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滑到他那空落落的左手無名指指根上,暖調的燈光鋪灑下來,他想,要是那枚戒指他沒扔就好了。“你要是喝下去,以後早餐都去找晏景陪你吃吧,我就不奉陪了。”梁川故甫一收迴目光,就看到林知年捧著杯子,精致的眉眼被熱牛奶的騰騰熱氣朦朧著,淡粉色的薄唇已經微微張開了。他沒來由地有些不爽。一杯牛奶就可以收買的人,能指望他有什麽忠誠?不過也是,之所以會這麽黏著他,也不過是因為得了怪病而已。等他倆離婚了,他愛怎麽喝怎麽喝,喝到吐奶都和他沒關係。“所以哥哥的意思是,隻要知年不喝,以後的早餐哥哥都會陪我吃嗎?”“你倒是想得美。”梁川故沒什麽表情地望著他,朝他伸手,並簡單地做了一個拿來的手勢。林知年蹙眉簡單地思考了一下,雙手緊緊抱著那杯牛奶,向前微微俯身,正好將清瘦漂亮的下巴擱在梁川故寬厚有力的掌心,還自以為格外俏皮地朝梁川故眨了兩下桃花眼。梁川故:“……”“叫你把牛奶給我。”“哥哥不給知年喝,是想自己一個人躲著偷偷喝掉嗎?”林知年雙頰微微鼓起,像是在模仿小孩子賭氣的模樣。別說,還真有點像。“我還沒有那種惡趣味,就算有,也不用偷偷的,懂嗎?”梁川故抬起掌心,並借著這個動作將林知年的腦袋也抬了起來。他並沒有多用力,但過程意外地順利。林知年十分配合地跟著他的掌心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悄把眼睛閉上了,冷白的臉頰泛著微醺般的緋色,像小動物渴望主人撫摸那樣,主動將臉頰往梁川故手上貼。但梁川故撤手了。直到那杯牛奶易主的時候,他掌心都還殘存著林知年下巴和臉頰上那種奇妙的觸感。他從來沒有這樣黏黏膩膩地接觸過一個人。怎麽說呢,其實感覺還不錯。“那是知年的牛奶!”梁川故直接舉杯一飲而盡,動作直接一整個行雲流水,不帶一點停滯。喝完之後還要將杯子拿到林知年眼前晃悠一圈,衝他挑了挑眉之後,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意,把空杯子放到林知年麵前。“哥哥?!”林知年沒想到梁川故能這麽狗,連顫音都急出來了。“食不言。你看你都浪費我多少時間了,再不吃你就一個人在這慢慢耗吧。”林知年最怕這種威脅。一聽他這麽說,心裏再委屈也得先壓下去,端起自己的粥碗一口一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難過,結果越想越委屈,一顆一顆晶瑩的珍珠就悄無聲息地往碗裏掉。梁川故也是看他一直端著碗,既不出聲,又不去夾別的配餐,正納悶他為什麽突然變乖,不經意抬頭看了一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林知年抱著飛梁後勤集團特製的萌物係列白瓷碗,肩膀一抽一抽地發抖,嘴唇被死死咬著,臉上潮濕一片,儼然已經哭成淚人了。梁川故放下餐叉,雙手交叉著支撐著前額,肘關節撐在金屬圓桌上,深唿吸了好幾個迴合,想沉思,卻在林知年隱忍而克製的哽咽聲之中沉思不起來。這才多久啊。林知年到底能堅持多長時間不掉眼淚,給個準信好不好?兩個人不知道各自出於什麽心思,一個哭得六月的大雨一樣嘩嘩啦啦,一個就像鋼鐵一樣的直木不可雕也。這個用餐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低迷,方圓20米都沒有人靠近,總感覺那上空籠罩著什麽吃人的陰雲,隻等他們老板一個爆發,就要把陰雲中心吞噬殆盡。梁川故也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發火,然後直接擺脫林知年的折磨,一個人繼續快快樂樂地工作。但很遺憾,他的良心還沒被狗吃完。人是自己惹哭的這個暫且不說,但更重要的是林知年現在正生著病。當時鍾遠在開病情診斷書之時還在郵件裏給他羅列了一大堆已有病例的病情分析,其中001號病人身上就出現了明顯的淚失禁體質特征,而這位病人之前是一個和人對罵一百八十迴合都嫌不過癮的暴躁老哥。*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的觀閱!麽麽嘰!第八章 劇本一 他給老公和哥哥劃了等號。“別哭了行嗎?”林知年哽咽一聲,咬著唇艱難地點了點頭。任由他一直在員工食堂哭也不是辦法,當事人梁川故現在想起自己這個帶他來吃早餐的決定時表示後悔,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如果能重啟一次,他絕對不會再答應林知年的請求。“知年不、不哭……哥哥……”他輕輕抽噎,耳邊的碎發都被淚水粘在了臉頰,望向梁川故的時候,一滴斷線的淚珠正好從眼眶滑下,“對不起……知年不是有意要哭的……哥哥不要生知年的氣好不好?”梁川故皺起眉,平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個禽獸。林知年放下那個垂耳兔彩釉白瓷碗,雙手慢慢、慢慢地朝梁川故伸過來,最後小心翼翼地覆在梁川故溫熱的左手上。他白皙的指尖泛著淡淡的粉色,但仔細看能看出因為長時間彈奏樂器而留下的薄繭,梁川故想,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林知年的演出,每次就是在陽台上匆匆看一眼他的背影而已。他的音樂很好聽,但除此之外,關於他的一切,他就再也不知道了。