄卒一聲驚唿,“二公主,醒醒啊!今天天後大發慈悲,要放你出去啦!你怎麽吐血啦?”


    連城聽到動靜,喚來獄卒一問究竟。“迴大司寇,二公主還未醒,而且吐了血,你說她會不會……唉喲,這可怎麽辦?昨天是俺值班……”按天規,囚犯出了事,責任由當日值班的獄卒來承擔。


    “開門,我去看看。”連城放下筆,卻見獄卒猶豫著不肯開門,“你難道擔心我逃跑嗎?若是她出事,你擔當的起嗎?”


    獄卒立即開了門,連城進入敖沁的牢房,見著麵前一灘血跡,讓獄卒去請神醫來,自己則忍著腥味將敖沁抱到床上,探過鼻息後便開始為她運功療傷。


    敖沁慢慢恢複意識,吐出一口血後便醒了,轉身看見連城一臉關切,以為是在做夢,那場做了兩千五百年的夢,趕緊抱住連城,“神君,你不要走,不要走……”


    “殿下,好點了嗎?”連城不希望她出事,如果東海的公主在天庭出事,天族與龍族的聯盟可就不會順利了。


    敖沁此時意識到這不是夢,眼前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求而不得的大司寇連城。她收迴手,“算上這一次,你一共救了我兩次,你說,我該如何還清這債?”


    “我隻救過你這一次。”兩次想不起自己之前有救過她,“莫不是公主認錯人了,這天下與我相似之人十有八九。”


    “不,我沒認錯。兩千五百年前,四海未定,我被北海龍王抓去,正是神君你救的我。”


    連城想起往事,“不對,救你的是靖戰神,我不過是護送你迴東海而已,這情意你許錯人了。不若就此放下,也好過左右為難。”


    4


    兩千五百年前,四海未定,四海龍王為爭奪龍王尊位而大動幹戈,北海與東海最先宣戰,東海將兵力用在前線,希望速戰速決,不料後方失守,年弱的敖沁被綁,關在北海的玄冰洞中。


    東海雖然前線獲勝,但公主卻被擄走,龍王派兵救援不成,恰逢靖戰神為著旱魃之災前來,“龍王可知人間正逢旱魃之災?”


    “自然知曉,可如今四海動亂,本王實在有心無力啊!”


    “剛入龍宮我便知龍王有難,二公主被綁於北海,如果我能幫龍王救迴公主,不知龍王肯不肯降雨?”


    龍王看著眼前的天族戰神,心裏有些忐忑,“本王甚是希望你能救迴女兒,可你是天族的戰神,卷入我們四海的戰爭,不太好吧。”


    “我雖是天族戰神,但我從不為天族而戰,也不會為你龍族而戰,我為的是正義,是天下!”


    “既然如此,有些話本王不得不說了,四海和諧的局麵已被破壞,那北海龍王欺壓我東海已久,西海與北海早已聯盟,南海一族向來羸弱,向他們借兵是不可能的,還請靖戰神助我東海一臂之力,推翻北海暴政,還四海和平,救天下百姓於水火!”


    東海龍王所言不假,來之前他早已拜訪過其他三位龍王,北海那位自私自利,蠻不講理,絲毫不將百姓性命放在眼裏,西海的那位就是北海的應聲蟲,至於南海的那位,太過年幼,被大臣把持內政,能保住自身安危已是萬幸,唯有東海的兵力可與北海一戰,且東海龍王有憐憫之心,尚有希望帶四海走向和平,救百姓於水火。


    兩人達成協議,靖戰神隨即前往北海,奈何北海守衛森嚴,就算繞過了守衛,也還有結界防護,這結界堅固,需要一位懂得破結界的人才能打開,他立刻想到了連城。


    連城得知原委,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為了人間百姓,這個忙我幫!但是大哥,你絕不能將天軍攪入其中。”


    “我知道,海中作戰,哪能用天軍啊!”


    靖戰神和連城扮作水軍,破掉結界後,又結了一個結界來阻擋進攻,奈何連城修為不夠,他的結界未能阻擋北海的兵將。


    敖沁在玄冰洞裏已經暈厥,而且原形畢露,靖戰神將敖沁交給了連城,“我出去引開他們,你把公主帶迴去,東海龍王見到公主就會降雨的。”


    漸至東海,敖沁慢慢轉醒,睜眼就看到玉麵如冠的連城,又看了一眼四周,碧波迴旋,錦鱗遊泳,是熟悉的環境,看來離家不遠了。


    “公主醒了,剩下的路自己遊吧!”連城水性不佳,拖著敖沁的真身在水裏遊了五日,有些體力不支,見她醒來很是欣慰。


    敖沁修為尚淺,在玄冰洞受了寒氣而不能恢複人身,“是公子救的我?還請公子去龍宮一趟,我父王定有重謝。”


    “不必了,我就想上岸換口氣,你就自己迴去吧。”


