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拈銀和龍舌蘭同為“天下三大女神捕”之列,本就相互有比較之心。


    此刻龍舌蘭言語上吃癟,一時氣的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老張飛”低笑一聲,突然抬頭看向遠處道:“放他們上來吧!”


    吳蘊和鐵手二人對視一眼,隻聽身後幾道腳步聲響起,來人正是陳風、何孤單一行人。


    “老張飛”殺氣騰騰道:“來的可都是衙裏吃公門飯的夥計?”


    在鐵手身後的陳風施禮答道:“我是陳風塵,是這縣裏的班房總捕頭。”


    陳風既然答了,何孤單也揖道:“我是個縣裏刑捕參副,兼知縣參政事。我叫何孤單。”


    “老張飛”冷笑道:“你們來了就好!都是班房衙門裏的兄弟,那就好辦事了。我正要辦幾個人、判幾宗案子,你們來作個旁證,以免日後江湖人傳我查某人光憑好惡,任意殺戮。”


    鐵手道:“判案定罪,不迴衙裏去升堂,按公依法執行,卻來這荒山野嶺倉促定謀,恐怕於理不合。”


    隻聽查叫天嘎聲叱道:“鐵遊夏,你雖是名捕,但今天你也涉了案,可容不得你巧言借機脫身脫罪!”


    然後查天王向身後的荊棘林裏喊了一聲:“馬軍師,你出來給大家說說原由去!”


    有人應了一聲,徐步自荊棘林裏從容悠然的踱了出來。


    這人很白淨,很注意飾自己,來到這剛水退的泥濘地,比起其他的人,他的袍履幾近全無汙漬,唇上的兩撇胡子十分濃鬱。


    他是查叫天身邊的智囊、軍師,“風林火山”馬龍。


    隻見馬龍施施然的唱喏問好:“鐵二爺、吳五爺,別來無恙?”


    鐵手迴禮道:“馬軍師一切可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吳蘊也不好冷著臉,隻好學著鐵手一般迴了禮。


    馬龍直截了當:“剛才我們這幾發生了一些小問題。”


    鐵手問:“什麽問題?”


    馬龍道:“昨夜這邊有人毀壞堤壩,讓洪水決堤,淹沒了不少農田住戶。”


    鐵手道:“我們昨夜也在這附近的山上,這場麵我親睹了。”


    馬龍好整以暇的問:“但你們後來還是離開了,敢問之後幾位到哪去了?”


    鐵手用手一指遠處的大角山:“大角山上抱石寺發生火災,我趕了過去。”


    馬龍笑道:“我們卻與二位捕爺剛好相反,我們原在大角山飛來石一帶,見一文溪這邊水患,立即就趕了過來。”


    吳蘊驀然道:“這麽說,昨夜你們就在抱石寺了?”


    馬龍瞥了吳蘊一眼,絲毫不在意吳蘊的話語。


    隻是用手一指那名不住叩頭的漢子,繼續道:“這人是這一帶的飛賊,抱石寺起火時,大角山一帶的居民都上山救人,他卻趁火打劫,趁虛而入,劫了兩家。


    遇上一家婦人高聲唿救,他便一刀殺了,連繈褓中哭啼孩子的也給他一刀宰了,我們當時剛好下山前去堵水,所以就給天王發現了,天王便讓‘天狼刀’料理此事。”


    這時,站在叫天王身邊一名雙眉如刀的精壯漢子開口說了話:“他當時還想頑抗,脅持了一個女子,我便把他製伏,廢了武功,押來這裏。”


    明白事情經過之後,眾人也是不住微微點頭,即便龍舌蘭心有鬱結,此刻也不得不為“天狼刀”的出手叫好一聲。


    隻聽查叫天粗聲說道:“依照大明律,趁火打劫,殺傷無辜,這種人該如何處置?”


    馬龍即答:“梟首示眾。”


    查叫天冷哼一聲:“若是押迴府縣裏斬首?豈不浪費時間人力?”


    馬龍恭聲道:“天王掌有‘應奉寶鑒’,大可先斬後奏,將犯人問罪了再說,不必拖延請示。”


    那賊人一聽,頓時更臉無人色,又把頭叩得如搗蒜泥似的,嚇得三魂七魄,全都飛到九霄雲外了。


    查叫天靜了一靜,聲音又恢複了細柔、溫和:“既然如此,就地正法!”


