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那麽幾次,龍孫化龍不成,心情鬱悶,有的時候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這實際不算嚴重……”


    河神看了看外麵的大雨,岷江落了十分,到了楓橋渡就隻有七分了,但即便是少了三分,仍然會對這四十裏水域周邊的生靈造成一些影響。


    “我對調理天時,興雲降雨一事不太了解,還請尊神解惑。”


    “娘娘過於客氣了,這都是小事而已。”


    河神組織了一下語言。


    “對我等水神而言,什麽時候降雨,降多少雨,都是有個詳細的數字的,每次需要降雨之時,都會生出感應。”


    “像是小神這楓橋渡,因為依附著岷江,自身的自主權就不大了,畢竟岷江那邊一下雨,楓橋渡多多少少就會受到影響。”


    “真正擔著天大責任的,還是達到了岷江這等規模的大神,往往他們一動作,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就比如說龍孫現在,不知是因為什麽突然憤怒,因為擔著江神之責,又是蛟龍的緣故,自然而然的就對這片天地造成了影響,因此大雨落下,但是這實際上隻是急雨,憤怒終究會退去,等到他冷靜過來後,急雨就會停下,對於生靈而言,不過隻是下了一場陣雨,影響反而不會很大。”


    謝憐聞言,點了點頭。


    這就是隻有水神才知道的學問了。


    她靜靜傾聽,沒有插嘴。


    河神頓了頓後,又繼續說道。


    “真正會釀成天大災禍的,實際上是對本職神責的疏忽,像是我等水神,幹係到興雲降雨,這對於所有生靈來說都是大事。”


    “就拿龍孫來說,因為執迷於化龍,對於別的事情概不關心,因此誤了天時,本來該下的雨他沒有下,於是惹得天時混亂,久而久之,就生出了災禍。”


    “要麽一下雨就是數月,要麽就是常年的幹旱……這就是亂了天時的後果,即便是龍孫退位,新的江神到任,怕是至少也要花數十年的時間,來調理混亂的天時。”


    謝憐若有所思的問道。


    “也就是說,如果一直懈怠,疏忽本職工作的話,久而久之,原本清晰的天時也會變得混亂起來?”


    “娘娘說的正是,從這個角度上而言,其實龍孫也不是故意要降下災禍害人,隻是因為執迷化龍,疏忽了本來的責任,導致天時自己陷入了混亂。”


    “但無論怎樣,這也算是瀆職了,既然擔著這個神職,就要負起這個責任,龍孫這般瀆職,難道就沒有人來管他嗎?”


    “先前我對娘娘說,龍孫的這種情況隻是個例,不知娘娘是否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


    謝憐點頭,忽然間猜到了什麽。


    “是龍族內部不好管他?”


    河神點頭,說道。


    “娘娘明鑒,正是這種情況,龍孫本身不是真龍,位格不足,隻是暫代江神職責,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不太好處理他了,畢竟他這個位置,乃是老龍君為他爭取來的,當初老龍君當著數位龍君的麵定下了此事,所有人都是個見證。”


    “如此一來,兩千年內,龍族內部不管怎麽想,都不會輕易去動龍孫。”


    “畢竟當初定下的約定隻是說兩千年內化龍之事,並沒有說關於神職的考量,小神鬥膽猜測,龍族內部應該是知道岷江的情況,隻是卻不好管.若是管吧,難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被人懷疑是不是反悔想要奪走江神的位置,反正左右不過就是兩千年,現在時日也不多了,幹脆就放任自流吧。”


    說到這,河神連忙補充。


    “這些隻是小神的猜測而已,不敢真的確定。”


    謝憐寬慰說道。


    “尊神放心,此事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不會傳到龍族耳朵裏的。”


    卻是自己也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應該就是這種情況了。


    龍孫雖然失職,但龍君們好像還真的不太好動他。


    隻是這種說法並不能說服謝憐,甚至連祝青青都很難信服,皺著眉頭說道。


    “可是就這樣放任龍孫不管,豈不是會有更多的生靈遭殃?龍族如此作為,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啊!”


