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江玥被帶迴了特調處總部,暫時安置在地麵建築上,一個簡陋的單人間裏。


    雖然空間小,但沒關係,她早就習慣了狹窄,光線明亮房間整潔,門上還沒有透明玻璃,已經非常好了,她滿意地躺上去閉上眼睛。


    藺崢他們在監控後看了會兒,蔣雨行搖頭說:“還真能睡著?心這麽大?”


    林珈:“她全程都很平靜,明顯不太妙。特案科的人說這種人反倒是實驗體中最危險的,因為她可能是完全體。”


    “先觀察十二個小時,”藺崢看著屏幕裏裹緊被子的人,低聲說,“期間可以嚐試采血,十二個小時後嚐試一次催眠。”


    林珈點頭:“好。”


    他們熬著夜也很累,安排好事情後在休息區隨便找了個位置睡覺。


    半夜的總部基地安靜得落針可聞,半個小時後,特殊審訊室的門被輕鬆打開,淩江玥懨懨垂著眼皮,在門口轉了轉,然後跟著熟悉的氣味走過去。


    找到那個人後,她站在黑暗中觀察了好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爬上床,躺在旁邊安心睡過去。


    藺崢這一覺睡得不安穩,心神不寧的,按習慣在日出光線照進玻璃窗時睜開眼,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身邊靠著個人。


    長頭發,纖細身影,身體蜷縮著,額頭抵著他手臂,唿吸平穩側臉恬靜。


    如果不是身體曲線已經在成年邊界線上,他倒是可以把她當做一隻柔順乖巧的未知生物。


    藺崢快速起身,緊緊皺眉盯著她。


    門口傳來腳步聲,他抬頭看見目瞪口呆左右打量的蔣雨行,還有後麵探頭的林珈和許嘉言。


    “…你們…”


    “閉嘴,把她帶出去。”


    說話聲吵醒了床上的人。


    淩江玥閉著眼又往熟悉的味道邊靠,不管香的臭的,熟悉的才能讓她稍微心安。


    但她手被攔住了,睜開眼,聽見藺崢態度冷硬,用質問口吻問她:“你怎麽出來的?為什麽沒人察覺?”


    他就算睡得沉,也不可能對近在身邊的動靜沒察覺,所以這個實驗體身上一定有問題。


    淩江玥癟嘴:“我隻是想睡覺。”


    所以別人也得睡,這很合理。


    藺崢不為所動,居高臨下冷漠看著她:“你在實驗室也會這樣?還是說你願意讓特調處接手你的事是因為你別有目……”


    話沒說完,淩江玥眼眶裏蓄滿了眼淚,已經順著兩邊眼尾往下淌,一滴接一滴,流個不停。


    藺崢話音一頓,臉色更緊繃:“不用裝可憐。”


    看他不為所動,她還真就不裝可憐了,眼淚說收就收,同樣冷漠地看著他,微表情模仿到位,讓他仿佛看見自己的臉一樣,有些驚悚。


    接著她翻身下床,失去耐心似的:“我說了,我隻是想睡覺。你要是聽不懂人話,可以死一次重新投胎。帶我迴來卻不負責,你不如扔掉我。”


    說完轉身就走,光著腳,踩在深色地板上,白得晃眼。


    雖然她是不同於常人的實驗體,照理說應該嚴格控製行蹤,但門口的三個人也沒見過實驗體和常人這麽像的,下意識就讓開位置,讓她跑了出去。


    看著人都跑沒了,蔣雨行才反應過來,再次裏外看看:“不是,怎麽這麽像吵架,還是情……”


    “帶她去做檢查,”藺崢冷聲打斷他亂七八糟的話,“盡快把地下實驗室的研究資料掃描出來,看看有沒有控製情緒共鳴的研究項目,或者類似的,腦橋分裂一類的也挑出來。”


    查資料很容易,雖然要費點時間。


    找淩江玥做檢查就很難了,她看見儀器和針頭就應激,到處亂跑,跑不過就惡言惡語罵人,不會說髒話,幾個幹巴巴的詞翻來覆去地用,好不容易安靜了,又眼淚順臉淌,她哭起來沒聲音,抿著唇光瞪大眼睛流眼淚,看得人不忍心。


    想著起碼不掙紮了,能抽血,結果針頭剛紮進手腕血管裏,她整個人就開始抽搐,倒在藺崢懷裏,胳膊僵硬得掰不開,咬住他脖子不鬆口。


    這又不是實驗小白鼠,正常人對遭遇不幸的同類總是心存同情,他們沒辦法按著人抽血,所以搞得滿頭大汗也沒成功,隻能看著她像株寄生藤一樣裹纏著藺崢。


    蔣雨行:“她連倒都要倒你身上,雛鳥情節啊?”


    林珈:“看資料,路鍺之一直在用生物材料改造她,她這幾年和動物生活在一起,大概和動物一樣有自己分辨人的方式。”


    許嘉言:“分辨出藺哥善良可靠人品好?”


    蔣雨行:“我也善良可靠人品好啊。”


    林珈白他一眼:“你太蠢了。”


    然後去幫忙把人從藺崢身上拉開,再不拉,他的臉都要沉成西伯利亞凍土了。


    拉兩下,人不動,還越纏越緊,像粘粘貼一樣撕不下來。


    藺崢不想再忍,大力捏住她臉頰兩邊,讓她痛到鬆開嘴。


    “下去。”


    “別扔掉我,”淩江玥還在抽搐,含糊重複這句話,“不要扔掉我…”


    藺崢沉默一秒,手上的力氣小了點,眉頭卻皺得更緊,沉聲問林珈:“資料還沒掃描完嗎?路鍺之對她做的實驗項目是不是情緒感染?”


    那語氣和表情,好像迴答隻能說是,否則他不能接受。


    林珈:“不是。是情緒和激素可視化。”


    藺崢臉色果然更難看,二話不說用蠻力把人撕開。


    “去做檢查,不然就別留在這裏了。”


    這下終於能檢查,結束後已經下午兩點,大家湊一起讓臨近取締的食堂給隨便煮了幾碗麵吃。


    淩江玥分到是素湯麵,連點油花都沒有,是按照展顏的遠程指導進行投喂的。


    不過她吃得很認真,低著頭含著兩根麵一直蠕動嘴唇,非得一整根吃完,看著比上午乖多了。


    林珈和蔣雨行試圖在她平靜時候做點心理開導,好催眠,但她壓根不聽,還走神,盯著林珈碗裏紅豔豔的辣牛肉發呆。


    林珈注意到了:“你想吃?”


    她點點頭,獲得一片辣牛肉投喂,然後嗆得咳嗽連天,臉和脖子通紅,蔣雨行他們趕緊拿紙倒水。


    藺崢剛去包紮了脖子上的咬傷,經過時像沒看見他們鬧哄哄一團,隻是在旁邊放下一杯水。


    然後那杯水被淩江玥一巴掌推開,水灑了一桌,玻璃杯“咚咚咚”滾動摔下地。


    大家都停住動作,盯著她看。


    淩江玥又咳嗽幾聲,對他的態度大轉變,帶刺似的給他扣帽子:“路鍺之二號。”


    昨天還拉著他要跟他走,今天就說他是路鍺之了。藺崢神情冷漠,掃視一眼地上的碎玻璃,頂著脖子上的傷離開。


    幾個小時後,淩江玥抱著枕頭站在藺崢床邊。


    “不要扔掉我。”


    藺崢麵無表情,太陽穴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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