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當票上的東西退給我。”赤把當票遞給紙人掌櫃。紙人掌櫃依照當票上的號碼取出物品——正是赤一個月前當的八寶手鐲。


    “贖金共計2400金幣。”赤依言付過錢。這是元老頭從小到大送給赤不多的幾件物品之一,當然得好好珍惜。至於錢的方麵,一向窮得響丁當的赤去了一趟賭場,不用我多說了吧!


    剛戴好手鐲,一個家夥衝進來一把推開赤,叫道:“我要贖我的畫筆、畫具,快點!”


    這不講禮的家夥全身一股酒氣,六十歲上下,門牙也落了一顆。頭發全白了,像是幾個月沒梳理,衣服上滿是油漬,典型的一個糟老頭子。


    “索羅堂先生,你的贖金準備好了嗎?”紙人問道。


    索羅堂用手使勁拍著案板:“快點,快點,這麽多廢話幹嘛。”


    紙人不得已取出畫具:“贖金是841塊金幣。”


    索羅堂一把搶過畫具抱在懷裏:“孩子——我帶你們迴家。”轉身就走。


    紙人急得大叫,不過這位索羅堂老先生喝得也太厲害了,轉身時左腳踩了右腳,一頭倒了下去,不一會就傳出唿嚕聲。


    赤眨眨眼:“真有型啊!說睡就睡。”


    紙人過去拿畫具,無奈索羅堂抱得太緊,拖也拖不動。赤問道:“神族居民每月都會得到無數金幣,這位老先生沒錢嗎?”


    “他呀!錢全花在喝酒上了。”


    赤一愣,遇上同道中人了。拿出一袋金幣:


    “掌櫃,這錢我付了,你知道老先生家在哪兒嗎?”


    ……


    由於8號神域的執政官麻稿政拉響一級警戒卻又一無所獲,同時身為黑衣小隊長的s·x·i四處傳播對麻稿政之子麻稿田不利的言論,麻稿政不得不召開公眾會議澄清事實。


    約占神域人口20%來到會議廣場參加會議(人數已經極多了)。首先麻稿政解說了拉響警戒的原因,並表明了8號警務對待煞光的態度。自然是把赤說得罪大惡極,聽得麻稿田隻想衝上去打他老爸一頓,不過到底沒有,因為赤在臨走時說了一句:要善待你的父親,我隻見過自己父親一麵,所以我知道有父親的人是多麽幸福。


    大約講了20分鍾,麻稿政就讓兒子上台演講,擦肩而過時小聲說了一句:“今天來的人很多,千萬別搞砸了。”


    麻稿田不理他,清清嗓子上了台。台下寂靜一片。其實大家來的目的就是要看麻稿田如何反駁s·x·i的言論。


    麻稿田道:“我知道大家一直是另眼看待‘煞光’,不過我今天得說兩件事;1、煞光是擁有偉大靈魂的人物,也是我剛結拜的大哥;2、他從來沒有殺過一個神族人,這一點我以性命保證。”


    話落,台下一片嘩然,唏噓聲四起。甚至一個人大叫道:“臭小子說什麽呢?滾下來。”麻稿政也幾乎眼珠子落地了:這小子還真不是做公眾人物的料,一點也不知道迎合大眾的口味。


    麻稿田等噓聲稍微安靜些了,平靜地說:“如果大家驚訝夠了,請容我講一個故事。”


    故事的內容大家猜也知道,不過這迴故事的主人翁正在一所糟糕得不成樣的屋子裏伺候一個糟透了的老頭。


    索羅堂排山倒海地吐了一頓,終於舒服了,人也清醒了不少,道:“是你送我迴來的?”赤一點頭:“你喝得太過頭了。”索羅堂又問:“你怎麽找到我家的?”


    “掌櫃的說全市最差的房屋就是了,好找得很。”


    “媽的,一個紙人也敢這麽說我,看我不去扁它。”說著索羅堂翻身下床:“等等,我的畫具呢?”