“知年沒有要故意惹哥哥生氣的意思……哥哥不喜歡看知年哭哭,知年以後就躲到廁所裏去偷偷哭哭,哥哥不要不理知年,不要討厭知年……”梁川故聽著他小孩子一般的語氣,最終還是隻能無奈歎息。“沒有討厭你。”他抬手給林知年擦眼淚,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越擦越多,這樣簡單重複的動作為什麽會越來越上癮。“是我做得不妥,我向你道歉。”他屈起食指,力道不輕不重地帶走他臉頰處的淚水,然後又抬起拇指,粗糙的指腹甫一接觸到長睫,林知年就仰起臉,乖乖地閉上了眼睛讓梁川故摸。他的臉還沒有梁川故手掌大,也隻有雙頰處有點輕微的肉感,摸起來很是舒服。梁川故擦著擦著,不知道怎麽就摸到了他左頰那顆小痣上,隻是輕輕碰了一下,林知年就瞬間睜開了眼。他應激般地攥住了梁川故的手腕,因為肌膚相觸的緣故,梁川故能感覺到從他手心傳來的細微顫栗。他眼眶裏一直有淚,但確實有那麽一瞬間,那裏麵沒有了楚楚可憐的神色,反倒梁川故想起了正常時候的林知年。“……冒犯了。”他收迴手,用圓桌上的餐巾紙仔細擦拭掉手上的淚水,微微往後仰身靠在椅背上,眉眼淡淡,又恢複了他一貫的、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樣。他沒有再給林知年一個眼神,而是抬起腕表看了一眼,看著指針指著的第九個羅馬數字,臉上的表情差一點繃不住。“把他送迴去,現在,立刻,馬上。”他語氣差得要命,陸文在電話裏一聽就知道這兩人之間又出了大事。“……哥哥?”直到他打完電話,林知年還是一副狀況外的模樣,紅著眼小心翼翼地詢問,看上去頗為不知所措。“是知年做錯了什麽嗎?”梁川故聞言抬眼沉默地看了他幾秒鍾,似乎想從他天真無辜的眼神中看出誰的影子,卻最終一無所獲。“不要有心理負擔,你什麽錯都沒有,是我的錯。”他這算是趁人之危吧,梁川故心想,林知年現在和小孩子又有什麽兩樣。而把這麽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和小孩子玩你退我進小遊戲的他,才是真的錯得離譜,愚蠢到家。“一定是知年做錯了什麽,惹哥哥生氣了,否則哥哥看起來為什麽這麽不高興。”他臉上淚痕猶在,卻伸手想為梁川故撫平皺緊的眉頭。梁川故稍微偏了一下頭,林知年的手便隻是堪堪觸及他的眉尾。他眼眸中的淚光像是在隱隱閃爍,手指在半空受傷般的蜷縮了一下,好幾秒之後才慢慢收迴去,與另一隻手無措地交疊起來。“梁總!”陸文從助理辦公室飛奔而來,看著的就是這兩位臥龍鳳雛相顧無言,唯有林知年淚千行的詭異情景。救命,他又想腳底抹油溜了。“林少爺……”“送他”“我跟你走。”梁川故還沒說完,林知年就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聲音裏還帶著明顯的哭腔,隻是現在低著頭,垂落下來的中長發遮住了他通紅的眼眶。梁川故的西裝外套穿在他身上有些大,顯得他整個人愈發清瘦脆弱,連陸文這種真直男看著都有些不忍心。“老板,這……”梁川故也站起來,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正好看見林知年抿緊的唇和冷白的下巴,他的目光在那上麵停留了一秒鍾,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麽表情,像是在看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要跟你走,你就帶他走,還有什麽好的說嗎?”陸文腦袋裏直接拉響警報,還沒找到角度張口為自己辯解,林知年就已經又出招了。“是因為哥哥不要知年,知年才跟別人走的。”他有點哽咽,但又堪堪忍住了,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像是不想在梁川故麵前太過失態。但是聽起來太可憐了,像一隻被棄養的小狗,迫不得已離開主人,要跟著陌生人走。梁川故繞開圓桌,朝林知年走了兩步,最終停在離他極近的位置,依然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淡漠姿態看著他。林知年沒有抬頭看他,繡密綿長的睫毛像兩把淚扇一撲一撲地遮住了清澈的桃花眼,隻是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抽噎一下,連肩膀都在細細發著抖。梁川故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指針,現在已經是七點五十了。他這輩子沒吃過這麽長時間的早餐。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小孩子一樣的病人造成的。不知道是突然良心發現還是怎麽的,梁川故莫名想起在教堂舉行婚禮的時候,神父問他們是否願意締結婚約,無論健康還是疾病,富有還是貧窮。他曾在神的麵前承諾,會愛著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直到生命盡頭。當時他想的是什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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