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赫很快從嚴家返迴。


    從嚴老夫人口中得知,她記得衙差王陽,當年程展平任知縣時,就是他的得力人手,後來王陽追隨程展平去了州府,可讓其他差役好生羨慕。


    嚴老夫人也記得幾年前確實見過王陽。他到縣衙來找知縣嚴墨,離去後,獨留嚴墨生氣。也就在那時,才知王陽已卸掉官差的身份。


    在嚴老夫人追問下,嚴墨才告訴她說,那王陽仗著有程展平做靠山,要他為其表弟錢亮主持“公道”。


    那時,嚴知縣剛接下一樁官司,有人狀告錢亮霸占他家祖宅。


    而王陽所謂的“公道”,自然是要嚴墨將那戶人家的祖宅判給錢亮。


    那戶人家的祖宅位於紫金山腳下,已廢棄多年。由於曾經屬於山戶,祖上並未在官府立下房契,但有親朋友鄰的證詞,說明那宅子是他家祖上留下來的。


    錢亮正是咬住這一口,說那處荒宅無主,如今由他修葺居住,便該屬於是他的。


    其實,錢亮不僅占了這家祖宅,還占了緊鄰這戶的另一間宅院。隻是那戶宅院原本的主人早已不知去處,無人相爭。


    最終,嚴墨以那宅子已被錢亮修葺翻蓋為由,將宅子的歸屬判給了錢亮,但讓錢亮向原本的住戶支付一筆購買宅基地的錢。


    原告倒是沒意見,可錢亮根本不認原告是戶主,嚴墨為了這樁官司盡快了結,讓錢亮順利占有那處宅子,私下裏好說歹說,才說服錢亮答應少出些錢,剩下的錢由他這個知縣補足,交給那戶人家。


    說起此事,嚴老夫人也很氣憤。


    按正常官司,錢亮若不同意,這樁買賣就談不成,他也就得不到那處宅子。不僅得不到原告的,另一處無主宅子也該暫由官府收迴。


    即便不知致仕後的程展平去向何處,但嚴墨知道,既然新任知州是胡應和,說明程展平的勢力還在,他……惹不起!


    嚴墨說服不了錢亮,也不能虧了原告,更不可能找王陽討要,最後就隻能虧了他這個小小父母官,墊付了大半年的俸祿。


    ……


    “我去過紫金山那邊,進山的路上是有一些小村子,再往裏就隻有零星的獵戶居住。有的獵戶後代有了新的謀生出路,早就搬離那裏,沒人願意一生都住在山中。那錢亮怎麽會看上那裏?”薑落落奇怪。


    紫金山腳下的位置並不好,有時還可能有下山的虎豹豺狼侵襲,不是好的安家之地,否則那兩戶人家後來也不會搬走了。一般來說,那裏的宅子廢棄就廢棄了,竟然還有人去爭奪?


    “嚴老夫人說,他們後來才知道那處宅子包著個泉眼,錢家用那泉眼裏流出的水釀酒,賣得很好。”


    這是阿赫聽來的解釋。


    薑落落恍然,“錢亮是錢家酒莊的東家?”


    “嚴老夫人說,是錢掌櫃的遠房侄子。錢亮原本與酒莊關係不近,有了那口泉眼,才搭上酒莊的生意。”


    “如此說來,似乎此事沒什麽蹊蹺?”杜言秋琢磨。


    王陽真是隻為了表弟錢亮的生意,才借用程展平這座靠山?


    程展平的名頭可這般隨意使用?嚴墨還真當迴事?


    阿赫又道,“嚴老夫人說,他們也覺得此事簡單。嚴知縣以為自己被王陽擺了一道,後來還氣病了幾日。病好後去找胡知州,方知王陽在程展平致仕後便辭去公差,很少再見到他。嚴知縣又去找錢亮,不想錢亮早有準備,笑嗬嗬地拿出一筆銀子交給嚴知縣,說是近日賺到了一些,願意將買宅基地的錢補齊。其實那筆銀子隻多不少,但嚴知縣隻拿走自己墊付的那些,多餘的還給了錢亮。”


    薑落落聽得皺眉,“繞來繞去,隻為了那處泉眼?那為何非得鬧到衙門?隻要給足銀子,錢亮與原告私下還談不攏?”


    最後,錢亮也沒少出銀子,還欠了他表哥王陽的人情。怎麽想都覺得沒必要這麽折騰一圈。


    “嚴墨夫婦想必後來以為,起初錢亮不確定有賺頭,才不願花錢買處山宅,後來見有利潤可得,便願意花錢平複嚴知縣的怒意。”杜言秋道。


    阿赫點頭,“嗯,嚴老夫人是這麽說。”


    似乎是個平常的道理。


    杜言秋在屋中來迴踱步。


    但此事關係王陽,如今應仔細品味。


    “事出反常必有妖。”薑落落道,“若錢亮隻圖那處泉眼,也沒必要一定占那處宅子,更沒必要將兩個宅子都占了。隻要摸準泉脈,完全可以在他處開個泉眼。我覺得還是那兩處宅子有可疑。隻是他們故意布局,讓人誤以為都是嚴老夫人所說的看法。”


    “那我去紫金山探一探那兩戶山宅。”阿赫道。


    “嗯,你去瞧瞧。”杜言秋也認可薑落落的懷疑。


    阿赫再次離開後,去審怪人的羅星河也返迴後廳,身後還跟著一同審人的刑房書吏曹運。


    “那家夥骨頭太硬,餓了這麽久還頂得住酷刑!”羅星河氣得要命。


    “把他繼續晾著。你去找丁宏。”杜言秋道,“人是從你手上被擄走,你得負責把人找迴來。否則賭坊或鏢局的人來問,我可沒臉說什麽。”


    “好吧。”


    羅星河收起怒意,有些氣蔫,一邊嘀咕著一邊離去,“最近是不是黃曆犯衝?諸事不順!”


    待羅星河離開,杜言秋又交代留下的曹運帶人去查玉安巷。


    “辛苦曹書吏。這上杭縣衙裏除了羅捕頭,也就隻有你這位刑房書吏適合帶人辦差了。”杜言秋道。


    縣衙刑房,對應朝廷刑部,辦差查案原是本職所在。隻是這些日子杜言秋非必要沒用過這些衙吏。


    “杜大人客氣。”曹運忙拱手道,“下官定當盡職盡責。”


    哄走曹運,杜言秋便找來張州瑉,讓他散出玉安巷的消息。順便又問他,“聽說楊諄極重親情?”


    據姚家冊子上所記,楊諄本為家中老大,雙親早逝,不僅自幼缺少父母關愛,還肩負起養家、照顧兩個弟弟的責任。所以,楊諄很愛自己的妻女弟弟,用心維護壯大自己的家。


    據姚家人獲悉,楊諄的妻子早年身體一直不好,需常年服用貴重的藥物養身,懷疑楊諄就是因此,才在鍾寮場入夥,分得一份羹。


    姚家人還在記到關於楊苕因成親一事惹怒楊諄,父女斷絕來往這條消息上畫了條紅線,表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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