    敖沁不死心,悄悄跟在他身後,見他上岸後淩空而去,“原是天上的神仙!難怪不稀罕到我龍宮做客。”


    自那以後,敖沁在夢裏總會見到連城,三年後,四海平定,東海龍王成為四海之主,慶功宴上,她遇到天族靖戰神,便將親手繪製的連城的畫像拿出,詢問畫中人的身份,才知他就是傳說中的“玉樹神君”連城。


    1


    敖沁離開天庭前,留給連城一句話,“不論當初救我的是不是你,我這兩千五百年的情意是真真切切的,是否放下,由我,不由你。”


    這話在連城心裏縈繞不去,直到他服刑期滿,被放出天牢,迴到司寇府時,展顏做了一桌飯菜,他隻是冷冷道:“我不餓。”


    “我知道你不餓,你就嚐一口,意思意思。”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想著討好我?”連城急忙去書房查看,一切安然無恙,這才放心。


    “你之前說有東西送我,我這不是想著謝謝你嘛,幹嘛把我想得那麽邪惡?”


    連城找出一隻錦盒,拿出一條紫水晶的手鏈,展顏高興接過就帶在了手上。


    “你有沒有感覺到異常?”


    “異常?什麽異常?哎呀,感覺好餓,我去吃飯啦!”


    展顏一陣風似的走了,連城心想眼下要給展顏找點事做,不能讓她閑著,否則又要闖禍,思來想去,決定請天族最有學問的鶴先生來教她識文斷字。


    兩個月過去了,待到朔月既望,連城來考察展顏學習進度。鶴先生和展顏在院子裏吃著烤雞,見連城進來,鶴先生趕緊放下手裏的雞腿,作禮迎接,展顏朝連城招了招手,“還有一隻腿,要不要嚐嚐?”


    連城看著一地雞毛,一縷炊煙,皺了皺眉頭,“這雞應該是天雞,看樣子也有三百年修為了,你就這樣吃了,可是要受罰的。鶴先生,內子不懂規矩,你也不懂嗎?”


    鶴先生跪地請罪,“老夫愚昧,隻貪一時之樂,將天規拋於腦後,還請大司寇責罰。”


    “私捕天雞,暗點明火,兩罪並罰,去懸圃勞役十日,下去領罰吧。”


    展顏見狀,趕緊解釋道:“這雞是我捉的,火是他點的,這懲罰我該替他受一半。”


    “那就罰你禁閉一個月。”


    “為什麽不是我去懸圃?那裏景色多美啊!這把我關在屋裏多無聊。”


    鶴先生拉著展顏的衣袖,“夫人啊,這是天族規矩,你別再說了,見好就收吧,老夫還情願被關禁閉呢!”


    “鶴先生,等一等”,鶴先生準備下去時,卻被連城叫住,“苦役之事有辱先生顏麵,我今日是來考察內子學習情況,若表現良好,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啊……這樣啊……”鶴先生看了看展顏,想起這些天的相處,“……老夫還是去領罰好了。”鶴先生疾走如風,生怕大司寇又治自己一個“教導無方”之罪。


    展顏望著鶴先生疾走的背影,“鶴先生,慢走啊!下次有好吃的我再給你送去。”


    連城見鶴先生如此驚慌失措,便知展顏不肯好好學習,考察一事就此作罷,但有一事不明,“這位鶴先生學識淵博,治學嚴謹,也曾教過我識文斷字,怎麽跟著你一起胡鬧了?”


    “啊?是嗎!我不過是在學習結束後,犒勞先生一頓飯而已!”


    連城不敢相信鶴先生會被一頓飯給收買,而枉顧天規,“你做的飯真有這麽好吃?”


    “不信你嚐!”展顏將雞腿送至他嘴邊,連城退了一步,瞪著她,“執迷不悟,再多罰一個月!”


    展顏求情,卻被無情拒絕,連城走時,設下一道牢牢的結界。


    2


    近來天宮無事,天帝唯有一事掛心——雲華去巫山“養病”三月有餘,雖有報平安的消息,但依舊讓人放心不下。


    愛女心切的天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雲兒在迴天庭時已有三個月的身孕,又在巫山待了三個月了,這樣算下來就有六個月了,還得等四個月,產後恢複還要一段時間,這婚期還有半年……這丫頭真不讓人省心!”


    天帝將她攬入懷中,安撫道:“無礙,時間充裕,待雲兒將孩子過繼給連城和展顏,一切就解決了!”


    “陛下說得容易,小展顏的肚子還不見動靜呢!就連陛下最器重的連城也是一點不讓本宮省心,大婚第二天就自請入天牢,和那東海的三公主糾纏不清,好在本宮讓小展顏也去了天牢。最近聽說連城又因為一點小事罰了展顏禁閉,他來向陛下稟報,本宮得知,就罰他和展顏一起禁閉,這樣,兩人也好多相處相處,過不了多久,肚子就該有動靜了。”


    “為什麽一定要讓展顏懷上?這要是懷上了,也隔了三個月,兩個孩子一眼就看出破綻了,還不如直接假懷孕,然後說是早產了三個月,不是省事多了嗎?”