    赤從一邊的桌上把畫具遞給他:“在這。”索羅堂像慈父一樣地把它們抱在懷裏。


    赤站起身看著四壁掛滿了畫兒,問道:“你是畫家嗎?那這些就是你的作品了?”


    索羅堂搖搖頭:“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玩意。”赤一笑:“誰說的?我看著滿不錯。”


    索擺擺手道:“喜歡就拿去吧!算是我謝你的。”“舍得嗎?這是你的心血啊!”


    “早就不時興這種玩意兒了。”索抓過一瓶酒大口大口地灌起來:“現在神人傾心的是經濟、快速又真實的靈鏡映像,我的手藝根本比不上,沒有人會看中這些的。”


    赤一笑,對著其中一幅畫道:“這幅畫的邊框發黃,推斷已經畫了四十年了,如果真的這麽不重視它們,那早該把它們扔了,不過你不是沒有嗎?”


    喝了酒後的索滿臉紅紅的,脾氣又壞起來:“關你鳥事,滾吧!這裏不歡迎你。”


    赤退後兩步:“不好意思,說了不該說的話,我這就走。”說著就去摘牆上的畫。索大叫:“喂,喂,你幹什麽?”


    “不是說隨我拿嗎?”


    “我現在後悔了,你快放下。”


    說到底還是關心這些畫的。赤一笑:“那841枚金幣可是我付的,你說怎麽辦?”


    索一頭倒在床上:“除了畫和畫具,你愛幹啥幹啥,打我一頓也行。”好賴皮的老頭。


    “你的畫是你的心血,我是不地拿的。這裏也沒什麽值錢的家當,一個老人家我當然不會動手的,所以隻好拜托你為我畫一幅畫了。”


    “畫畫?我已經很久沒上手了。”


    “我對你有信心!”


    “好吧!”索羅堂翻身起來:“畫跑調了可別怪我,要畫什麽?”


    “隻求為我畫一個人。”


    “你去把他帶來吧!我照著畫得更好。”


    “她……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哦!這樣啊!那有靈鏡的影像也可以。”


    赤頓了一下,有點慚愧道:“年青的時候不懂事,以為反正天天都在一起的,所以我身上一幅靈鏡映像也沒有。”


    索搖搖頭:“這可真難辦了。”


    赤道:“所以我希望由我來口述你來畫。”


    “似乎也隻好這樣了。”索抱出一大堆廢紙:“我們先來畫臉,畫好了再改再畫,臉成型了我再正式動手。”


    “麻煩你了。”


    “這還真是麻煩。”索拿出軟硬粗細各不相同的十六支繪圖鉛筆:“不過這個忙世界上除了我幾乎沒人能幫你了。”說著甩甩頭,酒勁就下去了,臉也不紅了。看來這老頭平時一個樣,喝酒時一個樣,作畫時又一個樣。


    就這樣赤來描述索羅堂來執筆,畫了又改,改了又畫,一直忙到深夜。畫到第十九張,赤道:“已經有九成像了,不過她的眼神是那種春日陽光灑滿大地的眼神。”


    索喝了一口咖啡:“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奮筆疾書,不過一刻鍾第二十張已經完成。赤隻覺眼前一亮,恍惚是淑靈重生了一般。索羅堂看著赤一笑:“看來這張是通過了。好,樣子我清楚了,現在正式動手畫。”


    赤道:“也不急於一時,明天再畫吧!現在已經很晚了。”索羅堂笑著使勁搖頭:“不行,不行,不行!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拚著命來繪畫了。興奮得血液都沸騰了,我要用我一生的繪畫經驗來完成這一幅傳世之作。”


    赤強不過他,隻好道:“那就拜托了。”


    索道:“素描、漫筆、彩繪、油畫,還有東方的水墨和水彩,對了,還有版刻,你要哪種來畫這幅畫?”


    赤一驚:“這些你都會嗎?”


    “老頭子我四十年精力獻身畫道,有什麽不會的?”索羅堂很是得意道。


    赤思忖一下道:“那就請把每一種畫法的精髓都用上吧!”


    “什麽?”


