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淩江玥逃出特調處基地,他們已經八九個月沒見了,在這意想不到的地方陡然碰麵,林珈他們驚多過喜。


    蔣雨行嘴巴蠕動兩下,沒能說出話來,偏頭去看藺崢的反應。


    藺崢看起來倒是很冷靜,沉默地看著淩江玥良久,問:“怎麽找過來的?”


    “你的信息素像和尚廟裏的蒜苗迴鍋肉一樣。”淩江玥說完,實在享受不來鮮花餅了,塞迴包裝袋裏,扶正自己二十塊錢買的簪花草帽,朝河邊走近幾步。


    蔣雨行自認為低聲問許嘉言:“蒜苗迴鍋肉?他信息素味道這麽豆瓣風?”


    abo小說裏都沒這麽刺激的設定。


    許嘉言:“……神經病啊你,她的意思是說藺哥信息素味道很明顯,她聞一下就能分辨出來。”


    林珈:“你們兩個能不能別活在旁白裏?讓位置給專家。”


    淩·專家·江玥沒靠近他們,從邊上繞到了河邊,踢了塊石子兒下去。


    藺崢的視線一直追著她。


    陽光從斜對方照過來,鋪得河麵波光粼粼,映著她的側臉形成一層淺淺光暈,眨眼時眼睫毛簌簌輕顫,看起來柔順又乖巧。


    然後她迴頭說:“鯰魚怪要迴家拉肚子了。”


    藺崢:“……”


    蔣雨行他們仨也被這個形容搞得無語兩秒,林珈看一眼設備,探測範圍內已經不見巨魾的身影。


    “確實迴家了。它真的吞了吸血毯?”


    “別問我,”她把帽簷拉下來擋住刁鑽刺眼的陽光,“查明生物信息是你們的工作,問一個到處殺人的半生物體幹什麽?”


    半年多前,他們還是警察和犯人的關係呢。


    林珈他們被堵了下,又去瞄藺崢。


    “你不是不想來調查吸血毯的事?”藺崢問。


    淩江玥側頭,輕飄飄掃視他:“你不是說我是自由身,可以光明正大到處跑嗎?那我想來就來,需要通知你?”


    嗆口辣椒似的,藺崢沒說什麽,旁邊三個人先左右看看:“你們今天碰見的?”


    半年多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藺崢狀態肉眼可見的不好,好不容易重逢,他竟然還能心平氣和來查案?沒情緒激動發生點什麽你死我活的較量?而且較量居然不是他贏?


    淩江玥當沒看見他們的微妙表情,盯著河麵又看了會兒:“不用費力氣了,鯰魚怪還沒死,你們找不到那張毛肚的。這條什麽江很深,除非帶著儀器跳下去遊泳,不然檢測不到它在哪兒。”


    毛肚……形象是形象,就是有點惡心人。


    許嘉言忍不住問:“你為什麽認為巨魾和吸血毯搏鬥,一定是吸血毯贏?巨魾重幾百斤,牙像釘子,消化能力也強,恆河流域的巨魾甚至能快速消化成年人類的屍體。”


    “不是說吸血毯腹部有很多能剝皮吸血的吸盤?七鰓鰻隻有一張嘴都能咬死人,更別說帶上了一家人的嘴。螞蝗不僅沒有吸盤還體型更小,但它吸血……算了。”


    她講到後麵有點不耐煩,拉著臉突然不高興。


    看來也不是人人都能當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把自己認為簡單得眼睛珠子一看就能明白的東西掰碎了講給別人聽,還要讓對方讚同且理解這個道理,真的是件非常考驗耐心的事。


    容易生出一種“你怎麽蠢得跟豬一樣”的想法。


    雖然心裏話沒講出來,但“算了”兩個字表達出的鄙視和不耐煩已經夠明顯。


    許嘉言被她陰晴不定的性格搞得不敢說話,生怕她一個不高興就控製他大腦讓他跳河淹死算了。


    淩江玥做不好科普老師,拉著臉轉身走人。


    藺崢叫住她:“要去哪兒?”


    “我有我的事做,少問。”她頭也不迴說。


    她來雲南可不是純旅遊的,了解神秘蠱蟲才是最終目的。就允許特調處有正經工作,她不能有嗎?要不是中途被某個不講信用的人找到了,她現在本應該在山裏找蟲子的。


    淩江玥走得毫不留戀,藺崢下意識想跟上去,腳動了動卻沒邁出一步,垂落身邊的手重重按了下食指關節。


    “怎麽不追上去?”蔣雨行使眼神,比當事人還急。


    “她不喜歡被跟著。”藺崢淡聲說。


    她把安全和自由看得比其他一切都重,就算有人衝上去向她表達愛意,她第一句也是問怎麽找到她的。


    狠心是真狠心,兩百多天裏連淩江聿都沒見過一麵。


    蔣雨行沒想到那茬,隻以為是他擔心跟上去會被淩江玥收拾,還感歎:“果然,實力才是愛情裏誰當主宰的決定性因素。”


    藺崢麵無表情掃視他一眼。


    林珈說起剛才和許嘉言的對話:“原來她耐心這麽差。”


    “脾氣還大。”藺崢說這句話時表情語氣都很平淡,但林珈總覺得話音裏帶著似有若無的低笑。


    林珈“嘖嘖”兩聲,他又收斂起表情,轉身對著河麵,說:“再檢查一下,看看那位‘專家’說得對不對。”


    …


    淩江玥離開瀾滄江,搭小三輪兒去了個苗族小村落。


    這裏住的人不多,前麵幾家都是弓著腰的老人,坐在門檻前撿豆子。


    正是吃飽飯好午睡的時間,一切都寂靜著。


    雜草長到人高的荒地無人光顧,灰撲撲的木頭房子老舊滄桑,連豔陽天下土路上的塵土都飛不高,仿佛整個村落都被一層看不見的塑封薄膜固定了,寂靜得不像存在於熱鬧的現代社會。


    陡然進來個穿著孔雀藍苗族服裝的年輕女孩兒,像平靜湖麵跳進來一尾魚。


    淩江玥從景區路過的時候,被忽悠著買了套民族服裝拍照,照片呆呆的,裙子倒是還行。


    她穿著在村子裏走上走下,也不主動說話,有老人嘰裏咕嚕問,她才說:“我找鬼蝴蝶。”


    和“我找王誌軍”一樣的語氣。


    老人又嘰裏咕嚕說一陣,她聽不懂,不過不妨礙她跟著點頭。


    然後繼續自己摸瞎亂找。


    鬼蝴蝶其實不是蝴蝶,而是一種像蝴蝶又不是蝴蝶的蛾子,屬於野生蠱。


    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這裏的人認為,如果有小孩兒生病,身邊就會出現這種蛾子,要是被咬一口,那小孩兒的病就再也好不了了。如果在蛾子剛剛形成蠱蟲的時候抓住它燒死,小孩兒的病就能立馬變好。


    ——聽起來很神奇,路鍺之當年認為一切神秘現象都有科學解釋,所以也認為,這個燒死就能給人治病的蠱蟲很可能是某種能幫助他完成精神控製研究的好東西。


    可惜他假死換了身份,沒那麽多幫手幫忙研究這個可能,他自己呢,又沒那個命,所以就擱置下來。


    最後她站在了這裏。


    如果路鍺之現在是還剩半口氣的活屍就好了,她挺想帶他來看看,再勸勸鬼蝴蝶忍一忍去咬那個老梆子菜,他眼白上翻心髒驟停的樣子肯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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