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從來沒想過媽媽喜歡什麽,想成為什麽樣的人這個問題,總是要吃飯了,叫媽;要穿衣服了叫媽;找不到東西了,叫媽;不舒服了,叫媽…..


    難怪人家管那些帶孩子的人叫老媽子,可不就是老媽子嗎?


    我想起了,以前每次休假迴家的時候,媽媽總是把浩浩丟給我,然後去幹其他的事情,一件件瑣事幹下來,我就帶了一天的浩浩,再一件件瑣事幹下來,又是一天,而且她每天都會跟我說一句“看會兒孩子,我去幹……”


    我總是很納悶,我不在家的時候,媽媽是怎麽帶的小孩!有的時候,我帶小孩出去玩,碰到她正在跟“無關緊要”的人聊天,我就會很生氣。我休假迴來,是為了休息的,她卻跑去跟人家聊天,把個孩子丟給我,讓我整天不能休息,也不能做自己的事。


    畫畫,小孩就會搶畫筆,把我的房間畫得一塌糊塗;看書,小孩在旁邊嘰嘰喳喳地,非要你看他;玩手機,小孩就會搶手機,然後把手機藏起來……


    整天整天不圍著小孩團團轉,小孩就圍著你團團轉。完全沒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本來小孩可愛,一整天又一整天耗在他身上,我是能調整心態的。到幫媽媽分擔的層麵上,我也覺得自己是個不錯的人。可是,她說她忙,她說她做好什麽事就迴來帶小孩的,卻隻是在跟人家聊天,聊得不知時間,甚至,我們來了,她也不知道。


    那時候,我覺得媽媽很不尊重我!當著外人,我收著怒火,沒有說什麽。迴到家,我就把媽媽說了一頓“我在家裏,你就一天都沒帶過孩子,總是找這個理由,那個理由,把孩子丟給我!你不想帶孩子,幹嘛答應幫她們帶呢?直接跟她們你不帶啊!”


    “我什麽時候說我不想帶孩子了!這不是你在家嗎?”


    “我在家就該給你帶?一開始我就叫你不帶。她們自己生的自己養,是會感恩的人,我也不說了!你自己嫌帶得累,就往我手裏丟!從小就把方玉婷的破事丟給我做!真的受夠了!”


    “孩子喜歡你嘛!”


    “得了吧!哪次睡醒了,不是哭著喊著要奶奶!”


    “我帶得多,睡醒了要安全感而已!”


    “那你不陪著他,每次他睡覺,你就跑出去玩,等他醒了,哭著喊著找你迴來,你又犯困了!我不會困啊!”


    “行行行!你不帶!不帶!我帶著!”


    媽媽這樣說話,我會更生氣,好像我蠻不講理一樣,好像我很自私一樣。可是,這本身就不是我分內的事,爸爸去做事了,媽媽東一下西一下去了,讓我一天又一天把休假的時間放在孩子身上。我迴家本來是覺得環境比較安靜,可是學一點東西,那時候對尤克裏裏感興趣,學了一點基本指法,想在家練一練,年會的時候,說不定還能表演個節目。現在多才多藝的女孩那麽多,那麽招人喜歡,我也想要有一些招人喜歡的才藝,也想出去旅行的時候,大家休息的時候,我不想隻做個旁觀著,我也想得到大家的矚目。


    可是,隻要我一拿琴,小孩就要彈,他在上麵亂撥亂撥,完全不怕琴弦會割破他的手!可是我怕呀!萬一琴弦割破了他的手,疼的是他,挨罵的是我!


    而現在,我也想像小佳一樣,說學沙畫,就買張沙畫台在家練。對我來說卻不可能!詩韻正是愛玩沙子的時候,她會搶我的沙子,她會弄得到處都是!現在幫她收拾塗鴉已經讓人費心精力了,哪兒還有精力學什麽。


    很多時候,真的不是我們沒有恆心,沒有毅力,而是我們真的沒有條件去做好一些事情。每個人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同一時間,隻能把時間花在一件事上,而花掉了,時間就不會再來了,很多的事做來,會看到很明顯的效果和結果。比如,尤克裏裏,我現在也會了兩三首曲子。這樣的就能看到結果。可是帶小孩,隻是在花時間和精力,我們幾乎看不到什麽效果和結果。反正,你管不管他,他也會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化,一天天掌握更多的東西……


    我們注意不到,他這一天天,花了帶他的人的時間和精力,所以完全不認為小孩長大的結果,跟帶他的人有什麽關係!


    我再一次深刻地懂得帶孩子最辛苦的事,那就是不能做自己!那個時候,你隻是某個孩子的監護人,除了履行這全職責,你什麽都做不了,包括一些瑣事,包括跟好朋友聊聊天,包括給自己做條裙子……都是失職!


    我漸漸地明白了媽媽莫名說些自暴自棄的話的原因。她失去了自己,從撫養我們,再撫養姐姐的孩子,所有人都沒有把她當作她,而是一個又一個孩子的監護人!包括我,我當時就是覺得,她應該照看好浩浩,而不是跟人聊天,把照顧浩浩的責任丟給我。我指責她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而是做了與正事無關的,浪費時間的事,還害得我沒能做成正事。


    那個人在浩浩說不要妹妹的時候,也怪媽媽沒好好引導浩浩。浩浩受傷的時候,大家也會把矛頭指向媽媽,問她怎麽帶的孩子。


    怎麽帶的孩子?媽媽的人生就是為了研究這個問題嗎?她不可以喜歡跟朋友聊天,不可以跟朋友聊天嗎?她不可以在想休息的時間休息嗎?她不可以給自己做條裙子嗎?她不可以力不從心地把孩子交給別人嗎?


    她原以為她是可以的,才會做那些被我們責備的事情的吧!可是,卻被責備了,她沒有反抗,沒有反駁,而是接受了大家對她的指控,接受了大家對她的指揮。放棄自己,放棄自己想做的所有事,去做好大家認為她應該做好的事!


    這樣的人生必然是壓抑的!媽媽應該是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或者說,已經喘不過氣來了,才會總是把那些決絕的詞掛在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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