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然因江月滑胎之事被冬雪誣陷發配靜苑,她永遠無法忘記那日大雪紛飛,自己種的蔬菜都已經凍死在園中,外麵給的膳食少之又少。


    花小雀盡管腹中饑腸轆轆,盯著托盤上的飯菜半天還是毅然決然的轉身走向殿內。等她出來後,靜苑幾人眼巴巴看著她,花小雀徑直走向小廚房端來一盤隻有兩個饅頭的碟子來到眾人麵前。


    銀杏用手捏了捏饅頭奇硬無比根本無法下嘴,本想著熱一下也好,清漪看出她的心思:“小杏別去了,早就沒多少柴火了。若是用了我們的小廚房別想開灶了,湊合吃吧!”


    說罷拿起饅頭掰成幾塊一一遞給大家,花小雀拿起發硬的饅頭率先坐在西廂廊下,其他人坐成一排默默的低頭啃起饅頭來。


    花小雀神情失落歎氣一聲道:“太妃的銀絲碳火也快沒了,這個冬天該怎麽熬過去。”


    “這幫狗奴才,就會拜高踩低。見太妃入了靜苑沒權勢,就這般欺負。”崔寧咽了口饅頭氣憤的說道。


    林相然倒是坦然自若輕聲道:“既來之則安之,總有一天我們會熬出頭的。各位稍安勿躁!”


    花小雀一時氣不打一處來,摔掉手中一口未動的饅頭在雪地裏,忽然起身揚聲道:“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我得去想想辦法!”


    “你又能做什麽呢?”銀杏疑惑的抬頭目光看著她。


    隻見花小雀走到牆角,蹲下身子剝開草叢,露出了掩埋牆角的狗洞得意的看向眾人:“老辦法,我從這裏鑽出去搞點吃的。”


    眾人誰都沒阻止,隻因大家太餓了,人的求生本能最終戰勝理智,乃至道德。花小雀見眾人不反對,不由分說鑽進那狗洞之中,消失在大家眼前。


    走了好一會,瓊香忽然說道:“萬一花小雀被人逮住不又是一頓暴揍,我們這樣會不會太自私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在廊下坐的幾人心提到嗓子眼上,不由得擔心起她的安危。她們從下午等到天黑,從坐著等待變成了院中的踱步,心內惴惴不安。


    直到天剛擦黑,雪也停了。花小雀才從狗洞裏鑽了進來,隻見月光下的她滿頭大汗,渾身髒兮兮的樣子,來到眾人麵前快速將懷中被絲帕包裹好的糕點擺在眾人麵前,裏麵還混著發熱的四個軟饅頭。


    林相然細心的發現在她手背手腕處均有擦傷,也有被藤條打過的痕跡,那血不斷的往出滲。可她的表情還是淡笑著:“姐妹們快吃吧!我已經偷吃了好多!”


    崔寧也注意到這些傷痕,淚水湧出上前抱住她,輕聲在耳邊呢喃:“謝謝你!小雀!真的,謝謝你…”


    花小雀搖了搖頭,輕聲迴道:“你們都是我的好姐妹,好姐妹就不需要言謝的。好啦,快吃吧!涼了胃該不好受了!”


    花小雀掙脫她的懷抱,認真分發給眾人,大家含著淚狼吞虎咽的大口吃了起來。後來林相然才知道,這一次花小雀根本沒有吃到任何東西,她在偷的時候被發現,廚娘叫來內監狠狠地將她揍了一頓,在挨打的時候花小雀緊緊的護住懷裏的糕點和饅頭,被打後她得了空逃離了膳房一路跑著迴了靜苑。


    林相然說著說著淚水滑落下來,她拿起手上的絲帕輕輕擦拭著淡淡一笑道:“花小雀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她把歡笑給了我們,自己承擔痛楚,後來我們姐妹幾人結拜,小雀當我們的大姐不僅僅是她比我們大的緣故,也是她重情重義天性善良。”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她身上胎記的?”蕭太妃疑惑不解側頭問道。


    林相然迴憶起:“就是偷糕點的那夜,小雀執拗不願上藥,還是我拿著藥膏硬去她的房子……”


    “林相然,你怎麽來了?”花小雀聽到敲門聲打開房門,詫異的看著站在門前林相然。


    林相然走了進去關上房門,坐在圓凳上滿臉擔憂的看著花小雀:“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了給我們姐妹偷吃的,沒少挨打吧!我來給你上藥來了。”


    花小雀撓了撓頭,尷尬笑了笑:“我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時常被打,這點小傷過幾天就好了。”


    林相然不由得她推脫上前去解花小雀的外罩衣衫,她也不反抗。待留下裏麵的衣衫後,林相然讓她坐在圓凳上,認真的為她塗抹膏藥,當塗抹到左肩膀的時候發現了紅紅的胎記,仔細一看原來是鳳鳶花。


    林相然好奇的用指尖輕撫起來:“小雀,你知不知道你這塊有個胎記?”


