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啥事啊!”


    楊慶有快走兩步,上前掏出煙遞給大爺,說道:


    “大爺,找您老打聽個事。”


    出門辦事不能太寒顫,楊慶有特意買了包三毛四的香山。


    大爺接過煙,眯著眼瞅了瞅,臉上的溝壑散開,笑道:


    “吆喝,還是幹部煙,給老頭抽白瞎了。”


    說罷,把煙夾耳朵後,看著楊慶有,樂嗬嗬的繼續說道:


    “啥事你說吧,十裏八村的就沒我王老漢不知道的事兒。”


    “大爺您看。”


    楊慶有撐開麵袋子,讓王老漢看了眼裏麵的棒子麵,這才表明來意:


    “大爺,我從京城過來的,想來咱這換點野味,當年禮送老丈人。”


    “但是我怕村裏人誤會,不敢直接進村找人換,這不找您給指點指點。”


    話雖如此,說的也合理,但王老漢仍舊下意識的抬頭四望。


    環顧一圈,北風依舊,漫山遍野的荒草地中並無異常,這才眨了眨眼,漫不經心的迴道:


    “後生啊,村裏也不好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你瞧老漢我瘦的,渾身上下沒二兩肥膘。”


    王老漢也不嫌冷,擼起袖子露出黝黑幹巴的胳膊,示意剛才並非虛言。


    “您老說的對,都不容易,城裏也吃不飽。”


    楊慶有打著哈哈,連忙給王老漢袖子擼下來,您老胳膊上一層皴,就別亮出來滲人了。


    “城裏人還能吃不飽?”


    王老漢不可置信的看著楊慶有,嗤笑道:


    “小同誌你不誠實啊,公社書記都舍不得抽的香山,你能拿出來送人,還說吃不飽?”


    說罷,王老漢搖搖頭,手裏的鞭子一甩,嘴裏吆喝著“嘚兒”,趕著驢車上路。


    楊慶有懵了,幾個意思這是?


    拿了好處,陰陽完就跑,老頭兒不老實啊!


    “大爺,您別走哇!有話您直說,您和領導繞圈子成,您和我一小年輕繞圈子,我也聽不懂啊!”


    楊慶有拎著麵袋子,緊跑兩步,使勁跳上驢車,坐車架另一側,瞪著王老漢不依不饒的說道。


    “籲!”


    王老漢拽緊韁繩,刹停驢車,臉上的褶子縮成一團,怒道:


    “我說你這個小同誌,怎麽聽不懂人話呐!”


    楊慶有不下車也不生氣,倆大眼珠子清澈而純淨的看著王老漢,就是不說話。


    王老漢見狀無奈的說道:


    “你拿著香山,直接去村裏找大隊長就行,保準能換到東西。”


    合著老頭兒是這意思,楊慶有恍然大悟,誰特麽說農村人樸實來著?


    這老頭兒就滑溜的很,沾上毛比猴都精,這小暗語說的,是個正常人都聽不懂。


    “我還是看著您老實在,領導們高高在上的,我太年輕,怕兜不住。”


    反正楊慶有賴上他了,找大隊領導,傻子才這麽幹,到時候被人吃幹抹淨,哭都沒地兒哭。


    別忘了,大隊可是有實權的,人家手下的民兵少則一個班,多則一個排,真翻起臉來,即使楊慶有手持湯姆遜,也得麻利跑路。


    說罷,楊慶有把麵袋子啪的一聲,扔老頭兒麵前。


    意圖很直白,糧食就在您麵前擺著,就說要不要吧!


    王老漢眉頭緊皺,緊緊的盯著麵袋子,有心想說不,可又舍不得挪開視線。


    最後,王老漢咽了咽口水,狠下心道:


    “行吧,看你娃老實,就帶你去我家看看。”


    說完,王老漢麻利揚起鞭子,“嘚兒、嘚兒”的催驢子趕路。


    十幾分鍾後,王老漢在山腳下的一處樹林邊停下驢車,指著村後一所孤零零的房子說道:


    “你沿著小樹林去房子那等我,我去把驢車還了,再去找你。”


    “好嘞,大爺您快點。”


    待楊慶有下車,王老漢調轉驢車,沿著大路迴村。


    盡管靠著大山,麵前是大片大片的耕地,王老漢所在的村子仍舊窮苦的很。


    整個村子壓根沒有新房,帶瓦片的屋頂都很少,大多數房子是用石塊搭起框架,上邊鋪上茅草將就。


    王老漢這破茅草屋就更不能提了,連個像樣的圍牆都沒有,門前紮著一圈樹枝,連風都擋不住。


    既然有王老漢擔著,楊慶有也不怕被人瞧見,索性在王老漢家門口找了塊向陽且幹燥的地兒,坐那曬太陽。


    您還別說。


    這村子背靠大山,麵朝南方,屋前一點風都沒有,曬起太陽來倍兒舒坦。


    “還是村裏巴適啊!”


    楊慶有坐那眯著眼,暗自羨慕老頭兒的老年生活。


    要是王老漢知道他的想法,保準踹他個生活不能自理,你三天餓九頓試試?


    沒多大會,王老漢揣著手,一溜小跑來到楊慶有麵前,推開渾然一體的“圍牆”,引楊慶有進院。


    “後生,你想換點啥?”


    王老漢提了提麵袋子,約摸過重量後,問道。


    這問題對於楊慶有來說,有點難,他來自那個啥也不能吃的年代,鬼知道這會兒有啥能吃的野味。


    “大爺,您都有啥?”


    王老漢稍加思索,留下句“你等著”,走進茅草屋,把楊慶有留在外麵。


    一兩分鍾的功夫,大爺拎著兩隻扒了皮的風幹兔子,一隻褪了毛的幹巴野雞,走出房門。


    “兩隻兔子,一隻野雞,隻能換這麽多。”


    楊慶有看見兔子的瞬間,有點失望,兔子,後世常見的玩意,沒啥稀奇的。


    兔子和野雞都是風幹的,估摸著加一塊都不到五斤肉,妥妥的未成年,碰上王老漢算它們倒黴,擱動物界也是英年早逝的典範。


    五斤肉換十五斤棒子麵,應該不算虧。


    說是這麽說,但誰不想占便宜呢,楊慶有再次遞上一根香山,笑嘻嘻的說道:


    “您再加點,我迴頭還來。”


    王老漢接過煙,毫不客氣的迴道:


    “甭想,換東西隻看當下,你這點糧食隻能換這麽多。”


    老頭兒還挺現實,楊慶有衝他豎了個大拇指,讚道:


    “您英明,糧票怎麽個說法?”


    糧票?


    那可是救命的好東西,一斤糧票可買一斤精糧,棒子麵根本沒法比。


    王老漢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眯著眼樂嗬嗬的說道:


    “小同誌,老漢剛才說了,隻看當下,你拿出來糧票再說。”


    楊慶有懶得廢話,掏出一打京城糧票,衝大爺甩了甩,說道:


    “您實在點,我就多換點,您要是想忽悠小子,我立馬走人。”


    “好說,好說,我這兒沒存貨,你跟我去大隊部一趟,可著你挑。”


    王老漢看見糧票的瞬間,眼都直了。


    老頭兒想下黑手。


    這是楊慶有的第一反應,但看老頭兒的瘦巴模樣,又不大像,他有些猶豫,該不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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