    河神沒有說話。


    他是不會主動去批評龍族什麽的。


    但謝憐沉思了一陣,又問道。


    “過去龍族若是有人犯錯,都是怎麽處理的。”


    她明白河神的意思,龍孫是個特例,首先他並不是江神,而是暫代而已,並且有兩千年的期限。


    當初老龍君定下約定的時候,隻是以化龍作為標準,沒有考慮其他,因此其他龍君無法以瀆職作為理由去懲戒龍孫。


    而且謝憐能夠猜到他們的想法,這兩千年的時間眼看著就要過去了,犯不著過於較真。


    老龍君雖然死了,但是他的遺澤還在,大家念著舊情,總還是要照顧龍孫一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可是這對那些受災的生靈來說就不是很公平了。


    謝憐再次發問,就是想知道除了龍孫這個特例之外,龍族對於這樣的情況是怎麽處理的。


    “其實龍族掌管天下水澤,一般來說龍孫這樣的事情出現的不多,即便是出現了,也多半鬧不到這麽嚴重,根據小神所知,如果出了差錯,龍宮是會問責的。”


    “是怎麽個問責法,從輕還是從嚴?”


    “一般都是輕拿輕放,畢竟隻要不捅大簍子,也不會有人刻意的追究。”


    “這個問責的情況,是否取決於水係?”


    “正是,比如說小神這楓橋渡,就屬於岷江一係,若是我這裏出了錯誤,龍君就可以對我問責。”


    問一句答一句,河神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難怪無人問責龍孫,合著他自己就是岷江水係的頭子。”


    謝憐有一種無語的感覺。


    約束水神的隻有水係之主,可現在的問題是水係之主出了問題。


    其他龍君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等著最後期限到達。


    岷江水係其他的水神都沒有問責之權,隻能上書勸告,但龍孫看都不看,他們就沒有辦法了。


    就好像是陷入到了一種死循環一樣。


    這讓謝憐對此世的神道體係愈發無語,若是放在前世熟知的那個神話體係裏,像是龍孫這樣的,早就被扒了皮拖到斬仙台走一遭了。


    “這個世界的神道確實是有缺憾,城隍一係的陰司是這樣,水神一係也是如此。”


    謝憐心中喃喃。


    恰恰此時,外麵的雨聲停了。


    一場急雨之後,果然又是晴天。


    看來龍孫冷靜下來了,他的臉色稍稍的好看了一些。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時岷江之上的龍孫,距離完全冷靜,還尚且有一段距離。


    小小的發泄了一番之後,還是紅著眼睛,凝視著華元義。


    “我根本就尋不到你口中所說的娘娘!”


    華元義並不意外這個結果,露出遺憾之色。


    “那看來是真的錯過了機緣,唉,此事也怪我,若是我能早早反應過來,唉……”


    他搖了搖頭,一副替龍孫傷心的樣子。


    龍孫此刻心情糟糕到了極致。


    “既然她不肯助我,又為何要來參加我的宴會,難道是故意戲耍我嗎?”


    他此刻眼中悔恨,絕望交雜。


    最後三百年的期限,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著他喘不過氣來。


    正如老總管所言,本來他是打算最後再博一次。


    但是經曆了此事之後,那最後的一點心氣,似乎都被打擊殆盡了。


    整個人都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華元義喜歡算計,所以敏銳的覺察到了龍孫的情緒。


    心中頓時一動。


    “龍孫在崩潰的邊緣,若是我推上一手……”


    他在權衡利弊。


    然後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龍孫是個沒腦子的蠢物,再給他一百年也看不出我的算計,但老總管是個聰明人,先前已經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若是他轉告了龍孫,這家夥可能會醒悟過來……也罷,既然得罪了,那不妨幹脆得罪死!徹底絕了他的化龍之路,一心一意推元亨坐上岷江龍君的位置!”