    花小雀點了點頭平靜道:“知道,從小就有。”


    “這塊胎記好特別!”林相然貼近仔細觀察起來。


    花小雀笑了笑給她講述起來:“我娘臨終前告訴我我不是爹娘親生的女兒,是他們在樹林中撿來的。那時候我還是繈褓嬰兒,他們看我可憐就抱迴去養。我也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所以逃難的時候才漫無目的的來到長安城,隻因京城人多或許能找到我爹娘的下落。”


    林相然塗藥得手停頓半空被她說的話大為震驚,花小雀繼續說道:“或許我真的是多餘的,爹娘見我是丫頭片子不要我了。我養父姓花,養母希望我普通像小麻雀般自由自在快樂的活著,所以就取名花小雀。”


    “以後不要為了我們在遭打了,你這新傷舊傷看著讓人心疼。”林相然邊塗邊細心叮囑道。


    花小雀嘿嘿一笑:“沒事,我嘴刁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飯菜我也吃不下去,不為了你們也為了我,我覺得吧,我早晚得死在這張嘴上。”


    拉迴到現實,林相然繼續補充羞愧溢於言表:“那夜靜苑無故燃起大火,她為了救我才葬身火海之中。”


    溫言在聽完這一切緩緩起身向上一禮:“聖上,當年水月國公主入宮為妃三年後誕下小公主。先帝大喜,親自取名為慕宛卿並賜予封號端和柔淑公主。突然不知何故宮殿突起大火,公主在最後一刻委托身邊的胡嬤嬤將在繈褓的嬰兒帶了出來,胡嬤嬤被人追殺,卻也護主不力在半途中將小公主扔在半路獨自逃亡。先帝在最後時刻委托溫家務必盡全力找到端和公主,並親自下旨指婚若是溫家找到就可跟草民完婚。這麽多年,草民的祖父,父親都是費勁人力到處尋找,溫家為了尋找這才遠離官場經商為主。直到草民打探到京城的時候,這才知道原來公主早就改名換姓並入了宮。”


    林相然聽聞完溫言的講述內心大驚,蕭太妃在旁拿出了一枚隻有一半的玉佩:“這塊玉佩是花小雀在我這存放的,另一半應該在溫言那裏。當年先帝親自賞賜這雙魚玉佩為的就是指婚,也是機緣巧合下,她說自己做活不太方便,讓我幫她保存這塊玉佩,我問她哪來的,她說在繈褓中就有這半枚玉佩是自己爹娘給的吧!從那刻我就猜出她的身份,才把她留在身邊。雲措性格孤傲清冷唯獨生前跟我關係比較要好,她的女兒來到我身邊我也覺得是天意使然。聖上,您還記得靜苑的前身是先帝為雲妃建的星辰殿。”


    慕洛塵心裏都明白,從溫言入宮找他的時候他就明白一切,先帝臨終前說過此事,要不是溫言拿著特許金牌進宮麵聖,這個消息估計所有人都會爛在肚子裏。


    溫言從懷裏掏出另外的半枚懸在空中,走上前去跟蕭太妃手中玉佩合在一起前麵是雙魚紋,後麵確是刻有篆體慕,溫二字。


    “聖上。”溫言撩袍而跪向上行一禮:“草民有個不情之請。公主既然找到已經歸天,林姑娘勢必知道公主的骨灰何在,草民建議將公主骨灰安放皇室陵寢,恢複公主名號讓公主安息!”


    慕洛塵垂眸看向蕭太妃低聲道:“太妃,您的意思呢?”


    蕭太妃淡笑搖了搖頭:“聖上,花小雀生性喜愛自由,若是遷入皇陵我想她斷斷是不肯的。還有,這事是皇室塵封已久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若真遷入皇陵,前朝後宮都不好交代。”


    “林相然,公主生前跟你關係最密切,你也最了解她,你覺得呢?”慕洛塵目光看向林相然問道。


    林相然想了想輕聲道:“聖上,奴婢同太妃是一同的心思,也認為公主生前最不愛禁錮之地,她若是在也斷然不會答應的。”


    慕洛塵點了點頭看向溫言,溫言隻是提議也不強求就此作罷。他從腰上取下特許金牌同那半塊雙魚玉佩高高托起揚聲道:“聖上,公主既然找到,溫家不負先帝重托使命也到此完成。草民特交迴特許金牌和雙魚玉佩給聖上!”


    慕洛塵擺了擺手,李珂走了下去雙手接過後又來到他身邊,慕洛塵看了看平靜道:“朕特許溫家以後後代如有想考取功名在朝為官者一律破格錄用。”


    溫言向上一叩首感激道:“多謝聖上隆恩!”


    抬起頭又道:“聖上。溫家已經到草民這基本已經商為主,不會再有人在朝為官了。”


    慕洛塵嘴角上揚微微一笑:“這個是朕給你溫家特許,至於你溫家用與不用在於你們。”


    這一切一切在旁伺候的餘貴聽的明明白白,他忽然懂了以前跟花小雀的日子,明明是宮女可吃穿從不馬虎,這就是與生俱來高貴的氣質,頓覺自己不配她,耽誤了她。


    走在路上,林相然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更不能原諒自己。明明花小雀身份尊貴,為了救自己犧牲了自己。若她不死,這潑天的富貴,享不盡用不完。


    她忽然反應過來想到了大考前,盛小公爺給她了一本尚宮局秘密檔案,裏麵說的就是亡國公主葬身火海的事,寥寥數筆當時還覺得奇怪。原來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有跡可循,林相然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她暗中發誓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才能對得起花小雀的犧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滄瀾遺夢之相見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瀟湘靜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瀟湘靜虞並收藏滄瀾遺夢之相見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