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飯後,拿梆子敲了敲牢門。


    周圍的牢房裏,方才還沒什麽動靜的,此刻一個個都飛奔到門口,伸出手去抓那饅頭。


    抓到手後就拚命往嘴裏塞。


    噎得脖子梗得老長,直翻白眼。


    才想起去抓那碗水,灌兩口水,拚命的咽下去後,連長氣都顧不上出,就又往嘴裏塞黑饅頭。


    傅知明嫌棄的看了眼,往後退了幾步。


    這些東西,喂狗都不吃,他自然瞧不上的。


    獄卒這些日子,像傅知明這樣的人,他們見識過太多了。


    最開始都是覺得自己還能出去,所以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起。


    不過沒關係,在這牢獄裏,好好享受一把他們兄弟的招待後,很快就能懂事了。


    因此也不以為意,反而衝著傅知明隔壁牢房的人道:“既然有人瞧不上,那就便宜你了。”


    旁邊牢房的那個人,披頭散發,這麽寒冬臘月的天氣,隻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襖,聽了這話。


    悶不作聲,劈手就將屬於傅知明的那個黑饅頭和那碗水搶過來。


    然後就揣著饅頭端著水,縮到了離傅知明最遠的角落,惡狠狠的啃了起來。


    見傅知明看過來,還警惕的護住了手裏的饅頭。


    傅知明嗤笑了一聲:“這種東西,狗都不吃,放心吧,沒人跟你搶。”


    那人眼神掃過傅知明,裏頭有幾分鄙夷,有幾分同情,更多的是嘲諷。


    似乎嘲諷傅知明沒有自知之明。


    傅知明奇跡般的居然看懂了那人的眼神。


    頓時被激起了怒火,冷哼一聲,衝著門外的獄卒道:“我給你們錢,弄點人能吃的東西來。”


    獄卒對視了一眼,瞧,肥羊來了。


    其中一人一笑,“咱們這裏想吃好的,那可不便宜,你確定?”


    傅知明點點頭,能有多貴,還能比得月樓的酒菜還貴?


    當下從袖袋裏摸出一個銀元寶丟了過去:“夠不夠?”


    獄卒手腳麻利的接過了銀元寶,放在嘴邊咬了咬,看了看牙印,才笑眯眯的道:“這五兩銀子,夠吃一頓紅燒肉,米飯管飽。”


    傅知明皺皺眉頭,紅燒肉肥膩膩的,誰吃那個?


    咬咬牙,又丟出一個元寶:“我要吃得月樓的叫花雞,再來一壺金桂酒,總夠了吧?”


    另外一個獄卒接過這個元寶,笑嗬嗬道:“叫花雞夠了,金桂酒可不夠,還得再給這個數。”


    傅知明差點跳腳:“你們這還不如明搶呢。”


    獄卒掂了掂手裏的元寶,笑容變得古怪起來:“既然你都說我們是明搶了,咱們哥倆不搶一個,好像挺對不住你的,那就算了,叫花雞沒了。”


    說完將銀子往自己懷裏一揣,轉身要走。


    傅知明急了:“不是,我的叫花雞——”


    那獄卒迴頭,微微一笑:“對不住了,現在是我們的叫花雞了——”


    這兩個獄卒還真是說到做到,沒多久,真去得月樓買了一隻叫花雞,還要了兩壺金桂酒,搬著桌子,就坐在了傅知明的牢房對麵。


    點著火盆,一人一壺酒,一人扯了一隻雞腿,當著傅知明的麵,大快朵頤起來。


    火盆將酒香和雞肉香激發,整個牢房都飄蕩著這種香味。


    吞咽口水的聲音四起。


    傅知明從早上吃了早飯,到現在,還滴水未沾,聞著這味道,肚子忍不住就咕咕叫起來。


    咽了咽口水,傅知明努力想控製自己不去看獄卒那邊,閉上了眼睛。


    可味道卻無孔不入,越是抗拒,越是勾搭人心裏隻癢癢。


    傅知明哪裏有什麽忍耐力,很快就投降了。


    從袖袋裏摸出最後兩個銀錠子:“叫花雞,給我來一隻叫花雞。”


    兩個獄卒相似一笑,上前接過了銀子。


    沒多久,果然將叫花雞送了過來。


    傅知明餓了這半日,接過叫花雞,就狼吞虎咽起來。


    隻覺得這隻叫花雞,是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雞了。


    吃飽後,打了個飽嗝,傅知明渾身暖洋洋的,靠著牆壁打起盹來。


    獄卒見他這般,微微一笑,抿一口小酒,期待起明天來。


    如此不過兩日,傅知明身上除了一身錦袍,什麽都用來換吃的喝的了。


    第一日十兩銀子一隻叫花雞。


    第二日就是二十兩銀子一碗肉了,一日三頓,傅知明身上的銀票就全換了吃的。


    第三日,身上的玉佩,扳指隻換了一條魚,一碗飯。


    如此熬過了三日,傅知明一直等待的柳思思卻始終沒有出現。


    餓了一天後,傅知明再也熬不下去了,一咬牙,將貼身的一塊傅家子弟出生起就帶著的長命鎖塞給了獄卒,托他去給柳思思送個信,讓她想法子來救自己。


    獄卒掂量著長命鎖,赤金鑲紅寶的,中間四個字,長命百歲,最少值得上百兩銀子。


    滿意的點了點頭,在傅知明的翹首期盼中,下午才迴來。


    告訴了傅知明一個晴天霹靂:“傅家早就被抄家了,你的妻子趙氏出首告你勾結三皇子和德清大***,貪贓枉法魚肉百姓。”


    “證據確鑿,陛下同意趙氏帶著一雙兒女與你和離,至於你家其餘的人,都被下了大獄。你說的什麽愛妾思思,估計現在就在隔壁女監裏頭呢。”


    “你若是還能拿出好東西來,我倒是願意替你跑個腿。”


    說著貪婪的上下打量著傅知明身上的錦袍。


    傅知明被這個消息砸暈了,不敢相信:“怎麽會?趙氏怎麽會出首告我?她居然敢跟我和離?趙氏,她不要命了嗎?”


    獄卒嘻嘻一笑:“你勾結三皇子和德清大***證據確鑿,如今三皇子和德清大***的結果已定,你又能好到哪裏去?如今還能安穩呆著,還是托你那原配娘子福,她可是拿出了不少證據,什麽賬冊名單之類的。”


    “如今三司的人都在根據這個名單在京城到處抓人呢,實在沒空審訊你!不然你還能囫圇呆在這裏?”


    傅知明臉色劇變。


    想起他藏在書房裏頭的那些賬冊和名單,頓時兩腿一軟,委頓在地。


    嘴裏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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