    一念至此,華元義心中就生出了惡意。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龍孫哪裏受得了這個,自然讓他有話快說。


    華元義一聲長歎,說道。


    “過去華某在人間聽說過一個故事。”


    “一個薑國人,翻山越嶺來到了乾國,他帶著一顆名貴的珍珠,想要賣個大價錢,擔心乾國人不識貨,於是他又準備了一個精美的盒子,把珍珠裝在裏麵,拿到市場上去賣。”


    “到了市場上後,馬上吸引了乾國人的注意力,許多富商前來圍觀,終於有人出價,結果花費大價錢將盒子買走,卻對盒子裏的珍珠視而不見,這讓薑國人哭笑不得,暗地裏嘲笑乾國人沒有見識。”


    龍孫琥珀色的眼眸毫無波瀾,他不懂這個故事是要說明什麽。


    華元義還有下文,接著說道。


    “這個故事,就叫做買櫝還珠,一直被用來嘲笑那些不識珍寶的膚淺之人。”


    “華某之所以講起此事,是因為自己感同身受,你想啊,我當初剛見到那娘娘的時候,她用養龍丹來釣魚……所有人都知道養龍丹和龍魚的價值是不對等的,難道她會不知道嗎?”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那可是整整一瓶養龍丹啊,既然要來赴宴,為何不送上養龍丹呢?而是要用如此價值連城的寶物,去換來不如它許多的龍魚?”


    華元義的話語帶著強烈的誘導,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龍孫聽了,眼眸之中泛起波瀾。


    “你是說……”


    華元義沉重的點了點頭。


    “毫無疑問,那位娘娘是故意這麽做的,她用養龍丹去釣龍魚,用龍魚當做賀禮,這難道不是另一種角度的買櫝還珠嗎?”


    “可那乾國商人是因為不知道珍珠的價值,所以才做了這種蠢事,難道娘娘會不知道?”


    “所以我想,隻有一個解釋了,她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暗示,來諷刺敖兄你。”


    龍孫的唿吸陡然之間粗重了起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華元義繼續說道。


    “這還沒完,後來她來到了龍宮,明明知道敖兄渴望仙緣,卻絲毫也不表露出來,等到華某好不容易發覺之後,她就忽然消失了。”


    “一次是偶然,兩次還是偶然嗎?結合前一次的情況來看,這個所謂的娘娘隻能是故意的。”


    “她或許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給敖兄機緣,隻是在以這種方式來嘲笑你!”


    龍孫眼中湧出一條條血絲,龍爪全部都攥了起來,鼻孔之中更是噴出一道道白氣。


    “我和她無冤無仇,為何要這麽做?”


    華元義攤開雙手,冷笑一聲。


    “或許隻是高人的惡趣味吧。”


    “這些真仙之流,從來都是如此,明明能給人天大的機緣,卻從來喜歡設置一些不知所謂的考驗。”


    “這些年來,你我同病相憐,我自從師尊離去之後,也不知道見了多少真仙,可從頭到尾有一人理會我嗎?沒有!在他們眼中,華某不過是螻蟻罷了!”


    “敖兄你更是如此,難道你沒有發現嗎?隨著你化龍失敗,過去那些親近你的人,都已經漸漸的遠去了,當初和老龍君相交莫逆的真仙們,就連你的宴會都不來參加了,而龍族的那些龍君,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把你放在眼裏,他們始終盯著你的位置,等到兩千年之期一到,他們就會撲上來,奪走原本屬於你的一切!”


    “這就是人性,真仙也是如此,他們就喜歡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來玩弄我們!”


    “迴想當初,我的師尊在的時候,何人敢欺辱我?迴想當初,老龍君在的時候,敖兄可有今日的煩惱?”


    說到這裏,華元義動了真情,在其溫和外表之下偽裝的偏激本性暴露了出來。


    他本以為自己能在謝憐這裏撈到好處,但是對方先一步離去,卻是斷了他的念想。


    此刻說起,心中便生出了怨氣。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不需要有冤仇,當你不順的時候,誰都會想要踩你一腳!”


    “那個娘娘根本就不是來參加宴會的,她跟那些暗地裏幸災樂禍,在背後嘲笑你的人們一樣,隻是想看你氣急敗壞,追悔莫及的樣子,人世間最大的惡意莫過於如此!”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針紮一般,深深的刺痛了龍孫的內心。


    他本性桀驁,現在卻唯唯諾諾,明知那些人看不上自己,卻仍然要笑臉以對。


    這是過去的他絕對無法想象的。


    三百年的最後化龍期限,更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尖刀,帶給他無法想象的壓力和緊迫感。


    老龍君的期望,家族的傳承,證明自己的執念……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此刻的他,眼中湧出無盡的絕望和瘋狂。


    “你說得對,所有人都想要踩我一腳,他們就想要看到高高在上的我,被打落塵埃的樣子!!!”


