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聽得心驚肉跳,卻沒有去打斷孟凡的迴憶。


    他知道,孟凡願意把她在獄中的遭遇說給自己聽,完全是因為信任。


    被剝去衣服的孟凡,雙手緊緊護著胸口,渾身瑟瑟發抖。


    她以為,衣服被強行剝了,這一切也該結束了。


    她沒想到,這才是開始。


    胖女人將她全身上下端詳了一番,命令她放開雙手。


    她不敢不從啊。盡管她感到巨大的羞恥感鋪天蓋地而來,她依然順從地將護著自己的雙手放開了。


    她就這樣赤身裸體被一群女人圍觀,她羞得恨不能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她不敢去看任何人,使勁地閉著眼睛。


    “你們別說,這魏太太還真有過人之處啊。”胖女人笑道:“你們不知道吧,這都燒過兩窯了,怎麽還像姑娘家一樣的嫩啊?而且,你們看,多整齊,就像梳子梳過一樣啊。”


    女人們都笑了起來。


    在這個封閉的世界裏,沒有羞恥,沒有底線。更沒有思想。


    她們就像是一頭頭兇狠的狼,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獵物。


    胖女人說道:“魏太太,你別說我們欺辱你。到了這裏,你就要把你尊貴的架子給老娘放下來。而且,規矩不能壞。”


    孟凡哪裏知道有什麽規矩,便怯怯地問了一句,“大姐,有什麽規矩啊?”


    胖女人的眼光看向屋角的一個便池。


    便池在大通鋪的一頭。平時,在押犯洗漱和大小便,都在便池裏解決。


    便池雖然在屋裏,卻絲毫聞不到一絲異味。


    如果說天底下最衛生的地方在哪裏?當然就是看守所的監房了。


    便池貼了瓷磚,光可鑒人。每天,同監室都會安排地位最低的人,拿著牙刷將便池刷得幹幹淨淨,不會留下絲毫角落。


    胖女人說的規矩,第一個便是冷水澡。


    但凡進了看守所的人,不管他在外麵有多麽風光。進了看守所都得乖乖地把自己盤成一頭溫順的綿羊。


    進門洗澡是硬性規矩,無論天氣如何。


    孟凡進去的時候,天氣還很寒冷。她一聽說要給自己洗冷水澡,還沒洗便先顫抖了起來。


    胖女人不由分說,讓兩個力氣大的女人將孟凡架起來,扔到便池的地上,便打開水龍頭淋了起來。


    冰冷的水打在她身上,她感覺全身就像有千萬根針在紮自己一樣。


    她哭了。


    冷水澡足足洗了有十幾分鍾。但她被命令出來時,整個人已經站都站不起來了。


    然而,這一切還沒結束。


    胖女人下了一個讓孟凡更加不能接受的命令。


    她要求孟凡把下麵的毛發,一根根盡數扯掉。


    孟凡說到這裏時,忍不住流淚了。


    陸天明聽得十分尷尬,又滿心憤怒。


    “我聽她們說,誰進去了,都一樣。”孟凡哽咽著說道:“知音也一樣啊。”


    陸天明不知道要怎麽去安慰她們母女,他悵然道:“嫂子,你們受苦了!”


    迴到車上,魏知音已經平靜了下來。


    陸天明看一眼她,小聲道:“知音,我現在送你們迴家。你在家休息幾天,我會安排人來接你去物流園。”


    “我不去。”魏知音平靜地說道:“陸書記,物流園已經不是我們家的了。我不想惹麻煩了。你就放過我們一家吧。”


    一句話,說得陸天明心酸不已。


    “嫂子,知音,我保證,從今以後,沒有人可以再欺侮你們了。”陸天明激動地說道:“這個世界,邪不壓正。”


    孟凡和女兒魏知音當然不會知道,陸天明為了救她們母女出獄,兜了一個多大的圈子。


    魏山事件,起因在於趙坤覬覦他的財富。


    趙坤的覬覦之心,恰好合了汪浩的意。


    汪浩惱恨魏山帶著全部身家迴山南投資。山南發展太好,而且還是在他離任之後就發展起來了,這是汪浩不能忍受的。


    他不能容許任何人,包括陸天明在內的人,搶了他的風頭。


    當然,魏山如果在他還在任的時候去山南投資,自然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了。


    在汪浩看來,他將魏山的物流園送趙坤一個順手人情,是四兩撥千斤。他需要趙坤投進來更多的錢,助他實現擴城計劃。


    這對汪浩而言,無異一箭三雕。


    一來,他解了心頭之恨。二來,他達成了與趙坤的利益交換。其三,他要借助魏山的案子,試水衡嶽市民營資本的水深水淺。


    而這一切,陸天明洞若觀火。


    他知道,直接與汪浩發生矛盾,不但救不出魏山一家,甚至還可能引發汪浩更加強硬的打壓。他隻能尋找機會。


    這個機會,在汪浩意識到趙坤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戲之後出現了。


    衡嶽市財政已經出現巨大的虧空。造成虧空的原因,就是因為趙坤承諾的投資款,遲遲沒進入衡嶽市。


    汪浩很清楚,也很急。一旦出現全市連工資都難發放的局麵,他就會非常被動。


    因此,可能會被上級追責,會被同僚質問,會被下級控訴。


    陸天明在常委會上公開表示,山南縣願意助衡嶽市財政解決燃眉之急。這對汪浩而言,不異於天籟之音。


    隻有度過眼前的難關,他才可以實現他的擴城大計啊。


    釋放孟凡母女,就是陸天明與汪浩達成的交易條件。


    汪浩抓捕魏山一家後,將魏山名下的財產都予以了查封。包括魏山在衡嶽市的住宅別墅。


    但是,陸天明爭取到了魏山住宅的解封。


    車到魏山家的別墅,一如過去,似乎沒有絲毫變化。


    把孟凡母女送迴別墅,陸天明便告辭著要走。


    孟凡挽留他道:“陸書記,怎麽也該坐坐再走呀。”


    陸天明笑笑說道:“嫂子,你安心在家休息。家裏需要什麽,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來安排。”


    孟凡感激道:“不用了,陸書記。”


    離開魏山家,陸天明忍了一路的淚水,唰地湧出眼眶。


    魏山一家,先是遭受財產被侵犯,然後又遇上一輩子都難以釋懷的失子之痛。到最後,一家人都身陷囹圄。他為之一生奮鬥的財富,在權力的幹預下,馬上就要煙消雲散了。


    陸天明在這時候挺胸而出站了出來。


    他給了魏山一家人希望,也給衡嶽市民營資本帶來了光明。


    他知道,汪浩手裏的那份衡嶽市民營企業家的名單仍然是一個炸彈。他不知道汪浩會在什麽時候引爆這顆炸彈。


    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如果汪浩要引爆這顆炸彈。他會毫不猶豫撲上去,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壓在這顆炸彈上,哪怕自己粉身碎骨。


    他放下車窗,一股風迎麵撲來,他暢快了唿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他感覺自己的腳步又沉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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