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畢思安獨自一人在客棧的院子裏來迴踱步。


    明天,盟主就要出發了。


    雖然自己已經拒絕了參戰的提議……


    “我是不是應該跟他一起去?”


    他之所以拒絕,是因為擔心自己尚未痊愈的身體,會成為劍無極的累贅。


    但如果盟主真的出了什麽事,而自己卻不在他身邊,那將會成為他一生的遺憾。


    奇怪的是,他並不擔心劍無極的安危。他知道,就算天塌下來,那家夥也能想辦法逃出生天。就算掉進水裏,他也能說服魚兒,把他送迴岸邊。


    “事後,盟主會理解我的苦心嗎?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害怕了,所以才不敢露麵?”


    想到這裏,畢思安不禁自嘲地搖了搖頭。都什麽時候了,自己竟然還有心思擔心這個。


    “心緒不寧,睡不著嗎?”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畢思安迴頭一看,是怪厄。


    “你都知道了?”


    “嗯。”


    畢思安很想讓怪厄跟著盟主一起去,甚至想搬出少盟主的身份,命令他去保護盟主。


    但他開不了口。自己都不敢去冒險,又有什麽資格讓別人去?如果怪厄真的想去,早就主動請纓了。


    “別擔心,盟主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


    是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擔心。伯孜強是那種絕不輕易退縮的人,他平時雖然冷靜理智,但一到戰鬥的時候,就會變得像火一樣狂熱。他是畢思安見過的,最有血性的男人。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解開了他心中的結。


    “擔心的話,就一起去吧!”


    畢思安驚訝地迴頭,隻見劍無極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院子裏。


    “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來帶你一起去的。”


    說著,劍無極遞過來一件東西。


    那是一件護身寶甲,正是之前劍無極用來抵擋攻擊,救了他一命的那件。原本沾滿鮮血的寶甲,此刻已經被清洗幹淨了。


    “我剛去溪邊洗過了,去見你師父,總不能還帶著一身血腥味吧?”


    寶甲的確已經被清洗得幹幹淨淨,一點血跡都沒有。


    “我怕它幹不了,還特意穿上它,用內力烘幹了呢。”


    “什麽?”


    “大半夜的,可把我累壞了。”


    畢思安想象著劍無極在溪邊清洗寶甲,又穿著濕漉漉的寶甲,用內力烘幹的畫麵,心中五味雜陳。


    這小子,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驚訝、尷尬、感動……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化作一抹欣喜的笑容,浮現在畢思安那張猙獰的臉上。


    “好,我們走。”


    去吧,就應該一起去。


    “這才對嘛,邪道盟的事,怎麽能少得了你呢?”


    畢思安用力地點了點頭。


    心中的迷霧散去,一個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那是想要守護師父的徒弟,是無所畏懼的男子漢。


    來吧,就讓我來見識一下,你們的真本事吧!就算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幫我,朋友。”


    “朋友”二字,讓劍無極笑得更加燦爛了。


    “那是當然,我可是你真正的朋友啊!別忘了,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誰救了你一命!而且,以後陪你一起遊山玩水,勾搭美女的人,也隻有我啊!”


    畢思安知道,劍無極其實很怕別人跟他客氣。他不喜歡接受別人的感謝,也不喜歡炫耀自己的功勞。


    或許,在那副嬉皮笑臉的麵具下,隱藏著一顆比自己更加沉默寡言的心。


    畢思安接過一件寶甲穿上,將另一件遞給劍無極。


    “你也穿上吧。”


    “我已經穿了,你再套一件吧。”


    原來,劍無極早就將黑魔劍劍柄上纏繞的極品天蠶絲,纏繞在了自己身上。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怪厄突然開口了。


    “小心寶甲裏,有毒。”


    這句半開玩笑的話,卻也提醒了畢思安,不要完全相信劍無極。


    “有前輩在,少盟主應該不會中毒身亡的。”


    劍無極真誠地希望,他們二人能夠好好相處。


    畢思安,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前輩,您能跟我一起去嗎?”


    怪厄沒有絲毫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他雖然沒有主動請纓,但為了畢思安,他願意赴湯蹈火。


    畢思安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自己之前強行要求怪厄去,恐怕就不會得到如此爽快的答複了。正因為自己忍住了,所以才得到了現在想要的結果。


    看來,人在衝動的時候,很容易忘記與對方的相處之道。


    而教會他這個道理的人,此刻卻忙著告別。


    “那我們明天早上見,我來接你。”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


    劍無極留下一個神秘的微笑,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需要穿寶甲的人,不止你一個。”


    深夜,伯孜強赤裸著上身,在自己的練功房裏揮汗如雨。


    與他對戰的,是一個由萬年寒鐵打造的鐵人。


    鐵人的招式,時而像劍無極,時而像黃夕景,時而又像他自己。


    以他的實力,想要毀掉這個鐵人,易如反掌。


    然而,鐵人身上,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劍痕。


    伯孜強收起長劍,走到鐵人麵前,用手掌,輕輕撫摸著那些劍痕。


    萬年寒鐵,堅硬無比,想要在上麵留下痕跡,絕非易事。


    而伯孜強,卻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些痕跡,是自己剛剛留下的。


    這是一種境界,一種享受。


    那些劍痕,仿佛在訴說著他的過往,訴說著他一路走來的艱辛與不易。


    “盟主,少教主求見。”


    門外傳來護衛隊主的聲音。


    劍無極又一次站在了鋼鐵巨狼麵前。


    “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睡不著,所以來看看您。”


    如果是別人,伯孜強或許會認為他是因為緊張,所以才睡不著。但劍無極,絕不會如此。他既然來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怎麽不去房間裏等我?”