    他仰天長嘯,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無盡的怨恨之意,從他的眼眸之中湧了出來。


    “都說欲要讓人毀滅,必先使其瘋狂,那我就在毀滅之前,好好的瘋狂一次!”


    絕望,悔恨,憤怒,失落,沮喪,羞愧……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都被激發了出來,這些堆積在他心中至少千年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華元義的一番話挑起。


    昂吼!!!


    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轟隆隆!


    白蛟衝霄,掀起千百丈巨浪,整個岷江都沸騰了起來。


    天空中陰雲密布,雷聲炸響,如瓢潑一般的大雨極速的落下。


    天地一片昏暗,宛如滅世景象。


    無數生靈抬頭,就看到了那足以毀滅一切的滔天巨浪!


    河神廟之中,正在跟河神閑談的謝憐,猛然間收起臉上的笑意,她猛然間抬頭,眼裏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龍孫瘋了嗎!?”。


    身形一閃,謝憐和祝青青一起出現在水麵上。


    這裏是楓橋渡,但因為挨著岷江的緣故,仍然掀起了巨大的水浪。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河神高舉著自己的河神大印,努力鎮壓著自己所管轄的水域。


    看他焦頭爛額的樣子,分明是吃力到了極限。


    謝憐麵色凝重,眺望前方,整個岷江就像是過來了一般,釋放出一種可怕的生命力。


    漆黑的江水在怒吼,水底的所有生靈都在逃竄,一頭白蛟攪動著風雲,電閃雷鳴之間浪潮洶湧……


    啪嗒嗒!


    雨水幾乎連成了一條線,傾盆大雨瞬間淹沒了民間方圓數百裏,並且以一種極其誇張的速度擴散。


    謝憐法眼一掃,隻見岷江之上黑氣升騰。


    這些都是業力!


    常人看不到,但她卻是能夠看的清清楚楚。


    “娘娘,龍孫這是在發瘋啊,要是任由他胡鬧下去,整個廣寧府都完了!”


    祝青青臉色蒼白。


    這種類似於滅世一般的場景,是她怎麽也施展不出來的。


    這就是龍族,天生禦水,再加上執掌江神大印,因此能夠調動整個岷江的水力。


    “謝娘娘,快,快去阻止龍孫,再這樣下去,整個岷江水係都要毀了!”


    河神求救的聲音傳來,他已經支撐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謝憐能不能阻止龍孫,但此時此刻他隻能向謝憐求救。


    “走!”


    謝憐一揮袖子,破開風雨,朝著岷江飛去。


    她一開始對龍孫隻是好奇,之後前來龍宮赴宴,聽了不少關於龍孫的怪話,但也沒生出什麽異樣的感覺來。


    再之後,離開了龍宮,看到兩岸凋敝的景象,這才對龍孫生出了一絲不滿之意。


    在謝憐的樸素觀念裏麵,神祗如果不能護佑一方,那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


    無論龍孫遭遇了什麽,既然擔著江神之責,就該做好分內之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是不需要過多討論的。


    等到了楓橋渡,見了河神,一番交談之後,謝憐對於整個水係神祗都有了更深的了解,對於龍孫也是如此。


    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之後,心中的不滿放大了許多,但依然沒有想過要做些什麽。


    畢竟龍孫幹係甚大,龍族的那些龍君都不管他,謝憐拿什麽去管?


    但此時此刻,謝憐發現龍孫幾乎以一種瘋狂的姿態,欲要破壞一切之後,便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了。


    他這一鬧,牽扯到的實在是太大了,整個廣寧府都將會化作澤國。


    謝憐若是離得遠也就罷了,但近在眼前發生的事情,若是還袖手旁觀,那她的修行還有什麽意義?


