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周鼎元猶豫了一下,想起先前家裏進來小偷的經曆,他還是決定上樓看看,隨手關掉一樓的電器,他拿起牆角的廢棄水管,躡手躡腳地往樓上走去。


    今晚的風好像格外的猛烈,周鼎元刻意放緩了腳步,想要仔細聽聽樓上的動靜,但除了風雨聲好像聽不到別的聲音。


    走上二樓後,嘩嘩的雨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這麽大的雨仿佛讓人置身夏夜,通往頂樓的門被周鼎元推開,吱呀的聲音被壓蓋在雨聲之下。


    周鼎元順著樓道往上看去,頂樓漆黑一片,閃電的光劃破了夜空,將整個樓道照了個透亮,他莫名緊張起來,屏住唿吸走向頂樓。


    閃電閃爍得厲害,像是要將這無盡的黑夜劃破,聲音刺耳,叫人膽寒,一道影子印在牆壁上,周鼎元倏地定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往上走。


    自己一個人住了許久,真的假的,虛的實的,他都沒有怕過,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在樓上,周鼎元捏緊了手裏的水管,隨即大步跨上樓梯。


    小偷,還是什麽牛鬼蛇神,周鼎元在心裏盤算著,已經琢磨好手裏的水管怎麽打下去才會一擊斃命,可在看清那抹熟悉的身影時,他僵在原地,手上一鬆,水管掉了下來。


    眼前驟然一白,這種感覺季遷太熟悉了,他的身體像是被吸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裏,耳邊嗡嗡作響,他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遊離的意識逐漸迴籠,雨聲在他耳邊也慢慢清晰起來。


    季遷睜開眼睛,眼前的玄白緩緩褪去,雨水衝刷而下,隔著水汽,他看到了從頭頂上方撒下的一束亮光,他伸手想要去觸碰那道亮光,下一秒,手腕一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個趔趄。


    他毫無防備,肩膀重重地撞擊到了一處柔軟的地方,等他迴頭,正好對上周鼎元不可思議又憤怒的臉龐。


    “鼎……鼎元……”


    季遷驚喜萬分,他真的迴來了,舉在半空的手撫到了周鼎元的臉上,真實的觸感,濕潤的體溫,是真的周鼎元,“鼎元……”


    “啪”的一聲,周鼎元無情地打掉季遷的手,他麵無表情質問道:“你跑哪兒去了?”


    “我迴去了一趟。”手背火辣辣的感覺讓季遷更加確信眼前的周鼎元是真實存在的,他顧不上手背上的痛感,想要去抓周鼎元的手,周鼎元再一次躲開了他。


    “你迴去不知道跟我說一聲嗎?”


    “一覺起來你人沒影,誰知道你上哪兒去了?”


    “你要了電話是拿來做擺設的嗎?怎麽都打不通,你怎麽不用座機!”


    雨水順著周鼎元的頭頂往下流,頃刻間,全身上下都被淋濕,周鼎元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盯著季遷,表情逐漸變得失控,仿佛想用這股子火氣將季遷給淹沒,可季遷還是看到了他瞳孔的顫動,和眼白上的血絲。


    季遷固執地抓住了周鼎元的手,任憑他掙紮,怎麽都不肯放開,他不想自以為是地跟周鼎元說什麽自己為他放棄了多少,選擇是他自己做的,他隻要知道周鼎元擔心他的安危,害怕他不會迴來就夠了。


    “抱歉。”


    周鼎元頓時蔫兒,緊繃的神經隨之放鬆,攥緊的拳頭也慢慢鬆開,嗓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湧了上來,幹澀得要命,他極力克製,還是不受控製地眨了眨眼睛,有什麽東西從眼眶裏滑了出來,幸好站在雨中,那東西迅速和雨混為一體,難以再辨認。


    季遷拉著周鼎元走到了棚子下,從衣架上扯過毛巾給周鼎元擦腦袋,“我走得有點突然,我自己也沒有料到,我想聯係你的,就像你聯係不上我一樣,我也聯係不上你。”


    這解釋很荒謬,漏洞百出,季遷甚至沒有解釋他是怎麽從這個家憑空消失的,但周鼎元哪兒心情計較其他的,人迴來就夠了。


    他耷拉著腦袋,整張臉被蓋在毛巾下,悶聲悶氣道:“所以呢,你家裏的事情是忙完了嗎?”


