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客棧門楣上的“安遠居”匾額染成琥珀色,周小勇望著麵前蒸騰的熱氣,卻絲毫提不起食欲。


    桌上擺著兩葷兩素,四花卻隻是用筷子尖輕輕撥弄著米飯,發間新換的絹花隨著歎息微微顫動。


    此刻人聲鼎沸,喧鬧聲幾乎要掀翻屋頂。一樓散桌間擠滿了食客,碗筷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小二攥著油膩的抹布來迴穿梭,連落腳的空隙都難尋。


    這家客棧,除了一樓用飯以外,連二樓包間都是滿的。客房更不用說,自半月前就被趕考舉子訂得滿滿當當,如今莫說單間,就連堆放雜物的閣樓都騰出來住了人。


    沒過多久,大牛和唿吸滿頭大汗地跑了迴來。四人目光相撞的瞬間,周小勇心裏一沉。


    午後分頭行動後,他和四花頂著日頭跑遍半座城,從大街到胡同,每推開一扇客棧的門,得到的都是“客滿”的答複。


    幾個牙人倒是殷勤,湊上來拍著胸脯說有“大通鋪”,那狹小逼仄的空間,幾十張床鋪擠在一起,鼾聲、汗味交織,根本不是能住的地方。


    後來周小勇以為是一身行頭誤的事,咬咬牙,帶著四花拐進繡莊。


    一人買了兩身成衣後,掌櫃的笑臉都跟著活絡起來。周小勇也不忘給虎子和大牛捎上兩套。


    在繡莊後院匆匆洗漱更衣後,重新踏上尋房之路。


    可這一次,倒是有房了,牙人搓著油膩的手說加錢可以。


    指報出的價錢,驚得四花瞪大了眼睛:“五兩銀子一晚?還必須得住滿月,先交半月房錢,這分明是拿金碗盛飯啊!”


    她當即拉住了周小勇,說不住了。就


    這樣,二人找了一天都沒找到。


    而大牛和虎子初到鏢局時,鏢師們斜睨著這兩個灰頭土臉的少年,還以為是來討活的雜役。


    直到掏出備好的信物,才得以見到押運的貨物。


    檢查完好後,他們二人的心又沉了下來。


    此刻這些東西卻成了燙手山芋,沒有落腳之處,總不能貿然把東西送到溫家。


    兩人隻能暫時存放鏢局,再尋周小勇後定奪。


    蘇青本可直接將東西送往溫家,卻特意讓周小勇帶去。


    她心裏清楚,溫家是大族,難免有勢利眼。這些精心準備的東西就像護身符,隻要在周小勇手裏,即便溫家有蠢人想輕慢,看在東西的份上也得客氣幾分。


    按原計劃,周小勇他們和貨物應同時到京,誰知四花半路突發風寒,一行人隻能停下照顧,這才耽誤了行程。


    大牛和虎子尋到周小勇後,將鏢局的情況匆匆說了一遍,周小勇目光掃過兩人,二話不說取出買的新衣:“換上,咱們再找。”


    四人分成兩組重新紮進街巷。直到太陽快落山了都沒有尋到合適的。


    不是太貴就是太破,對這群在養濟院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而言,竟讓他們都皺起眉頭直搖頭嫌\"破\",可見環境得惡劣到何種地步。


    周小勇望著他們疲憊的神色,無奈地歎了口氣:“先吃飯吧,餓著肚子怎麽熬?咱們勞累了一天,要是再病了,可就更麻煩了。\"”


    幾人不再言語,悶頭扒拉著飯菜。


    待沒一會兒吃的差不多後,周小勇終於放下筷子,目光堅定的開口道:“咱們直接去溫家。”


    “啊?”四花有些意外,虎子和大牛也麵露難色。


    周小勇卻輕笑出聲,眼神裏帶著釋然:“別擔心。如今實在沒別的法子了,況且咱們這模樣也不算太差。隻要能見著溫大奶奶就好。想當初在養濟院時,咱們可比現在寒酸多了。”


    周小勇吃飯的時候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後來才覺得是自己有一些執拗了。


    大人常說,身外之物是給外人看的。溫家雖人多口雜,但大人的親人又怎麽是外人呢。隻要身為大人母親的溫大奶奶不嫌棄,旁人怎麽覺得又何妨?又何必在意那些虛禮?


    要是非得撐個體麵才登門,反倒生分了。說不定大人之後知道此事後還會生氣。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頭,他們一向都是很聽周小勇的,雖然還是不理解為何突然又決定去溫家,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隨即三人互相開始整理頭發和衣衫。盡力將自己收拾得齊整些,試圖抹去奔波一日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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