    話一說完,血光瞬發,刀光一閃而過,出刀的是“天狼刀”,他的刀法很快、很急,而且剛猛劇烈。


    “四大天狼”中的一個已有如此實力,另外的“天狼劍”,“天狼箭”,“天狼槍”若是齊出,對付查叫天就更加棘手了。


    隻聽馬龍像祭司主持儀式般的漫聲道:“好,又一個歹徒伏法了。”


    餘樂樂拍手附和道:“叫天王威震天下,歹惡之徒,無不得其所報!”


    陳貴人讚道:“殺得好!”


    李財神笑道:“大快人心。”


    馬龍卻肅然道:“歹徒悍匪可不止一個,執刑正典也不止一宗。”


    他用手一指那哆嗦得像篩糠一般的漢子,叫道:“‘快手’宋理忠,洪水決堤之際,你在‘圓浪坳’趁機作案,劫了兩戶,殺了三人,奸了一婦,後來給‘天狼槍’逮了押過來,你可認罪?”


    馬龍一說,何孤單當即取出一本小冊子對著此人看了看,厲喝道:“原來是宋三!這人聲名狼籍,喪德敗行至極,在這一帶燒殺淫掠、無惡不作,該殺!”


    隻見那“快手”宋三身子像抖得如同篩糠,到頭來喉頭隻擠出了:“饒…命…”


    叫天王冷哼道:“你認了就好。”


    宋理忠仍隻一味唇顫舌哆:“…求…求…你…饒…我…狗…命…”


    查叫天打了一個嗝,道:“你本就罪無可恕,饒了你再去害人?來人,就地正法便了!”


    話音剛落,宋理忠已死,身上插著一隻長槍,槍身還在微微晃動,宋三卻已經被釘在了地上。


    此時,場中隻剩下一個洪漢,馬龍正要開口。


    吳蘊便搶先道:“這兩人自是該死,但是,敢問此人難道也有罪?”


    “自然有罪!”馬龍點頭道:“行刺朝廷大員,按律當殺。”


    鐵手道:“可是叫天王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叫天王氣得吼了一聲:“難道要等我給殺了才能問罪!?”


    馬龍接道:“連他自己也知罪請罪了,鐵二捕頭,你還那麽多事幹啥?”


    鐵手笑道:“他沒說過什麽話,你怎麽知道他知罪了?”


    馬龍道:“若不知錯,他跪下幹嗎?”


    吳蘊馬上說道:“他跪下,那是因為他雙膝穴道受製,而且受了內傷,難以開口。”


    鐵手也點頭道:“我看,他是給你的‘風之刀’還是‘林之詭’所傷的吧?”


    這一下連馬龍臉上都倏然色變。


    鐵手和吳蘊二人到目前為止,並未走近駝子身邊,但卻已能看出判他穴道受製、而且受了傷、以及是為自己所傷。


    吳蘊再道:“洪前輩,你若還能開口,大可不必認罪,我們並未親眼目睹,一人之言讓我們如何相信。”


    洪漢駝著身子看了吳蘊一眼,不可思議道:“你認得我?”


    鐵手拱手道:“洪前輩俠名義膽,威震天下,舞陽城內外方圓千裏,誰人不曾沐洪爺恩澤?在下亦仰儀已久,今日既給鐵某人遇上了,就一定會管到底、弄個明日,還個公道!”


    他這一說,身上的氣勢驟然而發,從馬龍到陳風全為之聳然震動,連那巨靈神似的“老張飛”也不由為之一震。


    洪漢聽了,一股暖氣自心口直湧喉頭:“崔三爺和少城主的交情我是知道,可我早已離開北城,這份交情已斷,你們又何苦為我插手這件禍事呢!”


    鐵手朗聲道:“洪前輩當年擔任舞陽城的總務之職,造福武林,主持正義,這事我今日還必須管上一管!”


    洪漢這才遊目看看場中“情勢”,渾聲道:“您二位老哥日後還得要在朝中進言、江湖闖蕩、刑部任事、武林持正的,跟這查天王為敵作對,可沒好處!”


    鐵手哈哈豪笑:“若為‘好處’才做事,我早就去當...哈哈哈...”


    吳蘊聽出鐵手語氣中的嘲諷之意,立即續道:“當什麽去了?”


    鐵手笑意不止:“做生意去了,或者...”


    眼見查叫天臉色愈發陰沉,龍舌蘭也立即開口問道:“或者什麽?”


    鐵手笑意仍在:“或就當個‘叫天王’好了...江湖上、武林中、朝中野外,誰不知道‘一線王’要人為他奔命為他死,而他自己則最賺最富最享受,何其逍遙快活!何其自在輕鬆!”