    “她的內心是如此豐富,豐富到任何一種畫風都不能表現她的美於萬一。所以請用上所有的繪畫技術吧!”赤失神道:“我知道這會讓你為難,但請你相信,————我心目中的她真的是如此豐富啊!”


    索羅堂不再出聲了,他驚奇於赤的眼神,也隱約感到自己一直渴望的那個時刻到了,——————那是機遇,也是挑戰。


    “你還真會出難題啊!有挑戰性,我喜歡。”索羅堂打定了主意,工工整整地拿出標準繪畫的宣紙:“各種繪畫對紙的要求不同,要完成你的要求,隻能使用這種號稱‘紙類珍寶’的芭蕉紙。”


    “芭蕉紙?”


    “沒錯,就是把芭蕉的莖幹削成一根根幾乎透明的絲,再像編涼席一樣編起來,最後經過一係列精細的加工,就成了你眼前這張集各類紙張性能於一身,身價超過一百萬的芭蕉紙。”


    赤驚道:“等等,這太讓你破費了。”


    索道:“閉嘴!你以為我還隻是在幫你嗎?能挑戰繪畫的頂端極限,這是每一個畫家都夢寐以求的!”


    唿,索已畫下第一筆。


    這幅畫將寄托我所有的希望與激情,如果這幅畫畫砸了,那我不死也沒用了。


    ……


    在麻稿政召開公眾會議後幾十天裏,人們都在談論那位演講天才。他的演說一改迎合群眾的老調,用他特有的激情式腔調來引導群眾的思想,讓大家跟隨他的思想進入另一番新天地。在那番天地裏他是隨意調控群眾情緒的君王……


    隻有麻稿田自己知道自己哪裏是什麽天才,不過是受了狂潮、烈焰般的精神的洗禮。


    “大哥,你現在還好嗎?”


    ……


    但群眾也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是最後有人問“煞光”的真名時,麻隻是呆呆地看著天:“大哥說他沒有名字,他現在要迴遙遠的故鄉,去複活他久違的名字。”不過大家還是對麻的能力充滿信心,都期待著麻稿田在下一次演說中的精彩。豈知,在一間破破爛爛的木屋裏,正進行著一場無與倫比的精彩。


    “索老先生,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你已經畫了三十九天了。”赤心痛地勸道。


    索羅堂大大的飲了一口酒,整個人瘦得隻剩下皮和骨頭:“嗬嗬,神的身體受得了,而且畫癮來了,想停也停不下來。”


    胸口忽然一陣血氣沸騰,索忙把臉扭向一邊,噴出一口烏血來。


    赤道:“不行,我決不能讓你再畫下去了,你已經工作了三十九天了。”


    索羅堂瞪了赤一把5號繪圖筆給我。”


    “什麽?喂!老先生,你……”


    索羅堂一把抓起了5號繪圖筆,往淑靈頭飾上的一寶石奮力點去。


    一點之下,整幅畫忽然有了靈性,畫上的山、水、人物都活了起來。


    “完成了!”


    索全身一軟,倒了下去。赤連忙扶住他。


    索輕聲道:“我——畫得好嗎?”


    赤鄭重地看了一眼畫,畫上人物臉型是細芯繪圖筆勾勒的素描,發型是由漫畫繪出清秀飄逸又不失一絲淑女之氣,衣飾是水墨勾邊,水彩畫花,一襲長裙長及地而覆,青草卻不帶一絲俗垢。還有草是用版刻,野花是用油彩。遠處的山、天邊的雲都是用水墨淡淡一抹而過,反叫人更加神往。


    而最神奇的是幾種完全不同的畫風竟然渾然天成的融合在了一起,可以說是神奇中的神奇。


    “絕世珍品,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畫。”


    索羅堂一笑:“是啊!我也得說——它值一千萬。”慢慢地合上眼。


    他太累了,得好好睡一覺。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雖然仍是一幅皮包骨頭,但臉已有了血色。


    赤遞過來一杯咖啡:“你已經睡了三天了,嚇了我一跳。”


    “以為我醒不過來了嗎?”索羅堂泯一口。


    然後差點噴了出來,驚問:“喂,牆上的畫呢?怎麽不見了。”雙手緊緊抓住赤的手臂,幾乎要把赤的手抓出血痕。


    赤道:“我把它們全掛到牆外了,確切地說是我用你的畫舉辦了一次畫展。”


    “混蛋,誰叫你這麽幹的?”索強撐著下了床:“讓那些家夥看我的畫是對它們的褻du。”


    赤平靜地道:“大家都很喜歡啊!”


