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卻又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裏，迅速地枯萎。弟弟的疾病、爸爸無論如何也挽不迴的結局……讓尹家這個剛剛準備挑起大梁的alpha，心力交瘁。這一年，江池高一。在聽說這件事之後的那個周末，就立刻去了尹家。一向矜貴沉穩、身姿直挺，像雪鬆一樣的人，坐在尹家夫人打理的花園，手上夾著一顆煙，眸子裏沒有了任何神采。明明是最熱的夏天，蟬鳴聒噪……空氣裏都是悶熱的味道。可那人坐在花園的迴廊裏，卻像是坐在凜冽的寒冬。指間的煙已經燃到盡頭，燙到手的瞬間，煙頭掉落在地，他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動作，毫無所覺。江池抿抿唇，三兩步過去，站到他麵前。alpha抬頭，眼底的落寞有一瞬的停滯，後飛快地收斂：“小池？你來了？盛盛今天在棲霞山。”江池拎著兩大袋補品，沉默著垂眸……同他對望了好長的時間，聲音幹澀：“我是來看你們的……”說完，把東西放到地上，蹲下身去，牽過他被煙頭燙到的手仔細查看。還好，在煙頭燃到的時候，他條件反射地鬆了指尖，沒有被燙傷，也看不出什麽異樣。但江池還是放到唇邊，輕輕地吹了吹。說：“怎麽這麽不小心……以後抽煙的時候別走神。”男人飛速地把手收迴去，插進兜裏。起身：“知道了，進去吧。”然後單手拎起他帶來的那一堆東西，進了別墅。蟬鳴的盛夏很快落入尾聲……秋天的葉子黃了、紅了……掉了。大雪，落了滿院。尹世的爸爸病情飛快地惡化，熬了一整個冬季，在天氣終於變暖的那一天……撒手而去。留下這個滿目瘡痍的家。那一天，院子裏堆積了許久的雪人終於徹底化了，地上都泛著春天的濕氣。前一天夜裏下了場雨，房簷和種在院裏，玉蘭樹的葉子……還在滴水。尹叔叔把他叫進房裏……看見一向躺在床上，甚至後來都沒有什麽力氣睜眼的人，靠在床頭的墊子上，微笑著招唿他過去。“小池，雖然你才17歲，還是個半大小子，但是……這麽多年，盛盛辛苦你了。”江池仰頭，任由他撫著自己的手，滿眼慈愛。“沒有，叔叔。一點也不辛苦，盛盛哥有那麽多人照顧呢，我就是幫了一點點忙。”男人搖頭：“小池……叔叔要走了，這家裏頭，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盛盛，最放心的是你……你心最細。”說到這裏，江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將男人的手握住：“您放心，以後盛盛哥都有我照顧，會越來越好的，叔叔……”他說：會越來越好的。經曆了多日病痛，在最後一刻拚盡力氣坐起身來，把所有的放心不下都囑托好的人……終於在這句話裏，微笑著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一年……江池17歲。重病的叔叔，握著他的手，閉上了眼。怎麽會這樣呢……他在心裏想。尹世已經很苦了，為什麽還要經受這些？他們都做錯了什麽……？一晃，又是十年過去。2024年的端午節。好像那個冬日化雪的日子才剛剛過去，叔叔那句“叔叔要走了”還在耳邊迴響……再迴望，已是鬥轉星移，白駒過隙。手機裏，高高壯壯的alpha親吻著他最愛的人，畫麵定格在夜裏煙花盛開的刹那。尹盛找到了愛他、照顧他的人。-我做到了……-我可以離開了。江池在心裏默默地想。又點了一根煙含進嘴裏。想了想，給自己定了一張f國的機票。一早的飛機，行李都沒怎麽收拾，覺也沒睡，拎個包就走了。至於剩下的，都交給了江城來安排。上了飛機就睡覺，中間也醒過一小段時間，開機看了一眼江城給他發的消息，確認接機的人和信息，又困倦地睡了過去。飛機降在p市的夏爾機場。從vip通道出來，很快就上了前來接他的車。江池想象中的散心遊玩，應該是：在p市的街頭逛逛，感受一下古老的西式建築和這個地方的曆史文化，再去最著名的sna河畔的青草地上，坐著曬一曬太陽。可他這一放鬆一下來，卻像是很久沒有睡過覺一樣，在酒店裏睡了個昏天暗地。醒來就叫客房服務吃吃飯，吃過之後望著窗外的梧桐大街發呆。過不了多久，就又睡了過去。如果不是身邊有江城安排的人，隨時匯報他的動態，可能這個失聯的狀態，能讓江城連夜飛過來，看看他是不是失去精神寄托，直接想不開，跳河了。他是第二天的下午收到的尹世的消息，問他在哪，要不要出來吃飯。江池看著那條消息……本想直接關機，可又覺得這有一點幼稚。暗戀而已。有沒告訴過對方，何必賭氣做出一副“你不知道吧？現在你知道了”的樣子，昭告天下呢。以前他沒想告訴尹世……以後也不會。該爛在心裏的，就讓它爛一輩子吧。江池這樣想著，在對話框裏慢吞吞地迴：我在f國呢，出來旅遊了，可能會……想寫：可能會在這邊呆半年。又覺得，沒有什麽必要。於是刪掉重寫：我在f國旅遊呢哥[狐狸探頭.jpg]，你們吃吧！對麵的消息迴的很快：嗯，那等你迴來。江池抱著手機看了好久，才慢吞吞地打出一個“好”字……按息了手機屏幕。不會迴去了……青年蜷縮在床上，把頭默默地埋進膝蓋。-再也不會迴去和他吃飯了……再也不迴到他身邊了。-等他以後有了omega，應該也不會再想起我吧。-而且，他有親弟弟的啊……我算什麽呢？江池一個人在酒店裏窩了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喝酒……偶爾抽一根煙。卻感覺自己頹廢的不像個人樣。在6月18號的下午，他正坐在酒店的窗邊發呆，手機忽然響起嗡嗡的震動。是他大哥江城打來的電話。“喂，哥？”開口，因為很久沒有講過話，聲音幹澀又難聽。對麵沉默了好長的時間，才說：“尹世過去找你了。你和他說你出去玩，結果一連一個星期不在小群裏說話，朋友圈連張旅遊照都沒有，他第三天就過來套過我的話。我搪塞過去了，他昨天在江家辦公樓堵我。”江池一愣。尹世會對他的事這麽關心，是他沒有想到的。因為對方除了前幾天發來的一條“迴來吃飯”，對話框裏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他來f國？”他怔怔地問。“嗯。我把你論壇發的那帖子給他看了，他問我要你酒店地址，我給了。昨天夜裏九點的飛機，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昨天夜裏九點……從華國到f國，飛機10個小時，外加7個小時的時差。也就是說，尹世到夏爾機場的時間應該是下午兩點。江池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15：1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