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就連陳司醞都來了,見到溫以緹便開門見山地問:“溫司言這次女官考核,你有沒有辦法安排幾個人進去?”


    溫以緹微微皺眉,毫不猶豫地搖頭:“這次考核意義重大,我首次主持如此正式的事務,容不得半點差錯。即便我想安插自己人,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冒險。”


    陳司醞並不生氣,耐心解釋道:“我看中了幾個宮女,她們品行端正、能力出眾。要是能成為女史,日後定能為我們所用。”


    溫以緹沉思片刻,語重心長地說:“如今局勢不明,我又是臨危受命。這個時候,我們不能節外生枝。你先留意這幾個宮女,讓她們認真備考。以她們的能力,通過考核應該不難。畢竟能入你眼的,自然不是平庸之輩。而且這次參加考核的都是宮女,水平參差不齊,隻要她們有真本事,脫穎而出並非難事。”


    陳司醞聽後,恍然大悟,點頭道:“是我考慮不周,這次考核絕不能出任何差錯。我這就去告訴她們,讓她們好好準備。溫司言、要是有什麽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放心,我一定會的。”溫以緹微笑著迴應。


    溫以緹油鹽不進的處事態度,也漸漸傳遍了後宮,久而久之,眾人便都熄了這份心思,不再自討沒趣。


    消息很快傳到了趙皇後那,她臥於雕花拔步床上,身上蓋著織金錦被,麵色蒼白如紙,花白的發絲零亂地散在枕畔。


    她氣息微弱卻透著幾分讚賞:“這丫頭倒是機靈。”


    一旁,趙錦年聽到趙皇後的誇讚,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旋即恢複了平靜。他小心翼翼地端起雕花藥碗,用銀勺輕輕攪了攪湯藥,待溫度適宜,才緩緩舀起一勺,遞到趙皇後唇邊:“姑母,該喝藥了。”


    趙皇後病重已久,膝下並無親子,娘家又人丁凋零,唯一與她有血緣關係的後輩,便是趙錦年。


    正熙帝念及趙皇後多年賢德,對她也格外寬容。不僅特許趙錦年隨時出入後宮侍疾,還吩咐太醫院不惜一切代價為趙皇後調養身體。


    趙皇後微微頷首,吃力地抬起手,接過趙錦年遞來的藥勺,緩緩咽下苦澀的湯藥。


    許是藥汁刺激了喉嚨,她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趙錦年見狀,立刻放下藥碗,輕輕為她拍背,眼中滿是關切:“姑母,您慢些喝。”


    咳嗽稍緩,趙皇後靠在床頭,目光幽幽看向趙錦年語氣意味深長:“年兒,你怎麽看?”


    趙錦年穩穩扶著藥碗,指尖骨節分明:“侄兒覺得溫大人天資聰慧,姑母既然一早便留意到這等良才,自然是不會錯的。況且,姑母拿這種小事試探溫大人,根本試探不出什麽。”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讓人瞧不清神色。


    趙皇後目光陡然一緊,追問道:“就這些?再沒別的想法了?”


    趙瑾年微微抬眸,直視趙皇後:“姑母突然問起,想來另有深意,不知姑母所為何事?”


    趙皇後輕歎一聲,目光轉向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神色間滿是落寞:“這日子,就如這飄雪,看著漂亮,實則冰冷刺骨。年兒,人這一輩子,若能有個心儀之人相伴,也是樁幸事。”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落迴趙錦年身上,“若是你有傾心之人,不妨告訴本宮,隻要條件合適,本宮必定盡力成全。隻不過,聯姻講究門當戶對,安遠侯夫人的人選定得為你提供助力才行,你可明白?”


    趙錦年眸光清亮,直言開口道:“姑母,何為助力?若侄兒自身有擔當、有作為,又何必借聯姻獲取外力?身為男子,於天地間立足,自當憑一腔熱血護家國、保婦孺,怎能將責任轉嫁到女子肩頭?”


    趙錦年一番言語,讓趙皇後原本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緊接著,眉梢染上一層慍怒:“年兒,你都到了這個年歲,怎麽還說出這般幼稚的話?若世間真如你所想那般簡單純粹,這宮裏宮外,又怎會有那麽多勾心鬥角、蠅營狗苟之事?”


    趙錦年垂首不語,殿內空氣仿佛凝固,唯有燭芯偶爾爆響的劈啪聲。


    趙皇後見狀,胸口劇烈起伏,聲音愈發尖銳:“難道是本宮這些年將你保護得太好?一步一步為你謀劃,反倒讓你忘了這一路走來的艱難險阻!


    我趙家滿門榮耀,如今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你竟說出這等妄言,全然不顧先輩的囑托!”


    趙皇後越說越激動,原本就孱弱的身子因憤怒而微微顫抖,最後一句質問,幾乎是吼出來的:“你該當何罪?”


    趙錦年“撲通”一聲跪地,額頭幾乎貼到冰涼的地磚上,大氣都不敢出。


    殿外,範尚宮和梅宮正聽到激烈的爭吵聲,對視一眼,匆匆推門而入。


    隻見趙皇後捂著胸口,臉色漲得紫紅,好似憋了一口氣難以紓解。


    梅宮正見狀,快步上前,聲音裏滿是關切:“娘娘,快消消氣!”


    範尚宮緊接著附和:“先把藥喝了,別氣壞了身子。”


    趙皇後一把奪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隨後“砰”的一聲,將藥碗狠狠摔在地上。上好的青瓷雕花藥碗瞬間四分五裂,碎片濺落在趙錦年身側。


    趙皇後劇烈咳嗽幾聲,目光如炬,緊盯著跪在地上的趙瑾年:“本宮兒時,你祖父和父親心疼我不喜吃藥,吩咐府裏上下丫鬟小心伺候。在及笄之前,本宮幾乎沒生過病。可自入宮後,為了趙家,這一入口就苦得發麻的藥,本宮不知喝了多少碗。


    如今,又為了你,哪怕喝到盡頭也毫無怨言。本宮付出這麽多,難道是為了聽你說這些沒腦子的胡話?”


    話音剛落,趙皇後突然身子一震,“噗”的一聲,一口血霧噴了出來。


    猩紅的血跡濺落在明黃色的被子上,觸目驚心。


    範尚宮、梅宮正甚至趙瑾年,都瞬間慌了神,紛紛圍攏上前。“姑母!”“皇後娘娘!”


    趙皇後卻一把推開梅宮正和範尚宮,雙手緊緊抓住趙錦年的衣袖,指尖因用力泛白。她氣息微弱,卻仍一字一頓地說道:“趙錦年,我趙家滿門榮耀,如今全係於你一身,你可明白本宮的苦心?”


    趙錦年望著眼前形容枯槁的姑母,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腦海裏不知為何,浮現出姑母年輕時鳳儀萬千的模樣。


    那次她迴家歸寧,趙家門外車水馬龍,姑母牽著太子表哥的手,接受眾人朝拜,周身散發著令人敬畏的威嚴,仿佛世間萬物皆以他們為中心。


    可如今,姑母為了趙家,為了他,在這深宮裏耗盡心血,變得如此憔悴。


    愧疚感如潮水般將趙錦年淹沒,眼眶瞬間泛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官之女的富貴手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天吃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天吃啥並收藏小官之女的富貴手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