    這迴,指明點石挑了,那龐然大物、巍然而坐的“老張飛”查叫天,不禁虎吼了一聲:“格老子的!你們他娘的在老子麵前放肆!好,我今天就跟你作個了斷,不死不休!”


    到這地步,不但是馬龍等人震愕,陳風等人震驚,連“叫天王”都真正震怒了。


    在這風和日麗、洪水剛退不久的不文山上,這一眾高手都在不同層次的震動中,一場大戰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馬龍見查叫天發怒,馬上猛朝查叫天打了個眼神,查叫天強壓怒意,一雙豹眼瞪如銅鈴,怒視鐵手吳蘊眾人。


    隻聽馬軍師接話力斥:“你們身為捕頭,維護罪犯,結納奸邪,可知罪否!”


    鐵手又哈哈笑道:“江湖上、武林中,誰都知道:洪前輩是鐵錚錚的好漢子、決不是妄邪、罪犯!”


    他的笑聲一次比一次雄長,內息充沛、元氣淋漓,龍舌蘭不由得側目偷偷看著鐵手寬厚的背影,心中一震悸動——這個可靠、豪邁、仁厚的男人,就是她看上的、許以芳心的男人!


    吳蘊見氣氛愈發凝重,低笑一聲朝洪漢問道:“洪前輩為什麽要刺殺叫天王?”


    洪漢目中乍閃精光,低聲沉問:“真的要說?”


    鐵手答得斬釘截鐵:“說!”


    洪漢反問了一句:“公還是私?”


    鐵手道:“兩者都說。”


    “大漠飛駝”洪漢道:“在公,‘叫天王’貪財枉法,勾結朱匡、朱勵兄弟,氣焰囂張,威脅社稷,貪贓納賄,害民至巨,我殺他隻為民除害,隻恨殺他不死!”


    洪漢說來字字鏗鏘有力,如擲地有聲,說得凜然無懼,眾為之變色。


    鐵手大叱了一聲:“說得好!”


    龍舌蘭見查叫天臉色愈發陰沉,似報了先前言語上吃癟的悶虧,爽利道:“那為私呢?”


    洪漢語氣含怒:“我本是‘大漠派’的人,‘大漠仙掌’車占風掌門人歿後,本派正氣不衰,朱勵兄弟這兩狗賊在元蒙一帶的生意,他們便暗派這‘叫天王’與西方魔徒勾結,對我派子弟迫害殺戮!”


    鐵手明白了:“難怪你曾一度退隱江湖。”


    洪漢眼中恨意濃烈,狠聲陰厲道:“我這次殺不了你,是我不幸,來世投胎時你若未死,我還得殺你,七生十世,永不甘休!”


    馬龍見狀,朗聲道:“鐵捕頭,這洪某人已認罪了,你把他交給我們處置吧!”


    鐵手道:“他殺人是被迫的。”


    馬龍道:“殺人就是犯罪。”


    鐵手道:“可是他沒把人給殺死啊。”


    馬冷笑反語:“難道要把人殺死了才算犯法,死不了就無罪?鐵捕頭,你這算什麽執法衙捕?”


    鐵手笑道:“既然隻殺人未遂,就得把他押送衙牢候審,豈可私自定刑?”


    馬龍臉色一寒:“人已拿下了,對這種萬惡兇徒,不就地正法,勞師動眾的押迴刑獄,萬一中途有失,你可擔待得起?”


    吳蘊冷笑一聲:“我看你是怕他一旦給押送大牢,驚動北城,周城主會聯合朝中親友為他聲援。


    一旦洪前輩把冤情前因後果公諸天下,天王麵上會掛不住,所以才急著要把洪前輩殺了滅口吧?!”


    馬龍臉上青氣一現:“你們真要執迷不悟,要與天王對著幹,憑你幾人可討得了好?!”


    鐵手長笑一聲:“我們幾人?我看是你們幾人要與天下英豪為敵!”


    馬龍的從容氣態忽爾都不見了,臉色白中帶青,胡子抽了抽,轉身對查叫天道:“稟告天王,這些人冥頑不靈,卑職感化無效!”


    隻聽“劈”的一陣忽響,那“叫天王”如一座山似的矗立了起來,身上氣勢毫不掩飾的暴漲,一時天搖地動,令人神駭魄蕩。


    隻見那“老張飛”已一個箭步,就貼近了鐵手、吳蘊,怒吼道:“就憑你們這些小小捕頭,敢與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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