    聽到周鼎元委屈巴巴的語氣,季遷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得跟周鼎元解釋清楚。


    “忙完了,忙完之後我第一時間迴來找你,周鼎元,我不是在用離開的方式威脅你,我沒有走,就算走,我也得知道你內心的真實想法,不是你口是心……”


    季遷話還沒說完,手裏的毛巾被周鼎元一把扯下,下一秒,周鼎元狠狠將他摟進了懷裏。


    “你他媽神經病啊,誰叫你到處亂跑的,你知不知道你個黑戶不見了,我連警都不敢報。”周鼎元聲音哽咽罵罵咧咧,“又怕被你人販子拐跑了,現在在哪個旮旯地方受苦呢,你他媽真要是被人關起來也是你活該。”


    不斷收緊的胳膊,和顫動的身體都是周鼎元在向季遷表達的不安和失而複得的激動。


    季遷的大手輕拍著周鼎元的後背,他默默聽著周鼎元的責備,輕聲跟周鼎元道歉,“我知道,我都知道,抱歉。”


    “你他媽知道個屁。”周鼎元從季遷肩膀上仰起頭,一把將人推開,一雙猩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季遷,破口大罵,“白天的時候還厚著臉皮說喜歡我,過了一個晚就沒人影了,你們同性戀的喜歡真廉價!”


    周鼎元很氣憤,他媽的,超市晚上打折掉價都沒這麽快的。


    季遷一臉溫柔地看著周鼎元,“那現在你能迴答我的問題嗎?周鼎元,你也是喜歡我的吧?”


    篤定的語氣,仿佛不需要自己迴答,季遷儼然已經知道答案,他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讓周鼎元氣不打一處來,憑什麽季遷能一走了之,又堂而皇之地迴來,迴來之後,還能這麽理直氣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憑什麽!


    周鼎元越想越氣,一步上前,按住季遷的肩膀,給人直接到牆上,後背撞擊到牆壁,季遷還沒來得及吃痛,嘴唇上一緊,周鼎元一口咬了上來。


    這吻帶著點兒泄憤的性質,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季遷很快嚐到了淡淡的腥味,他沒有推開周鼎元,雙手反倒扶住了周鼎元的腰。


    血腥味在周鼎元嘴裏慢慢化開,啃咬變成了廝磨,他主動探出勾住季遷的舌頭吮吸,舌尖掃過季遷嘴唇上的牙印,慢慢的,他所有的動作停了下來,一頭靠在季遷的肩膀上,小聲啜泣起來。


    “嚇死我了……我操了……在家裏的人突然不見了……”


    死別是不可抗力的,但生離還能挽迴,可季遷走得太決絕,甚至不給自己挽迴的機會,季遷離開後的每一天,周鼎元都在後悔中度過。


    季遷摟住周鼎元後背,嘴唇輕吻在周鼎元的臉頰上,有水漬流進了季遷的唇縫,他嚐到了淡淡的鹹味,是周鼎元的眼淚。


    “我以後都不走了,鼎元。”


    一個大男人哇哇大哭實在太丟臉了,周鼎元硬是把所有的眼淚都蹭在了季遷身上,才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抬頭。


    季遷全身上下都濕透了,也不知道上哪兒又搞了一套西裝,西裝跟他就是遭罪,總是被雨水泡得不成樣子。


    周鼎元撿起地上的毛巾,蓋在季遷腦袋上就是一頓猛擦,他難為情,他臉皮薄,他不想讓季遷看到他哭鼻子的樣子,嘴上還得逞強,“你好好擦擦吧,就你這身體素質,一點小事就高燒不退的。”


    季遷站著讓周鼎元作弄,等周鼎元發泄夠了,他的頭發也擦得半幹,這才抓住周鼎元的手腕,“好了,樓上風大,我們下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樓道裏,周鼎元動了動胳膊,從季遷手裏掙紮出來,隨後跟人十指緊扣。


    “你是傻逼嗎?你剛沒看到在打閃電?這種情況你都不知道躲,你本來腦子就不好,待會兒被雷劈了,腦子更沒救。”


    季遷沒有反駁,低笑一聲,在走出樓梯時加快腳步,跟周鼎元肩並著肩。


    激動的情緒慢慢平複,周鼎元感覺到了冷意,他把季遷推進了浴室,催促道:“你趕緊洗澡吧,洗完澡吃點感冒藥,不然明天肯定發燒。”


    “你呢?”季遷拽著周鼎元不放。


    “我給你找衣服啊,你但凡晚一天迴來,我就把你那些破爛玩意兒全扔出去。”


    季遷手上稍稍用力,直接將周鼎元拉進了浴室,“你也會著涼的,我們一起。”


    周鼎元腦袋“轟”的一下,他像是一輛哐哐作響的蒸汽火車,久別重逢,幹柴烈火,氣氛到這兒了,兩人是該順理成章地上個床哈。


    他抓著後腦勺,這麽熱烈,他挺沒經驗的,也挺不好意思的。


    季遷見他一臉窘迫,以為他誤會自己要對他做什麽,“我什麽都不做,我怕你著涼。”


    不做啊?害自己白瞎想了。


    “屁大點地方,你一個人洗吧,我去樓下洗。”周鼎元粗著嗓門,色厲內荏地掩蓋自己的心虛。


    等周鼎元衝好澡上來,浴室的門還關著,季遷磨磨唧唧的,洗個澡比小姑娘都還慢悠。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浴室水聲聽得周鼎元心裏癢癢的,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想找點事情做來分心,看到床鋪時,又想起了戒指。


    他明明看著戒指滾進床下的,他來找了好幾遍了戒指毛都沒看到,難道那戒指跟季遷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


    周鼎元迴頭看了眼浴室,他不信邪,打開手機閃光,低頭在床底下尋找。


    浴室水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季遷打開門,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往床底窺探的周鼎元。


    “鼎元?”


