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秋雨綿綿。


    足球場的主席台上,軍訓總指揮鄒學林雙手撐著欄杆,透過雨幕看著跑道上的那群奔跑的男生,尤其是那個叫做韓旭的少年。這隻遊兵散勇組成的隊伍能堅持到現在,全靠這個少年的得力指揮。


    這讓鄒學林有些刮目相看。


    “舅舅,你幹嘛讓韓旭罰跑?”


    周慶從後台氣衝衝地走了過來,俊朗的麵孔陰沉無比,大聲對鄒學林道:“現在他稱心如意了,哼!剛開始你就應該讓趙大雄滾迴部隊,我迴去非得削死他不可!”


    鄒學林皺了皺眉:“說了多少次了,這裏是公眾場合,不要喊我舅舅。”


    “知道知道,鄒長官!”周慶不耐煩道:“之前讓你辦了趙大雄,你總是說師出無名,現在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小機會,就這麽白白錯過了!”


    鄒學林麵無表情道:“我為什麽要處罰趙大雄?因為他得罪你了?”


    周慶迴嗆道:“我覺得這個理由足夠了。”


    “你這是誠心氣死我嗎?”鄒學林瞪著周慶訓斥道:“你說你入伍到現在整整三年了,幹過一件讓我臉上有光的事情嗎?惹是生非、欺負新兵、帶頭/嫖/娼/賭/博!”


    周慶不耐煩的擺手:“猴年馬月的事兒了,你別整天叨叨叨!”


    “猴年馬月是吧,那趙悅華呢?多好的姑娘呀,你不知道珍惜,跑到大學泡女大學生!”鄒學林滿臉的恨鐵不成鋼:“那個姚小恬跑到校長辦公室又哭又鬧,你知道我花了多少人情才把人家穩住的嗎?”


    周慶煩躁的不行:“我知道鄒長官神通廣大,這點麻煩算啥呀。”


    鄒學林怒道:“你這是兵嗎?扔到社會都是人渣!”


    周慶反唇相譏道:“對!我是人渣,你是人渣的舅舅!”


    鄒學林指著周慶怒吼道:“如果你不是我姐的兒子,而是我的兒子的話,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巴掌扇死你!”


    “成啊!扇死我的時候,鄒長官順便幫我把趙大雄也扇死唄!”


    周慶滿臉嘲諷道:“還有那個中文係的韓旭,他踩著你親外甥的腦門蹂躪呢,要不要看看我身上的傷口?我知道你鄒長官日理萬雞,沒時間看,不過沒關係,如果你不幫我,迴頭我找外婆,讓她來主持公道!”


    “你……”鄒學林咬牙切齒呀。


    “哦,對了,鄒長官,忘了告訴你,我那天打趙大雄和姚小恬約會的視頻還在韓旭手上呢,怎麽處理你看著辦吧。”


    周慶冷笑道:“如果這個視頻傳出去了的話,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我是死定了,不過鄒長官再怎麽冷血無情都擺脫不了是我親舅舅的事實,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蹦躂不了了,你也別想跳!”


    鄒學林氣得麵色煞白。


    作孽呀!


    自己怎麽就攤上這麽一無法無天的外甥!


    ******


    狂風勁吹,大雨滂沱。


    李默緊咬著牙齒在隊伍的前頭奔跑著。


    同伴們很難想象,李默這種一陣風能吹到的文弱書生竟然能堅持到現在。


    私下裏大家互相打聽過,知道李默是一個富家子弟,老爸在當地是很有名氣的礦業大亨,家財萬貫,從小嬌生慣養,但大家不了解的是,優渥的生活條件讓李默的自尊心比大部分人都強,輕易不服人,不服輸。


    即便是跑步,李默也不願意拖後腿!


    十圈。


    十一圈。


    十二圈。


    風雨之中,頑強的意誌支撐著李默的身體像機械一樣向前奔跑,渾身泥濘,兩條腿像灌鉛一樣沉重,肺部灌了辣油般火燒火燎,每一口唿吸都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蓬”地一聲!


    李默左腿發軟不小心踏空,一個趔趄摔倒在水窪裏,手腳哆嗦著掙紮兩下,怎麽也爬不起來,仿佛全身的力氣全都抽空了。


    “還行嗎?”


    這時,一隻白皙,修長,筋節分明的手出現在他的眼前。


    李默下意思地抬頭。


    風雨之中,他看見了韓旭那張仿佛永遠帶著笑容的臉。


    十五天前,李默無比的討厭這張笑臉,因為他無比的討厭韓旭這個人,但是現在,他從這張臉上的笑容中感覺到了真誠,力量,還有落魄時兄弟伸出援助之手的溫暖。


    風雨之中,陽光在心底裏怒放!


    李默眼眶有些紅,咬牙爬了起來:“沒事兒。”


    他很感激韓旭,從韓旭伸手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決定將韓旭當成兄弟相待,但是他並不需要韓旭的幫助,再卑微的人都有自己的驕傲,他也依然,即便是用爬,他也要憑著自己的本事爬到終點!


    強撐著,李默搖搖晃晃地起身,跟著大部隊繼續向前。


    狂風驟雨中,那道單薄身影漸漸遠去,身上似乎帶著莫名的倔強。


    韓旭看的有些出神,然後笑了笑,這樣的人是真傻,但傻得可愛,傻得令人尊敬!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韓旭掏出一看,是輔導員王磊的。


    “韓旭,你這個班長是怎麽一迴事?”


    石磊和韓旭關係很好,平時說話特隨便,但這次他在電話裏的聲音有點嚴肅:“下這麽大的雨同學感冒了怎麽辦?你不但不製止還帶頭跑?快點把他們帶迴寢室洗熱水澡,教官那邊我來說。”


    “知道了。”韓旭直接掛了電話。


    他大步跟上隊伍,大聲道:“兄弟們,還差三圈就到終點了,我知道這個時候大家的體力耗得差不多了,但我也知道沒有人願意放棄!現在,聽我的口號,我們攜手並肩向終點衝刺!”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韓旭的聲音穿破雨幕,迴蕩在中大的校園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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