    此刻帶著河神的囑托,謝憐和祝青青衝向岷江上空那若隱若現的白蛟。


    而就在他們靠近的同時,水麵上站著的華元義也從偏激的情緒之中醒悟了過來。


    “不好,龍孫怕是要鬧出大動靜!”


    他感到一絲不安。


    知道自己那一番話會讓龍孫受到刺激,但沒想到居然會直接發瘋。


    看龍孫這副模樣,天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簍子。


    “不行,此地不能久留……這敖鼎,怎會如此癲狂?”


    華元義生出退意,心中也有一絲後悔。


    自己剛剛真是鬼使神差,內心的惡意釋放,一時之間沒收住。


    但如果龍孫再繼續這麽瘋狂下去,真要是鬧出了不可估量的後果,他肯定會被牽連到的。


    他對龍孫說的那些話,痕跡過於重了,有心人真想查,一定能把他查出來。


    “不能再留在乾國了!”


    他甚至不打算迴三陽觀了,打算先出去避避風頭。


    架起一道遁光,便飛上了雲霄。


    心裏頭還有些埋怨。


    “敖鼎啊敖鼎,我隻是想讓你失去理智倒黴,卻沒想你能這麽瘋啊,現在還有可能連累到我,真是害人……”


    誰都不知道,造成龍孫發瘋的罪魁禍首在預感到可能的後果之後,竟然會第一時間溜走。


    等到謝憐和祝青青到的時候,看到的隻是一頭發瘋的白蛟。


    老總管帶著不少龍宮戰將早就來到了水麵上,正在努力的阻止龍孫。


    但龍孫此刻心魔爆發,哪裏還能聽得進去勸告?


    繼續興風作浪,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謝娘娘,你是謝娘娘!”


    總管焦頭爛額之際,正好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謝憐和祝青青,頓時露出狂喜之色,朝著天空中高喊。


    “謝娘娘來了,謝娘娘來了!”


    龍孫不是一心要找謝娘娘嗎?


    如今到了眼前,或許能讓龍孫清醒。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龍孫早已被心魔所操縱,過往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已經完全將他壓垮了,在聽到“謝娘娘”這三個字的時候,不僅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反而眼中湧出一抹血光,內心的怨恨之意陡然之間爆發。


    “誰是謝娘娘!”


    他龐大的身軀在空中擺動,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我就是謝憐!”


    謝憐皺眉,她當然不會知道龍孫和華元義之間的那些事情。


    這種無端端的惡意,是最難以防備的。


    誰能想到華元義竟然會利用她來做文章,更沒人能預料到這番話恰好讓龍孫心魔爆發,陷入到了瘋狂的境地之中。


    “你就是謝娘娘!”


    龍孫血紅的視線之中終於看到了謝憐的身影。


    那積蓄在心中的怨恨,恐懼,憤怒,絕望,失落等負麵情緒同時爆發,他揚起龍爪,掀起百丈大浪,直接朝著謝憐拍去。


    “敖鼎,你是不是有病,我家娘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發什麽瘋!”


    祝青青氣得跳腳,他們本來是想勸龍孫迴頭,誰知道他連話都不聽,一見麵直接就動手。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謝憐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


    祝青青掐動印決,卷起一道狂風帶著謝憐避開。


    龍孫一擊拍空,但是卻激起大浪,猛然砸向河岸,化作洪流,朝著平原衝去。


    也就是兩岸民生凋敝,沒有居民,不然的話,就這一下,就會造成重大的傷亡。


    “無冤無仇,無冤無仇……”


    龍孫大笑,聲音之中充斥著癲狂。


    “不需要有冤仇,當你不順的時候,誰都會想要踩你一腳!”


    “世人都這麽對我,世人都想看我的笑話,既然如此,我還怕什麽呢?”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沒有人能夠的奪走我的位置,就是謝娘娘也不行!”


    他咬牙切齒,卻像是認定了謝憐一般,繼續朝著他衝來。


    謝憐眉頭深鎖。


    龍孫現在完全是被心魔驅使了行為,言語都混亂了起來,但是他話語之中的那一股莫名的敵意,卻是不難聽出。


    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無緣無故,龍孫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娘娘,他已經完全被心魔給控製了,聽不進去任何話,必須要先讓他冷靜下來!”