    “我喜歡這裏。”


    伯孜強走到劍無極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你之前說,這尊狼雕會活過來?”


    看來,印宮已經把他的話,轉告給伯孜強了。


    “我隻是覺得,它如果能活過來,應該會很有趣。”


    這就是劍無極的說話之道,他總是能用輕鬆的語氣,說出別人不敢說的話。


    “你希望邪道盟,遭遇強敵嗎?”


    “或許吧,我有一種預感,它很快就會活過來了。”


    “你之前說,他很強?”


    伯孜強突然轉移了話題。


    “您怎麽什麽都問印宮?就不能給我們之間,留點秘密嗎?”


    劍無極故作不滿地抱怨了幾句,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認真地說道:


    “是的,他很強,至少是您目前為止,遇到的最強對手。”


    “比你父親還強?”


    “那倒沒有。”


    伯孜強剛想說些什麽,卻被劍無極打斷了。


    “不過,您也不可掉以輕心。”


    他知道,這句話可能會傷到伯孜強的自尊,但他還是說了。


    “你是在擔心我嗎?”


    劍無極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


    “是的。”


    伯孜強能夠感覺到,劍無極是真心的。這個魔教少教主,竟然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您應該有護身寶甲吧?明天出發的時候,請務必穿上它。”


    “為什麽要穿寶甲?”


    “因為他也會穿。”


    他知道,“屠王”一定會穿上護身寶甲。不僅如此,為了獲得勝利,他會不擇手段,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


    “你似乎對這個人,很了解?”


    “是的,我知道一些關於他的情報。”


    多說無益,解釋太多,反而容易露出破綻。反正他已經告訴過伯孜強,天魔教和武林盟,都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伯孜強應該會以為,這些情報,是他從那些事件中獲得的。


    “您別誤會,我並沒有輕視您的意思。”


    “我知道,我隻有一件事,想問你。”


    伯孜強目光灼灼地盯著劍無極,問道:


    “如果換做你父親,他會穿嗎?”


    劍無極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他不會穿的。”


    “那你為什麽讓我穿?”


    “因為,我會穿。如果換做是我,我會穿上最好的寶甲,而且,我會穿上兩件。”


    伯孜強看著劍無極堅定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從一個魔教少教主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我知道,您和家父一樣,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不屑於依靠外物取勝。但,我不同。”


    “我的榮耀,不在於贏得漂亮,而在於守護我想守護的人。所以,我不在乎手段,也不在乎過程,我隻在乎結果。”


    “我希望您平安歸來,這就是我最大的榮耀。”


    伯孜強從未像現在這樣,被一個年輕人所震撼。


    “我會的。”


    第二天,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疾馳。


    馬車周圍,隻有寥寥數騎,護衛著馬車前進。


    這些人,都是伯孜強的親信,也是邪道盟中最精銳的戰士。


    馬車裏,伯孜強和副軍師赫師君並肩而坐。


    “緊張嗎?”


    伯孜強突然問道。


    赫師君收迴望向窗外的目光,轉頭看向伯孜強。


    “沒有。”


    “你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


    赫師君當然緊張,因為他知道,今天將決定他的命運。


    他相信黃夕景會贏,但他也知道,這場戰鬥將會異常兇險,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屬下隻是覺得,您如果真的相信我,就應該完全信任我。”


    “你是說,我不該對你隱瞞總軍師的下落?”


    “是。”


    赫師君低下頭,認錯的態度十分誠懇。


    “是我失言了,請盟主恕罪。”


    “你也是一片忠心,我能理解。”


    赫師君心中暗暗冷笑。伯孜強,你真的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嗎?


    他之所以如此激動,是因為他害怕了。他害怕黃夕景失敗,害怕自己的陰謀敗露。


    “我一定會活著迴來的。”


    赫師君在心中暗暗發誓。


    馬車一路疾馳,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緩緩停了下來。


    “今天是邪道盟招收新弟子的日子吧?”


    伯孜強突然說道。


    “是,今天是新弟子入門的日子。”


    聽到伯孜強提起邪道盟,赫師君心中一緊。


    “我聽說,黃教習今天請假了?”


    “是的,盟主消息真是靈通,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迴。”


    “他可是出了名的勤快,怎麽會突然請假?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聽說是有什麽急事。”


    “我知道他去哪兒了。”


    伯孜強不等赫師君迴答,便自顧自地說道。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他在那裏。”


    隻見前方道路中央,一個身影,傲然而立。


    “屠王”!


    他毫無保留地釋放著自己的氣勢,如同山嶽一般,巍峨雄渾,不可撼動。


    難怪劍無極會如此忌憚他。


    護衛們早已得到印宮的指示,並沒有輕舉妄動。


    伯孜強緩緩走下馬車,麵對“屠王”淩厲的氣勢,他神色如常,淡淡地說道:


    “你的假期,還真是豐富多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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