    索一愣,動作不由停下來。


    “大家都喜歡,交口稱讚。有一個小孩甚至說要拜你為師。一切並非你所想象的那樣。你以為大家都傾心於影映而遺棄了圖畫,其實影映永遠都不可能代替繪畫,因為隻有你們這些畫家所創作的畫,才能傳達於畫麵之外的美妙韻味。”


    索眼睛有些模糊:“討厭的家夥,幹嘛為我做這些?”


    “我並非是為你啊!”


    “嗯?”


    赤拔出半截斬龍:“這把劍長一米六,寬一尺,重八十二斤,鋒利無比,是我用過的第一件武器,伴隨我經曆了無數戰鬥,名曰‘斬龍’,由當世最著名的鑄劍師打造。雖然他口口聲聲地說:他打造這把劍是為了發泄對世人的不滿,並不渴望有人能使用它,可當我將這把劍舉起時,他竟高興得像個孩子。因為他知道一件真正的絕世兵器隻有到戰場上才能實現價值。同樣,閣下的畫隻有得到世人的認同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我的劍雖然折斷了,可我它的內心一點也沒有哭泣,因為它那令敵人膽寒的鋒芒證實了它是無價之寶。那麽閣下一定會高興在下的做法吧!因為它們是你的孩子啊!”


    索猛把頭扭到一邊,傳出輕微的嗚咽:“討厭,幹嘛說這麽煽情的話啊?”


    ……


    次日。


    赤道:“住了這麽多天了,在下真的得走了。”


    “也是,畫都畫好了也不用死賴著不走了。”索道。


    “不知我該付多少錢?”


    索道:“841枚金幣,似乎——你已經付過了。”


    赤一笑:“那我可走了。”


    索也一笑:“快滾吧!”說著用力一推赤。


    赤道:“下次見麵時,我還會再拜托老先生為我畫一幅畫。”


    索掏出隨身帶著的酒瓶:“要有難度才行。”


    “一樣是口述畫人。”


    赤把水火麗的外貌簡單描述了一下。


    索羅堂飲了一口,思忖一下道:“有意思,你說的除了年齡、膚色、發型不同外,明明是和你以前描述的那個人一樣嘛,就是一個人吧!”


    “什麽?”赤一驚:一個人,同一個人。淑靈和水火麗……?忽然又靜下來,隻覺得全身像被陽光撫mo一樣舒服,呆呆地望著天: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輪迴?


    萬裏晴空飄蕩著點點的雲,————就像上天調皮的眼睛。


    在赤離開的時候,一群小孩圍上來要索教他們畫畫,樂得索羅堂嗬嗬直笑。


    ……


    赤小心地通過了安檢,登上“浮石船”。他笑得很自然,沒人懷疑他會是個通緝犯。


    ……


    趴在欄杆上,無聊之際,赤拿出畫筒,從畫筒中小心地拿出被命名為《佳境》的畫。一看,不由愣住了:


    畫中的淑靈依然,但她身後的青石上卻多出一個赤,遠遠地望著淑的背影,眼中充滿無限愛意……


    “一定是索在我臨行前的晚上偷偷畫上的——這老頭子!”


    看來叫老頭比叫老先生順口啊!


    ——————-————五卷(終)


    後注:雖然西方神域都在通緝赤,但一直都是用“煞光”的化名,(其實這一點並不奇怪,赤以前是奇襲部人員,背景資料是3號神域的一級機密。)隨便查是查不到的,不然實名通緝的話赤可就麻煩了。可是赤為什麽被通緝,卻一直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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