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兩隻前爪扒拉著季眠的褲腳,姿態令他想起上輩子雕的那隻貓咪木雕。


    季眠還是撕開了包裝袋,小聲在心裏道:【那我隻在沒人的時候逗它……可以嗎?】


    係統沒再說什麽。


    要是連這都不允許的話,就有點泯滅人性了。


    “咳咳……”季眠拿著貓條的手因為咳嗽抖了下。


    好在許多多並未被嚇到,繼續跟著他手指移開的方向接著啃貓條。


    【怎麽還在咳?】係統道。


    記得剛開始來這個世界時,季眠隻是身子骨弱,但很少像現在這樣咳嗽。


    季眠搖搖頭,說:【……可能就是上次發燒的後遺症,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


    【……希望吧。】


    周五的晚上,許家的其他三位成員總算從各自的忙碌中抽身迴來了。


    季眠在二樓的臥室裏,原本已經準備睡了,聽到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以及不久後響起的笑談聲,強打起精神從床上下來,穿著長款棉絨睡衣下了樓。


    一樓的客廳裏,許父許母還有許知夏竟恰巧一起迴來了,三人坐在沙發上說說笑笑,許多多趴在許知夏的腿上打著瞌睡。


    三人一貓,像極了一個完美的家庭。


    季眠站在樓梯口多看了兩秒,才走上前。


    客廳裏開著空調,且沙發上的三人皆是穿著清涼的夏裝。唯有季眠自己一身厚實的長睡衣,仿佛是從秋天過來的,有些格格不入。


    許知夏率先看見他,“哥。”


    “池秋,還沒睡呀。”伊嵐的麵容上還帶著未消的笑意,看向季眠。


    季眠瞥了眼坐在許玉江和伊嵐中間的少年,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嗯,有點睡不著。”


    伊嵐招手,讓他坐過來。


    季眠走近後,卻隻是站在邊上。“我不坐了,躺了一整天,想站一會兒。你們聊什麽呢?”


    “過幾天你弟弟生日,我們在想要怎麽置辦。”


    知夏和池秋的名字,正是對應著兩人的出生時節,一個在夏季,一個則是在深秋。


    季眠算了算時間,許知夏的生日在四天以後。


    許池秋的二十歲生日,許家父母也特意邀請了一些人來。盡管考慮到許池秋的身體狀況,那場生日宴的規模並不大,但是專為他一人舉辦的宴會還是極大地滿足了許池秋渴望被關注的虛榮心理。


    趴在許知夏腿上的許多多懶洋洋睜開眼睛,瞧見這幾日給他喂貓條和美味凍幹的鏟屎官,慢吞吞從許池秋身上下來,踱著貓步湊到季眠身邊。


    “喵。”


    “二十歲生日,是該好好辦。”季眠忽略它,接著伊嵐的話說道。


    “喵~”許多多扒住他的褲腿,指望這位新任鏟屎官能夠再發一根貓條。


    “這次迴來,多多好像跟池秋親了很多。”許玉江訝異道。


    記得不久前,許池秋迴家的時候,許多多還總是見了他就跑,絲毫不敢造次。


    許知夏看著那隻在季眠腳下撒嬌打滾的貓,神情也有幾分意外。


    季眠對許多多的賣萌攻勢無動於衷,眉頭輕皺,有幾分厭煩不小心從眉眼中泄露出來。他隻冷眼看著這隻自作多情的“舔貓”,好像跟它完全不熟。


    知道自家的大兒子不喜歡貓這種生物,許玉江這才把這隻糾纏不休的小肥貓從季眠身邊抱走了。


    *


    許知夏生日的前一天正好是周末,難得全家人都在,兩個兒子又全都成長到了獨立的年紀,伊嵐特意約了攝影師來家裏拍全家福,留作紀念。


    “有以前拍過的照片作參考嗎?”留著短發的女攝影師架好攝像機,問道。


    許家人平常都不怎麽喜歡拍照,四個人各有各的忙碌,就連許池秋也是整日奔波在去往醫院的路上。


    伊嵐仔細迴憶了下,不太確定地說:“好多年前好像有拍過一張全家福吧?”


