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秋收漸近尾聲,甘州的疫病情況也迎來轉機。


    在首例康複者出現時,那來自江南的大夫興奮不已,他仔細研究該患者的治療過程,據此開出藥方。


    隨後,服用藥方的病人陸續好轉。那些被疫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開始逐漸有了起色,他們的臉上慢慢恢複了血色。


    然而,並非一帆風順,期間也有十幾位患者因病情過重離世,但更多人逐漸康複,甚至有幾位重症患者也轉危為安。


    等到秋收結束,疫病終被攻克,所有病人都已痊愈 。


    疫病平息後,溫以緹並未有絲毫懈怠,疫病的威脅尚未完全解除,稍有不慎,就可能功虧一簣。


    她安排讓痊愈病人繼續留院觀察半月,同時組織人手在安福村全麵開展熏艾消殺工作,嚴格管控村民的出行頻次與人數。


    半月過去,一切正常,溫以緹這才解除了對安福村及城內城外的管控措施。


    不過,為防止疫病卷土重來,溫以緹對其他城池往來甘州的百姓加強了管控。在城門口設置常駐大夫,外地百姓入城必須接受檢查。


    這些政策一一公布後,百姓們懸著的心落了地,紛紛稱讚溫大人考慮周全,恐慌之感也隨之消散。


    那些曾經對溫以緹這個女子為官有所質疑的官員們,此刻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他們意識到,溫以緹雖為女子,但在為官之道上,有著異於他們這些男性官員的獨到之處和細膩之處。


    之後,溫以緹又召集了甘州城內外所有的大小官員和吏員。


    一時間,寬敞的議事廳內人頭攢動,官員們交頭接耳,待眾人坐定,溫以緹目光如炬,緩緩起身,聲音堅定而有力:“此次疫病,是對我們甘州城的一場大考,如今雖已度過難關,但我們絕不能就此鬆懈。今日召集大家,便是要一同總結此次疫病處理過程中的優缺之處。”


    官員們紛紛正襟危坐,認真記錄起來。


    大家各抒己見,討論的很是激烈。


    “大人,此次疫病初期,咱們的隔離措施實施得極為迅速,不少百姓因此免受感染,這是大功一件!” 他的話得到了周圍人的點頭讚同。


    有人還補充道:“物資調配也及時,雖說過程中有些小波折,但好歹沒讓百姓們餓肚子。”


    “不過,信息傳遞上出了些問題。偏遠村子的百姓,很晚才知道疫病的嚴重性,導致有些村民沒能及時防護。”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陷入沉思,不少人麵露愧色。


    “在統計病患人數時,因為人手不足,出現了一些誤差。”


    而這一次,破天荒的誰都沒有敷衍了事,每個人的神色都很鄭重。疫病的陰影雖已散去,但它帶來的恐懼仍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中。


    大家都清楚,這是關乎甘州城上上下下每一個人的身家性命。


    正因如此,這場總結會議顯得尤為重要。


    最後,整整三個時辰,激烈的討論聲終於漸漸平息。眾人雖麵露倦色,可眼中仍閃爍著意猶未盡的光芒,他們陸續起身,緩緩離去。


    這場會議幹貨滿滿,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從中汲取了經驗,無論是對今後的政務處理,還是應對危機的能力,都有著極大的助益。


    散會之後,議事廳逐漸安靜下來,隻剩溫以緹還在整理著記錄。


    這時,孫同知腳步略顯躊躇,他的身影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似是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才緩緩向溫以緹走去。


    溫以緹察覺到有人進來,抬起頭,便看到了神色不自然的孫同知。


    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怎麽?覺得有愧於我了?”


    孫同知聞言,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猛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他張了張嘴,半晌才找迴自己的聲音:“溫…溫大人,您都知道了?”


    溫以緹神色平靜,目光坦然地看著他,語氣波瀾不驚:“這甘州城就這麽大點地方,你與邵大人又各自分工明確。江恆知道了什麽,我又怎會一無所知?”


    聽到這話,孫同知臉上的神情愈發複雜。溫以緹的年紀都足以當他的女兒了。


    可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在溫以緹麵前緩緩彎下腰,鄭重地行了一禮,態度誠懇,聲音中滿是愧疚:“溫大人,是我對不住您,實在是對不住。”


    他沒有過多的解釋,隻是不斷重複著道歉的話。


    溫以緹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愧疚的孫同知,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她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柔和了幾分:“孫大人,咱們共事這些日子,交情也不淺了。但我知道你始終是顧世子的人,為人父母,總是要為子女打算的。這份苦心,我都明白。”


    孫同知聽了這番話,原本緊繃的神色漸漸緩和了一些,可臉上的愧意卻愈發濃重。


    他微微低下頭,不敢直視溫以緹的眼睛,心中滿是對她的感激與愧疚。他知道,溫以緹雖然看上去很是厲害刁鑽,但實則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可正因如此,他才越發覺得自己的行為辜負了她的信任 。


    溫以緹目光平和地看向孫同誌,神色間沒有絲毫的苛責,反而是帶著幾分理解,輕聲開口:“孫大人,依我看,在這次事情裏,您最多隻是所辦的差事沒有達到預期,倒也談不上敷衍了事,更沒有虛與委蛇。畢竟江恆是顧世子的嫡親外甥,於情於理,您也得給他幾分顏麵,不是嗎?”


    孫同知的頭更低了,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像是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


    終於,他鼓起勇氣,抬起頭,眼神中滿是誠懇與急切:“溫大人您放心,我孫某人對您絕無半分背叛之心,更從未想過與您作對。之前江禦史向我提出那些請求,我都是篩選過,隻挑著與您毫無關聯的事情去幫他,其餘的一概沒有答應。”


    他說得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迸發出來。


    溫以緹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讚許之色。


    孫同知的這番表現,確實出乎她的意料。要知道,孫宣已經嫁入顧家,孫同知一家都要受到顧世子的影響,行事也難免會有所掣肘。


    而江恆作為顧世子的嫡親外甥,憑借這層身份,確實有足夠的理由讓孫同知為他效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孫同知還能堅守住自己的底線,既沒有為了討好江恆而背叛自己,也沒有站到自己的對立麵,實在是難能可貴。


    想到這裏,溫以緹不禁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略顯滄桑的中年男子。


    她知道,在這場複雜的利益糾葛中,孫同知能做到如此,必定是經曆了無數次內心的掙紮。


    溫以緹起身走到窗前,秋日的餘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抹柔和的輪廓。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迴到初入甘州的那段日子,那時的孫同知在她眼中是個辦事不靠譜且私心頗重的人,甚至還隱隱疑似瓦剌的細作,與如今這個坦誠相對、事事迴應自己的下屬,簡直判若兩人。


    還世事無常啊,想到這兒,溫以緹不禁在心底泛起一陣感慨。


    她轉過身,目光落在孫同知身上,神色平靜而溫和,輕聲說道:“好,孫大人既然這麽說,我便信你。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那語氣,就像是一陣春風,輕輕拂過。


    孫同知本以為會麵臨一場嚴厲的問責,此刻見溫以緹這般輕易地翻篇,心中反倒更加忐忑不安。


    他向前一步,挺直了腰杆,神色堅定,眼中透著誠懇:“溫大人,下官還有一事,不得不說,據下官觀察,江禦史貌似真的沒有害您之心,恐怕您二位之間…存在一些誤會。”


    溫以緹聽聞,微微垂眸,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她沉默片刻,緩緩搖了搖頭,聲音輕卻堅定:“有沒有誤會,這些都已不重要了,反倒是結果最重要,你覺得呢?”


    孫同知看著溫以緹,沉寂片刻,微微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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