    祝青青目光看向謝憐背著的《金烏圖》。


    若是放出來這位小祖宗的話……


    謝憐搖了搖頭,說道。


    “還不至於。”


    小金烏還在沉睡,短時間內似乎沒有蘇醒的意思,謝憐當然不會將其強行喚醒。


    而且小金烏一出來,龍孫肯定是死路一條,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殺龍孫顯得有些極端,謝憐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想法。


    看龍孫這副模樣,肯定是背後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的事情,謝憐想要將此事調查個明白。


    但正如祝青青所言,無論如何,也必須要讓龍孫冷靜下來。


    若是任由他胡鬧下去,還不知道多少生靈要遭殃。


    就這一會兒的工夫,整個岷江水係都躁動了起來,到處都在決堤,一眼掃過,天地之間的無盡業力萌發,全部朝著龍孫而去。


    謝憐法眼掃過,發現龍孫早已業力纏身,一道道黑色的絲線覆蓋在他的身軀上。


    這些業力並不是剛剛才產生的,而是先前就有。


    謝憐頓時恍然。


    “難怪前幾次化龍不成,這是因為瀆職,害了許多人,因此遭了業力反噬!”


    修行者渡劫也是如此,一旦沾染太多業力,渡劫的難度就會以幾何倍數增加。


    像是陰陽童子這樣的魔道,渡劫更是一道死關,毫不誇張的說,那些血債累累的魔修,十個裏麵渡劫,死上九個都不是什麽新鮮事。


    龍孫雖然不至於像是陰陽童子那樣犯下滔天罪孽,但也因為瀆職的原因,間接害了許多生靈,因此遭到了反噬,這本身就已經是天大的麻煩了,結果還因為心魔爆發,鬧了現在這一遭,眼看著其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迅速增加,幾乎快要到不可挽迴的地步。


    謝憐知道自己不能等了。


    “龍孫,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你瀆職在先,本來就有愧於江神職責,如今,更是闖下這等天大禍端,我沒有看到也就罷了,既然讓我撞到了此事,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謝憐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無論背後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闖了禍就要負責,這是最為樸素的道理。


    “此界神道不全,沒有天庭這樣的勢力來約束神祗,龍族的龍君們本該承擔起這個責任,但他們因為種種原因,對龍孫的惡行視而不見,最終,釀下了這等禍事……也罷,既然你們不管,那今天我就來幫你們這個忙!”


    直到先前跟河神交談的時候,謝憐都沒有想過要插手此事。


    但如今眼看著龍孫即將要害的生靈塗炭,謝憐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她沒有動用太陽真火,而是手掌一翻,番天印直接出現在手中。


    她目光掃過番天印,此寶經過祭煉之後,已經變成了特殊的法寶,為什麽說是特殊的法寶呢,因為一沒有神禁,而沒有器靈,但本身確實是已經到了法寶級數無疑。


    這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更是說明了此寶的非凡之處,僅憑著自身的材質,就直接躍升到了法寶級數,這要是傳出去,絕對是要震驚世人的。


    謝憐也沒想過自己這麽快就會動用番天印,但她不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便直接選擇出手。


    “去!”


    隨手一拋,番天印衝向天空。


    正巧龍孫氣勢洶洶的衝來。


    砰!


    硬碰硬的撞到,龍孫直接一個趔趄,龐大的身軀摔入了水中。


    等到它再飛出來的時候,一根龍角都被砸的斷裂了。


    “這是什麽法寶?”


    龍宮眾人看的呆住,這平平無奇的一枚大印,居然能直接砸斷龍角!


    要知道龍角本身就是一件寶物,是可以當做法寶胚胎來煉製的。


    其本身的質地就已經很不凡了,但是卻在跟番天印的碰撞之中,顯得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昂吼!!!


    龍孫徹底的被激怒了,龐大的身軀卷起百丈水浪,匯成一道巨大的龍卷,再次朝著謝憐飛來。


    謝憐神色不變,始終看著番天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她,一心修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言半句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言半句丶並收藏她,一心修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