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審訊室出來,藺崢直接坐升降梯去了地下三十米。


    檔案室裏存放了整理出來的路鍺之實驗室的資料,除了研究項目,還有一些交易往來記錄,不過用的是507局以前的記錄方式,一般人看不懂。


    他在係統內打開已經被標記的人員名字和照片,盯著現居住地址看,手無意識刮蹭著紙質卷宗的邊角。


    “叩叩——”


    林珈敲門示意一下,在門口臉色凝重說:“從路愉嘴裏得到個新消息。”


    “什麽?”


    “江玥不姓江,她叫淩江玥,晉東集團老總的女兒。”


    藺崢眉頭動了下:“家裏有個養女?”


    “你怎麽知道?不對,應該說你怎麽關注這麽偏的問題,那個養女有問題?”林珈有些詫異。


    他頓一下,搖頭:“說說淩家的情況。”


    “我去查了下,十年前淩江玥在遊樂場失蹤,淩家找人找得轟轟烈烈,但大陣仗隻持續了一年,因為她有個哥哥叫淩江聿,當年病得差點死了,他們估計抽不出手來,第二年,淩家就從福利院收養了一個女兒…唉。”


    她在歎息什麽藺崢很清楚。


    “你覺得淩家還想找迴她嗎?”他問。


    林珈:“其他人不確定,但淩江聿肯定想,他到現在還在堅持找妹妹,每年去幾家福利院捐錢捐物資,國內大大小小的福利院他都快找遍了。這對江玥是好事,好歹還有個人在等她迴家。”


    “她很危險,已經不適合隨便放歸。”藺崢平靜說。


    “所以已經確定她有精神控製的能力?你把她關在哪兒了?”


    “還是那裏。”他突然有點心煩,壓著眉頭把卷宗合上扔在一邊。


    林珈:“別心煩,我們又沒有收容實驗體的先例。正常人沒辦法把遭遇不幸的同類當做怪物的,就算她威脅力強,可她大部分時間隻是個偷偷吃辣的女孩兒而已,可以人為引導行為,你這麽做也不算工作失誤。”


    藺崢閉著眼緩慢出口氣。


    “她很危險——不隻是能力,她猜到有人在支撐路鍺之這十年來的實驗,對那些人抱有很強烈的仇恨。她想殺人。”


    林珈臉色又變凝重。光看淩江玥昨晚怎麽對路愉的就很清楚她會對那些人做什麽了。


    如果殺了人,事情就真的無法挽迴了。


    “現在有兩個選擇,”藺崢又說,聲音在檔案室裏迴蕩,“一,再次洗腦催眠讓她忘掉過去的事,把她送迴淩家。”


    提到“送迴”兩個字,他走了一秒的神,想起淩江玥躲在牆角邊說的那句“要扔掉我就早點扔”。


    幾不可聞地停頓一瞬,他繼續說:“但催眠對她有沒有效果無法確定。二,讓她留在這裏,隨時監控。”


    林珈:“可是我們沒有收容實驗人體的……”


    說到一半,她錯愕問:“把她留在這裏,什麽意思?”


    “收編。”


    他們商量著把人留下的事,還在考慮要不要把淩江聿一直在找人的事告訴淩江玥,結果沒兩天,淩江聿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了消息,通過警局主動找上了他們。


    雙方約在特調處海城分部的老舊大樓見麵,藺崢開車隻帶了淩江玥和林珈來,準備把兩人留在車裏,先自己一個人上去。


    但他的車剛開進去,就被一輛瑪莎拉蒂衝出來別住,一個西裝革履和淩江玥長得有些相似的男人下車來攔在前麵。


    “我妹妹在哪兒?”


    後座的淩江玥下意識縮到座位下,低著頭不肯看一眼外麵。


    她和淩江聿已經分別十年,最開始的祈求和期待都變成了怨恨,在恨之後又成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如果不需要借助他的手達成目的,不如一麵都別見。


    藺崢從後視鏡裏看見,推開車門下去,把淩江聿引開去了另一邊。


    “她不想見你。也不能迴到淩家。”他開門見山說。


    淩江聿原本很感謝找到妹妹的警察,可一聽這話就沉下臉。


    “什麽意思?我妹妹不能迴淩家,能去哪兒?”


    藺崢沒興趣和他多說,言簡意賅道:“她失蹤的十年在一個地下實驗室度過,做過人體實驗,身體有異常,無法適應正常生活。”


    淩江聿怔愣在原地,渾身發冷。


    但可能當哥哥的總是對出現在妹妹身邊的男人敏銳異常,他很快從情緒裏脫身出來,盯住了藺崢語氣裏的一點不對勁,尖銳相對。


    “我可以給她建一個人的療養院,請國內外最頂尖的醫生和心理專家,不用你們幫我和她做決定。”


    “她未必需要這些。”


    “那更用不著你們管,不管她需要什麽,我都能給。”


    “如果要你殺人呢?”藺崢冷淡說,“她能控製人的大腦,如果控製你連環殺人,你也不拒絕嗎?”


    淩江聿再次愣住,說不出否認的話。


    他虧欠江玥十年,急切地想要補償迴來。恐怕不用什麽…科幻電影裏的什麽大腦控製,隻要她掉點眼淚,他就沒辦法拒絕。


    “你拒絕不了,”他的反應在藺崢意料之中,“說不定還會花錢掩蓋兇殺現場。這對她不是好事。”


    淩江玥沒有正確的三觀,需要引導,一味的溺愛順從隻會讓她越走越偏。


    淩江聿冷笑問:“所以你想表達什麽意思?”


    “讓她留在特種部門。她很危險,需要有不受她操控的人隨時監視。”


    “不可能……”


    “不需要你同意,這是軍方和警方的決定,否則她隻能被注射休眠。”


    淩江聿沉默很久,事情的真相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遠遠看了眼那輛越野車的後車窗,想象著江玥長大後的模樣,然後說:“我要先見她。”


    “暫時最好隻通電話。”


    “我要見她。”


    他隻有這個要求,不肯再退讓半步。藺崢盯著他看了會兒,給林珈打了個電話。


    淩江玥隔著車窗和淩江聿完成了單方麵的探監行動。


    瑪莎拉蒂的單麵可視車窗成了隔開兄妹倆的工具,淩江聿緊靠著車窗注視外麵走動的女孩兒,對著電話那邊顫抖著聲音叫她:“江玥。”


    淩江玥聽到了,但完全不做出迴應,左右張望著周圍的高樓大廈。


    直到聽見淩江聿問起自己的歸屬問題。


    “那個姓藺的警察說要讓你留在特種部門,你願意嗎?”


    她眼睛睜大一點,轉過頭看向靠在車邊的藺崢。


    藺崢仿佛察覺到,抬眸視線和她對上,目光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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