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原本跪著的小翠見吳天翊並未責怪,慌忙爬起身,與小石頭一左一右攙扶著他落座。


    吳天翊的目光如鷹隼般釘在案幾的地圖上,指尖沿著黑風峽向西南方向緩緩移動,瞳孔突然劇烈收縮 —— 在雲中山的陰影下,赫然標著 \"雲中鎮\" 三個小字,而翻過這座山脈,便是雲中郡府城!


    \"不好!\" 他猛然按住劇痛的傷口,冷汗順著下頜滴落,在地圖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若北蠻舍棄紅柳灘,取道雲中鎮突襲郡府,那先前在紅柳灘設下的拒馬、弩車等重武器皆成虛設!


    更致命的是,因黑風峽與紅柳灘的防線部署,城中兵力本就捉襟見肘,如今半數將士還因北蠻議和而鬆懈防備,甚至將箭矢彈藥都調往了黑風峽。


    \"阿骨打這老匹夫......\" 他攥緊地圖的邊緣,指節因用力泛白,羊皮紙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他相信此刻郡府城牆的了望塔上,哨兵或許還在眺望紅柳灘方向,卻不知真正的危機正從西南密林悄然逼近。


    一旦北蠻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僅憑城中這幾萬疲弱之師,如何抵擋?


    吳天翊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繃帶下滲出的血珠順著紋路蜿蜒而下,在地圖上暈開暗紅的印記。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震得案幾上的燭火都跟著搖晃,濺落的燭淚滴在 \"雲中鎮\" 的標記上,仿佛預示著即將燃起的戰火。


    \"小翠,速去請蕭郡丞!\" 他猛地抓住一旁侍女的手腕,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可是小王爺......\" 小翠望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色,眼眶泛紅,\"您的傷......\"


    \"別管我!\" 吳天翊一把甩開她的手,掙紮著要站起來,卻因動作太猛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幸好小石頭眼疾手快,慌忙扶住他的胳膊:\"小王爺!您先坐下!我這就去喊蕭大人!\" 說著便撒腿往外跑,藥囊在腰間撞出急促的聲響。


    吳天翊扶著額頭,強忍著眩暈,目光死死盯著地圖上蜿蜒的山路。


    他突然口中喃喃自語道:\"用兵之道,虛虛實實,攻其不備。\"


    阿骨打這一招聲東擊西,看似是為黑風峽受阻的主力尋找突破口,實則是要直取郡府,徹底扭轉戰局。


    可是自己何嚐不能一用?他深吸一口氣,指尖死死摳住案幾邊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穿越後這一路走來,不也是這樣磕磕碰碰,但總能逢兇化吉?再加上前世也看了不少這樣的事例,現在自己最重要的是冷靜,冷靜!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蕭晉官袍翻飛著衝進門,玉帶扣撞出淩亂的脆響。


    他猛地刹住腳步,瞳孔因眼前景象驟縮 —— 吳天翊半倚在案幾前,冷汗浸透的裏衣緊貼脊背,案幾上的地圖布滿暗紅血痕,在 \"雲中鎮\" 的標記處暈開猙獰的花。


    \"混賬!\" 蕭晉突然轉身,官靴重重碾過青磚,嚇得小翠踉蹌後退。


    他指著少女顫抖的手指幾乎戳到對方鼻尖,靛青官袍因暴怒鼓脹如帆:\"小王爺重傷未愈,你們竟敢縱容他起身!若是有個閃失,你們十條命都不夠賠!\"


    \"蕭郡丞,不關小翠姑娘的事!你過來!\" 吳天翊突然開口,沙啞的嗓音帶著金石般的冷硬。


    他抓起沾血的炭筆,在地圖上劃出一道粗糲的弧線,\"你看,阿骨打要從雲中山繞道突襲郡府,此刻我們必須......\"


    話未說完,劇烈的咳嗽突然撕裂喉嚨,他死死捂住嘴,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濺落在戰術圖的箭頭頂端。


    蕭晉的嗬斥戛然而止,目光死死釘在地圖上新添的血線。


    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少年蒼白麵容下燃燒的,是比北蠻彎刀更凜冽的殺意!


    蕭晉也顧不了那麽多,趕忙俯身扶住吳天翊,擔心地說道“小王爺,萬事以您身體為重!”此時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這話一出,他的手被吳天翊猛地甩開,吳天翊撐著案幾劇烈咳嗽,指節因用力泛白,繃帶滲出的血在檀木桌麵上洇出蜿蜒的紅線。


    怒喝道“你說什麽?咱們雲中郡有近十萬百姓,還有萬千士兵,他們的命就不重要嗎?”