    “陛下不知,小展顏心思單純,本宮怕她瞞不住!”


    “哦,對了,那展顏所犯何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嘴饞,捉了一隻天雞烤著吃。”天後將天帝耳邊的發絲拂到耳後。


    “這倒讓朕想起了玉卮,她小時候也捉過瑤池的鯉魚,做好後送到朕寢宮,把朕氣得大發雷霆,罰她關了三個月禁閉,這丫頭至今都不做菜給我嚐了。”天帝自然的握住天後的手,在掌中撫摸。


    “陛下也真是糊塗,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天規不讓殺生是因為慈悲,若因此而傷了女兒的一片孝心,那損失才大呢!陛下和那連城倒是越看越像親父子了。”天後耐不住酥癢,反握住天帝的手。


    “哈哈……朕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天帝將身子壓於天後身上,準備行夫妻之禮。


    “陛下且慢,本宮最近有喜了,而且害喜嚴重,說不定就是個兒子!”


    “當真?”天帝抽身,輕輕撫摸天後的腹部。


    “陛下若不信,明天宣神醫來瞧瞧看!”


    天帝欣喜若狂,“明天就宣慕神醫來瞧瞧!”


    “慕神醫在巫山照顧雲兒,陛下怎麽如此糊塗?”


    “朕是高興,高興糊塗了!”


    3


    關禁閉這種事,對某些人來說不算什麽,例如連城與鶴先生這種習慣靜坐的人,但對另一些好動的人來說,卻是天大的懲罰,例如展顏。但把喜靜的人和好動的人關在一起時,情況就有些微妙了。


    當連城踏入“禁地”時,展顏正在嚐試破解結界,見到連城一臉吃驚,“你怎麽迴來了?”


    “我……”連城覺得這是自己給自己挖的坑,“看你不安分,特來看著你。”


    “我很乖的!”說著就將前不久寫的字拿出來給他看,“這些是我剛剛寫的!”


    “可我看你似乎是要闖結界啊。”連城早知她想逃跑。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展顏使不出一分法力,以為是結界的緣故。展顏對封印法術倒不在意,畢竟蓬萊島的絕學是武藝,法術隻是一般的輔助,那些要耗費靈力的法術師父就沒有教過,因為展顏隻是凡胎,身上的靈力來自於周圍的靈氣,隻有在靈力充足的地方才能使用法術。


    展顏想起之前師兄也關過禁閉,因為“請戰”的緣故提前釋放,便雙手合十,“來一場戰爭吧,我要出宮請戰!”


    “你怎麽不盼點好啊?再說了,三界太平,何來戰事?就算有,我也不會讓你去的。”


    “我的意思是,你關我禁閉,還不如讓我去死……”


    “你這麽著急出去,所謂何事?”


    “我有東西要送給雲華。”


    “你要送她什麽?”


    “避水珠啊!雲華要遠嫁東海,了避水珠就不會憋得難受了。”


    連城麵露笑意,“你知道水雲緞嗎?它穿在身上,不僅似雲朵般輕柔,還可以防水。娘娘早就將水雲緞做了好幾套衣服,替雲華備下了,你大可放心。”


    聽了連城的解釋,展顏覺得自己送雲華避水珠的確多此一舉,“還好你告訴我了,不然雲華又得笑話我了。你是不知道,在楊家巷時,她整天都在嘲笑我,有一次,我生火時弄了個大黑臉,她就笑了好多天。不過,她也被我笑話過,那次捉雞,她被弄得一頭雞毛,哈哈哈……”她見連城不說話,趕緊住嘴。


    連城其實在認真聆聽,楊家巷他是去過的,台階上滿是青苔,屋頂還漏雨,就連房梁都有些腐朽了,他很好奇養尊處優雲妹為何甘心在人間受苦,“人間真有那麽好嗎?”


    “當然好了,在楊家巷可好玩了,我跟你說啊,楊公子跟你長得好像,不過他沒你這般嚴肅,時常與我們開玩笑……”展顏說楊家巷就停不下來,連城也很願意聽。


    轉眼就到了掌燈時分,展顏正說到興頭上,連城聽得也意猶未盡,末了,展顏問了一句,“也不知道楊公子現在怎麽樣了。”


    “不必擔心,有大哥護著,他們自然不會有事,隻不過……”


    “不過什麽?”


    “那人肉體凡胎的,這麽久了,怕是入了土。”


    展顏想到迴宮四個月了,人間已過百年,連城所言不假。


    “那麽好的人,怎麽就這樣走了?”


    見她神情黯然,連城寬慰道:“凡人生老病死是常事,你也看開些。”


    “他們走了的倒是無牽無掛,可憐我們這些活著的,每每想起,也是痛心。”


    連城不知如何安慰,陪她靜坐階前,不知不覺,就看到東方之既白,展顏也不知何時睡到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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