    周鼎元連忙站起來,差點閃了腰,“啊?”


    “你找什麽?”


    尷尬的人真的很忙,周鼎元忙著東摸摸西砰砰,“沒什……沒什麽……把藥吃了……”


    季遷認真看了他一陣,吃了藥後,又從濕答答的西裝褲裏摸出兩枚戒指,“你在找這個嗎?”


    周鼎元詫異地看著季遷,季遷上前拉住周鼎元手,鄭重其事地幫他戴上,“下迴不準再亂扔了。”


    扔戒指這事周鼎元很愧疚,季遷竟然這麽輕而易舉地幫他翻篇,讓他更加無地自容,臉頰都燒了起來。


    “過來把頭發吹幹。”


    周鼎元順從地坐在床邊,熱風吹拂到他臉上時,他臉更燙了,季遷還嘮叨道:“頭發沒吹幹吹冷風,你待會兒會腦袋疼的。”


    細膩的手指穿過周鼎元的發梢,被熱風包裹,也被季遷身上的味道包裹,他原先不承認,此時,他不想逞強,他真的很眷戀季遷幫他吹頭發的時刻。


    “好了。”給周鼎元吹幹頭發後,季遷才開始吹自己的。


    聽著吹風機的聲音,周鼎元莫名覺得很安心,這是季遷住在這裏的證明,安心到他很快迷迷糊糊的。


    沒過多久,吹風機的聲音停了,燈也被關了,被子被掀開,一個溫熱的身體從背後靠了上來,季遷剛想摟住周鼎元,沒想周鼎元一個翻身,胳膊一伸,先一步將他摟進了懷裏。


    季遷失笑,beta抱alpha實屬倒反天罡了,可他很受用,他很喜歡周鼎元硬邦邦地靠近。


    “你想我了嗎?”


    比起迎合欲望,現在的季遷更想貼著周鼎元說會兒話,被窩裏相擁後竊竊私語,互訴衷腸。


    他好久沒有聽到周鼎元的聲音,時間漫長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幸好他不用等百年,伸手就能抱到他想要抱的人。


    第55章


    不是周鼎元別扭,讓他給季遷花錢,他眼睛都不眨眼一下,但是讓他想季遷這樣坦率地說出想啊,愛啊之類的話,他還真的有點說不出口。


    季遷也沒有咄咄逼人,他嘴唇貼著周鼎元的臉頰一點點親吻,從腮幫子一路吻到了周鼎元的嘴角,被一些細小的胡茬紮到了嘴唇。


    “胡子沒刮幹淨。”


    周鼎元摸了一下下巴,有這麽明顯嗎?轉念一想,又有些埋怨季遷,那是因為誰啊?還不是因為他季遷,自己茶飯不思的,哪兒有心情注重外形管理。


    季遷倒也不介意,手指摩挲著周鼎元的下巴,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尖傳到了他的心裏。


    “我很想你。”


    雖然自己說不出想季遷的這種話,但是聽到季遷說想自己,周鼎元心裏別提有多熨帖,他挪動著身體朝季遷貼得更緊了些。


    才見到季遷時,他百感交集,既激動,又生氣,各種情緒充斥著他的大腦,完全沒有餘地思考,現在躺在床上,發泄完了情緒,總算能跟季遷問個清楚。


    “你到底怎麽從家裏出去的?”鑰匙在抽屜裏,門鎖也沒有壞,妥妥的一個密室啊,周鼎元不可思議地瞪著季遷的眼睛,“你小子不會跳窗戶吧?”


    不走樓梯,不走大門,除了跳窗,周鼎元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季遷捧著周鼎元的臉頰,有一下沒一下地吻著,自己實話實說,周鼎元肯定不信的,既然周鼎元說是跳窗,那他就是跳窗吧,總比跟周鼎元說自己是被雷給劈走的強。


    見季遷不說話,周鼎元當他是默認了,“操,你腦子真被雷劈了?放著好好的門不走,你跳窗戶?你當你自己是超人啊?”


    想到季遷走的那天肩傷沒好,手上又添了新傷,周鼎元趕忙打開了床頭燈,抓著季遷的胳膊一頓檢查。


    “你肩膀怎麽樣了?”


    “肩膀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迴去後,嚴振就聯係醫生做了檢查,肩膀恢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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