    他沙啞的怒吼震得屋梁上的積塵簌簌掉落,驚得一旁的小翠退到牆角,連唿吸都屏住了。


    \"小王爺!\" 小石頭剛要上前攙扶,卻被少年赤紅如血的眼神釘在原地,那目光裏翻湧的殺意,像是要將整個北蠻大營都燒成灰燼。


    寂靜在屋內蔓延,唯有燭火劈啪作響,照亮吳天翊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


    良久,少年緊繃的脊背終於緩緩放鬆。


    他深吸一口氣,指腹用力抹過嘴角的血漬,看向蕭晉時,眼底已重新燃起冷靜的火光:\"你現在傳令下去,所有將士即刻進入戰備狀態,違令者斬!\"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圖上蜿蜒的雲中山脈,\"還有,把城中所有能戰之人都召集起來,就算是夥夫、馬夫,隻要拿得動兵器,統統編入防線!\"


    \"是,小王爺!\" 蕭晉抱拳應命,餘光卻始終緊鎖著少年浸透血水的衣襟。


    還未轉身,吳天翊突然撐著案幾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意:\"不用為我的身體擔心,這點傷還真能要我的命?放心,我的命硬著嘞!\"


    沒想到,吳天翊突然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為我的身體的擔心,就點傷還真能要我的命?放心我的命大著嘞!”


    話音未落,他已望向窗外翻湧的烏雲,眼神瞬間冷如刀鋒:\"阿骨打,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這雲中郡,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守到最後一刻!我雲中郡的百姓由我不由天!哼,這次,你的命再硬,我也要讓你有去無迴!\"


    忽的,他像是想起什麽,猛地轉頭看向蕭晉:\"對了!你即刻去把歐陽都尉、陳參軍他們都叫過來,還有熟悉雲中山地形的向導。接下來,我要做新一輪的布局!\"


    說罷,他一把扯下頸間染血的繃帶,隨手甩在地上,彎腰抓起炭筆在地圖上重重畫下一個圈,濺起的墨點如飛濺的血珠!


    蕭晉瞳孔驟縮,疾步上前將正要開口的小石頭和小翠拽到角落。


    他壓低聲音,喉結因焦急上下滾動:\"去林大夫那裏取安神藥,再備些止血散 —— 若小王爺咳血加劇,即刻喂藥!\" 見兩個孩子不住點頭,他又死死攥住小石頭的肩膀:\"看好他,絕不能讓他再過分操勞!\"


    兩人剛應聲,蕭晉已轉身望向案前,望著少年單薄卻倔強的背影,他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 他記得小王爺今年好像也就十六歲!


    如今拖著半殘之軀仍要撐起整座城池,這份重擔,又豈是血肉之軀能承受?可北蠻大軍壓境在即,他連一句勸阻的話都說不出口。


    蕭晉喉頭一緊,終究將那句 \"保重身體\" 咽迴肚裏,咬著牙往門外走去,他突然感覺一片寒意撲麵而來!


    他眉頭緊蹙望著烏雲翻湧的西南天際,下意識按住腰間配劍,金屬劍柄硌得掌心發麻!


    作為郡丞,他比誰都清楚城中兵力捉襟見肘,那些本該部署在紅柳灘的重弩此刻還未轉移。


    若北蠻鐵騎真從雲中山殺來,僅憑臨時拚湊的防線,如何抵擋?


    他猛地轉身看向緊閉的房門,隔著門板仿佛能看見吳天翊蒼白卻倔強的麵容!


    少年眼底燃燒的殺意讓他心驚,更讓他心疼 —— 這位燕王嫡子,本該在燕王府享受榮華,出入皆有仆從侍奉,金冠玉帶襯著錦繡華服。


    可如今,他卻褪去了貴胄的榮光,染血的甲胄替代了綾羅綢緞,養尊處優的手緊握著冰冷長槍,隻為守護這一方百姓數次踏入生死之地。


    如今更是拖著未愈的病體,將整座城池的安危扛在肩頭,蒼白的麵容下,燃燒著比北蠻烽火更熾熱的意誌。


    蕭晉望著吳天翊的房間,喉頭哽咽,胸腔裏翻湧的情緒幾乎要衝破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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