    於是四人又各自分散開,去屋子裏尋找以前的老照片。


    季眠在許池秋的房間裏找了一圈,也沒能翻出一張許家成員齊全的照片來。


    “一張也沒留下啊……”他輕聲歎了口氣。


    中學的那幾年,是許池秋內心扭曲最嚴重的時期,每一張帶有許知夏的照片,都被他剪成碎片丟進垃圾桶了。


    臥室裏僅有的幾張照片,還都是許池秋很小的時候,在許知夏尚未出生時拍的,照片上隻有伊嵐、許玉江還有他。


    季眠再次感歎了下許池秋極端的占有欲。


    出臥室門的時候,季眠在門口躊躇半晌,實在不好意思空著手下去。


    這時,他餘光瞥見許知夏半敞的房門,思索片刻,走過去敲了敲門。


    “進。”


    季眠便推門進去了。


    他進來的時候,許知夏正背對著他,蹲在書桌下方的櫃子前,翻著一本薄相冊。


    相冊雖然薄,但對於許家這種常年都不拍照的人家,能搜集到這麽多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許知夏從裏麵抽出幾張照片,才合上相冊將其重新放迴櫃子裏。


    他拿著相片起身,迴過頭時,表情很明顯的愣住了。


    瞳孔微微放大,仿佛對進來他臥室的人感到很錯愕。


    季眠不免有點疑惑。【他怎麽了?】


    【大概是因為原主很少會進主角受的房間裏。】


    【這樣……】雖然如此,季眠也沒料到許知夏的反應竟然會這麽大。


    “哥。”許知夏緩過神,“你怎麽來了?”


    季眠溫和地笑笑:“你好像很驚訝?”


    “……我以為是爸媽呢。”


    “找到照片了嗎?”


    “嗯,有幾張。哥你呢?”


    “我……沒找到,可能不小心放到某個角落裏了。”


    許知夏抿住唇,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這時,臥室床邊的櫃子上,一個舊相框吸引了季眠的注意。


    “我能看看嗎?”


    許知夏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季眠拿起櫃子上的相框。


    出乎意料的是,被框起來的不是許家的全家照。照片裏總共隻有兩個人:許池秋和許知夏。


    照片裏的許池秋隻有八九歲的樣子,許知夏才四歲,個頭隻到許池秋的腰部。


    許池秋半蹲下來,右手摟著弟弟的肩膀。


    年幼的許知夏笑得很燦爛,而許池秋臉上的笑容則要淡上許多。但整體來看,是一張很溫馨的照片。


    這時的小知夏,還是個隻會跟在許池秋屁股後麵,整日喊著“最喜歡哥哥”的單純小團子。


    季眠看了幾秒,沉默地放下相框。


    接受過許池秋的記憶,他清楚,那時候的原主就已經開始憎恨許知夏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許池秋的身體健康,許家父母能夠再敏銳一點,在弟弟出生之後能夠給予哥哥平等的愛,也許原主也不會演變成後來那種偏執極端的性格。


    不,應該不會。季眠在心裏歎了口氣,否定了方才的想法。


    以許池秋過度敏感的個性,恐怕即便許家父母對兩個孩子的愛完全平等,甚至更偏向於許池秋,他恐怕還是會因為種種微不足道的細節產生偏執的念頭。


    歸根結底,許池秋的身體還有他天生敏感多疑的性格才是導致後續一切悲劇的根源,其餘的因素都隻是加快悲劇進程的助推器而已。


    “下去吧。”他說。


    兩人下去的時候,伊嵐和許玉江已經在下麵等著了。


    攝影師仔細看了之前照片,敲定了拍攝方式和風格。


    五分鍾後,幾張全家福出片。


    攝影師的技術的確很高,分明是充滿現代感的背景和衣著,她拍出來,卻有一種與十幾年的那些照片相似的氛圍。伊嵐看著照片,頗有感觸。


    “還需要拍其他的嗎?”攝影師問道。


    伊嵐思索片刻,說道:“再給池秋和知夏拍一張吧。”


    於是兩人便再度站在了攝像機前。


    多年過去,“許池秋”和許知夏再次站在一起拍照,身形卻已差不多高,甚至後者還要比哥哥稍稍高一些。


    正式拍攝的時候,季眠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搭在了許知夏的肩膀上,鬆鬆摟住他。


    就如同十幾年前一樣。


    第45章


    在郵輪上當了幾天甩手掌櫃, 陸舸一迴來就又開始連軸轉,處理壓了三天的各種匯報、會議。


    忙了一周多,才在周末迴了趟陸家, 陪陸父陸母一起用了頓晚餐。


    飯桌上的氛圍有點不對勁。


    陸舸撩起眼皮,看著自己平日裏的兩位總是喋喋不休的父親母親, 今日竟詭異地安靜沉穩。


    “怎麽, 咱家要破產了?”


    陸父:“……”


    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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