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名為理智的那根弦,也在這一刻,“啪”的一聲斷掉了。


    她聽不到周遭的聲音,看不到任何人,隻想將周圍的一切,全部摧毀殆盡。


    她麻木地再次吞下了一口冰塊,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


    但她隱隱覺得,她必須這麽做。


    她機械地重複這個吃的動作。


    景星看著隻覺得要瘋了,他不斷地唿喚著:


    “小師妹!”


    “秦蓁!”


    “醒一醒,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不要再吃那冰塊了!”


    景星的聲音,傳達不到秦蓁的耳朵裏。


    秦蓁渾渾噩噩地、麵無表情的,像是一個隻會吃冰塊的機器。


    “小珍珠!”


    就在這時,秦蓁猛地抬起頭來。


    她迴頭望去,驀地再次對上了景星流著淚的雙眼。


    那一雙熟悉的眼睛裏,滿是擔憂和關切。


    他在害怕?


    害怕她嗎?


    不,他在害怕失去她。


    眼中的猩紅微微褪去,秦蓁怔了一瞬。


    終是嘶啞著聲音開了口:“……二師兄?”


    景星望著秦蓁重新有了焦距的眼神,知道眼前的人已經想起了一切。


    “嗯,是我。”


    景星近乎哀求道:“對不起,把你卷進這樣的事情裏來,走吧,算是二師兄求你。”


    “二師兄。”


    秦蓁定定地望著他:“我來接你迴家了,所以,別哭。”


    “我……已經迴不去了。”


    “不,家,就是想要迴去,就可以一起迴去的地方,大家都在等我們呢,不要說喪氣話。”


    秦蓁說著,對著景星燦然一笑:“這一次,我不會再拋下你了。”


    說話間,秦蓁便將臥龍石製成的鼎放了出來。


    “不,你不能……”


    景星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了秦蓁要做什麽,他慌亂的想要阻止,卻被牢牢地罩在了鼎下。


    他的聲音無法傳出。


    但他,安全了。


    她輕輕地用還算完好的額頭,碰了碰小鼎:“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話間,秦蓁轉頭看向了無涯。


    而鳳凰木就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朝著秦蓁的方向就飛了過來。


    隨即在秦蓁麵前懸停。


    秦蓁低頭看了那鳳凰木一眼,然後牢牢地握住了劍柄。


    劍尖所指方向,便是無涯。


    “就算你吸收了法寶裏的靈氣,你也不過是個金丹期而已,何必垂死掙紮?”


    “廢話真多。”


    秦蓁提劍斬去。


    一切就像是剛剛的重演,但好像有什麽東西忽然不同了。


    很快,無涯就意識到了到底哪裏不同——


    妖力的消耗。


    秦蓁這一次攻來,幾乎全麵放棄防守,她隻是不斷地進攻、高頻度地進攻。


    他想要擋下秦蓁現在這麽高密度的進攻,勢必要比之前使用更多的招式,而這——會加劇他妖力的消耗。


    雖然秦蓁的靈力消耗肯定比他更快、更大,但是架不住秦蓁是一個瘋子。


    拚著痛楚折磨和丹田爆炸的危險,使勁地吃著冰塊。


    用這種最危險、最痛苦的方式,去求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瘋子!”


    “瘋子!!!”


    時間不斷流逝,秦蓁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混亂駁雜的靈氣撕扯到深可見骨。


    便是可以抵擋大乘期一擊的鳳凰木,也在這長久的交戰中,化為了齏粉。


    但是秦蓁就像是永遠不知道疲憊一般,驚人地燃燒著自己的戰意。


    不為殺戮,而是為了守護。


    “鐺——”


    當無涯凝聚了自己最後所有妖力的一擊落下之時,秦蓁一邊用身體硬吃了這一擊的前半段,一邊拉近了和無涯之間的距離。


    凜風乍現在秦蓁手中,連帶著上麵那塊半米大的石頭,一起重重地砸到了無涯身上。


    “轟——”


    這一擊,便是玄靈境都跟著不斷震顫。


    這一次,無涯沒能再爬起身。


    而秦蓁因為無涯的這一擊,半邊身子的骨頭盡碎,也重重倒在了地上。


    即使這樣,在倒地的前一瞬間,她還是本能地往景星所在的方向倒去。


    仿佛這樣,就能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無涯望著倒下的秦蓁,有些震驚地發現——


    秦蓁她真的做到了,從頭到尾護在景星麵前,沒讓他靠近景星分毫。


    她就像是最後的一道屏障,守護著景星的安危。


    她的承諾,她做到了。


    即使是以如此慘烈的代價。


    無涯望著這麽勇敢的秦蓁,仿佛看到了當初那個一往無前的自己。


    是什麽時候呢,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為什麽……”


    為什麽可以在明知道沒有希望的絕境中,依舊這麽一往無前?


    無涯低低的詢問,已然沒有人聽見。


    秦蓁已經沒有冰塊可以再吃,也沒有靈氣可以讓自己再動上一動。


    到此為止了嗎?


    可是,她還沒能將二師兄帶迴家啊。


    好想迴家,和大家一起,再吃一次熱騰騰的火鍋,飲上一次讓人開懷的美酒啊。


    眼睛越來越模糊了。


    好冷,是血流的太多了嗎?


    身上這件據說是老祖的萬年鮫絲法衣,破破爛爛成這樣了,不知道會不會氣得掌門師尊跳腳?


    對了,還要和大師兄一起,把二師兄罵一頓,以後再也不準他自己一個人去做這些危險的事情了。


    還有,還有……


    還有什麽來著?


    她好像記不清了,眼皮好重。


    在這之前,至少,至少要將二師兄送走。


    秦蓁心念一動,臥龍鼎似有所感,重新迴到了乾坤戒中。


    她再一次對上了景星的眼睛。


    她艱難地扯出一個笑意,她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很醜。


    要不然景星怎麽會紅了眼睛,不忍再看?


    “二師兄……”


    “我在,我一直在!”


    “迴家了。”


    秦蓁說完,用自己僅剩還未斷裂的左手,艱難地將一張從乾坤戒裏取出了一張符籙,驀地貼在了景星所在的冰麵上。


    下一秒,符籙燃燒殆盡。


    景星連帶著整塊冰一齊從原地消失,隻留下了大戰過後的殘垣斷壁。


    那張符,正是牧歸夷給她用來逃命的符。


    怕被敵人追擊,所以一次隻能傳送一人。


    秦蓁在拿到這道符的時候,就知道了。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連氣息都微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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