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頭白了楊慶有一眼,不屑道:


    “還用你教?老子我吃過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什麽沒見過?”


    “您老有數就好。”


    楊慶有聞言咧著嘴,把剛才老楊頭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迴去。


    ............


    “我說二哥哎!呢子大衣買來不是讓你放家裏當傳家寶的,是買來讓你穿的。”


    “我知道知道,這不沒洗澡嘛!舍不得穿,省的糟蹋了。”


    吃早飯時,楊慶有看著兩位哥哥的穿著就來氣。


    中山裝現在穿太冷,你倆好歹把呢子大衣披上啊!


    否則哥們不白迴來了。


    “不行,糟蹋也得穿,否則我買它們幹啥?不就是想著讓村裏人高看咱們老楊家一眼嗎?”


    一旁的老楊頭顯然更明白楊慶有的心思,附和道:


    “對對對,慶有說的沒錯,等下喝完飯,就抓緊迴去換上,然後咱們爺四個去村裏溜達溜達,也讓那些勢利眼瞧瞧,咱們家慶有出息了。”


    這話算是說到楊慶有心坎裏了,丫咧嘴笑道:


    “還是我大爺通透。”


    吃完早飯,哥倆迴去披上大衣,老楊頭也把破棉襖脫了,裹上二手棉大衣,爺四個,加上屁股後麵倆流著鼻涕吃糖的小屁孩,一行六人,開始沿著村裏的土路瞎轉悠。


    而且專往曬太陽的人堆裏鑽。


    “哎吆!他大爺爺,你們爺仨,不對,那是慶有吧?慶有啥時候迴來的?瞧你們爺四個的穿著,我都不敢認了。”


    “哈哈哈!是慶有帶迴來的棉衣,好看還暖和,就是大了點,穿著沒法幹活,他二嬸,吃了沒?”


    “吃了,吃了。”


    最先遭殃的是跟老楊家同一條胡同的鄰居,一個個詫異的看著爺四個囂張的模樣,當麵讚完,轉頭就開始妒忌上了。


    “有點錢就燒包,飯都吃不飽,就驢糞蛋表麵光的窮嘚瑟,給誰看呢?瞎顯擺。”


    “可不,還好看暖和,穿著沒法幹活,說給誰聽呢?”


    “說給咱聽的唄!估摸著是他們家老四去年逃荒時傍上貴人了,這不迴來笑話咱們了。”


    “呸,瞎嘚瑟,今兒能傍上,迴頭就能被人踢開,等倒黴吧!”


    “看著吧!嘚瑟不了多久,上次還跟咱們瞎顯擺,說他們家老四幹什麽來著?”


    “上報紙。”


    “對對對,上報紙,連照片都沒有,是說的他嗎?我看呐!興許是重名也說不準。”


    “誰說不是呢!”


    遠去的楊慶有,聽著背後的議論聲,嘴角微微一翹,毫不在意。


    農村嘛!


    就得讓他們說,說的多才能傳的廣,傳開了,你說你們家親戚在城裏不是官他們都不信。


    謠言傳的邪乎了,村裏人自然會害怕,到時心裏生起欺負老楊家的心思時,就得好生掂量掂量。


    家門口的胡同轉完,接著便是其他胡同,屁大點的村,爺四個硬是溜達了個把小時,才走到生產隊隊部。


    說是隊部,其實就是曬糧食的小廣場邊上,有三間新土屋。


    蓋的不說有多好,但肯定夠新。


    算是村裏唯一敞亮的建築。


    “二大爺,您擱這曬太陽呢?來來來,您抽煙。”


    “哎吆歪!是慶有吧?昨兒就聽小超吆喝你迴來了,乍一看,都認不出來了,到底是城裏夥食好,胖了,也高了。”


    楊家莊生產隊隊長楊永利,也算是楊慶有的本家,兩家往上數四代,是同一個爹。


    楊家莊百分之六十的村民大致都是這麽個情況,最遠可追溯到楊慶有的太祖爺爺,中間也就隔了六七輩。


    “行啊小子,都抽上過濾嘴了,我的好大哥哎!您穿上棉大衣,還真人模狗樣跟老幹部似的。”


    得。


    楊老二一句話便又把老楊頭得罪了。


    這也符合楊老二的秉性,丫純屬不會說話,跟傻柱的嘴臭不是一碼事。


    要不是楊家莊他這一輩的,就數他壯實,生產隊長壓根輪不上他。


    “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楊永利也知道自個又把老哥哥得罪了,便識趣的不跟老楊頭搭話,轉身湊到楊慶豐那兒,瞧呢子大衣去了。


    曬穀場上曬太陽的村民有不少,見老楊家穿幹部行頭出來瞎嘚瑟,都一窩蜂似的上前說漂亮話,以至於楊慶有手裏的兩包過濾嘴,幾句話的工夫便一散而空。


    把老楊頭心疼的,淨斜眼瞪他了。


    要不是因為場合不對,老楊頭高低也得拎著他耳朵,訓上幾句。


    在農村,老爺們永遠比老娘們識趣,一幫人嘴裏的好話跟不要錢似的,那是硬捧啊!


    就差說楊慶有是文曲星轉世了。


    老楊頭蹲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楊家哥仨接受吹捧,心裏那叫一個美。


    雖然早晨喝的棒子麵粥早消化完了,這會兒肚子已經開始造反,但他卻感覺日子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心想著,等將來楊慶有有了娃,他說什麽也得讓老二代表全家去一趟京城,給楊慶有撐撐場麵,別讓媳婦娘家小瞧嘍!


    至於他自己為嘛不去?


    他怕丟人。


    老頭兒明清,自個一輩子都沒出過縣,去了京城,那是純丟人,他甚至都怕自個走不到京城,萬一半道迷路,那就更丟人了。


    還不如讓身為長子的老二去見見世麵。


    更何況老二穩重,關鍵時刻即使裝啞巴,也不會說錯話丟人。


    一幫人聊到盡興時,楊慶收直接把楊慶有賣了個幹淨,楊永利得知楊慶有還帶了台收音機時,立馬伏低做小,纏著老楊頭鬆口,把收音機貢獻出來,讓村裏的土老帽長長見識。


    在一幫小輩麵前,老楊頭也不好駁楊永利這大隊長的麵子,隻好吩咐楊慶豐迴去搬收音機。


    這下曬穀場熱鬧了。


    人是越聚越多,就跟楊慶有記憶中,鄰居買村裏第一台電視機的場景一模一樣。


    甭管男女老少,都來瞧稀罕。


    大夥很默契的一言不發,直勾勾的盯著收音機,即使那幫調皮搗蛋的小屁孩,也很有眼力見的老實蹲一旁不言語。


    眼瞅著收音機擺在隊部門口的八仙桌上,眼瞅著插頭插進了插座,眼瞅著大木盒子響出了動靜,隨著一段優美的歌聲在空中飄蕩。


    楊家莊的村民們轟的一下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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