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從貴賓樓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昨夜,他費了不少口舌,成功給汪浩灌輸了“豬論”“魚論”,讓汪浩對通告發布的時間產生了懷疑。


    就在汪浩糾結豬論魚論究竟是對是錯的時候,陸天明及時將矛盾轉移到了溫玉身上。


    他要讓汪浩產生一種被人挖牆腳的急迫感。畢竟,投資山南,就是投資衡嶽。山南出了成績,不也是他汪浩的政績?


    溫玉搶走投資,不就是給他自己增加政績嗎?


    在汪溫之間,政績是衡量他們能力的唯一標準。他們誰都不願意落入下風。


    眼見著汪浩猶豫不決,陸天明便提出,取消通告發布。待時機成熟後,再重拳出擊。


    汪浩爽快答應,在陸天明臨走時,他叮囑陸天明道:“天明,這個投資絕不能被姓溫的搶走。辦法你去想。必要的時候,老子會撕破臉皮的。”


    從貴賓樓一出來,陸天明便給路遠打了一個電話。


    他隻說了一句,“秘書長,危機解除。”


    路遠也是一夜未眠。接到陸天明的電話,他才長舒一口氣,“我該眯一會了。”


    衡嶽市政府發布通告,說到底就是一場政治危機。


    市委梁書記態度很明朗,必要的時候,可以對汪浩采取限製他行為的措施,必須確保通告發布取消。


    倘若真到了這個地步,衡嶽的領導班子就徹底崩了。


    本來,大家各行其是,還能相安無事。一旦撕破臉皮,就隻剩下你死我活的鬥爭了。


    危機解除,汪浩同意暫停通告發布,遮在大家心頭的陰雲便一掃而光。


    勞累了一夜的陸天明,此刻感覺到渾身無力。


    石頭還等在門外。看到陸天明出來,他趕緊從車裏下來,一雙眼布滿了血絲。


    “搞定了?”


    “定了。”陸天明擺擺手道:“把人馬都撤了吧。”


    石頭豎起一根大拇指讚道:“老大,我是真心佩服你。汪市長這人,恐怕也隻有你能搞定他。”


    汪浩脾氣大,在衡嶽已經出了名。


    據說,現在的幹部,看到他的背影都怕。


    按衡嶽的說法,他罵人根本不選日子,張口就來,而且不容許還嘴。


    汪浩在擴城計劃上的一言堂,讓很多人提起他仍然心有餘悸。


    擴城計劃公布後,工作一直推進得很慢。汪浩便組織了一場協調會,把規劃、城建、國土和城管局都叫在了一起開會。


    會上,擴城計劃指揮部的人抱怨各部門互相推諉的情況很嚴重,特別在拆遷方麵,城管局幾乎不配合。


    汪浩便問城管局,為什麽不配合搞拆遷?


    城管局局長為難道:“不是我們不配合。主要是拆遷補償沒到位,我們城管隊員協助拆遷,被老百姓罵得狗血淋頭。”


    汪浩問他,“被人罵,你們就可以不幹活?”


    城管局長爭辯道:“我們也不是不幹活。主要是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下不去手。”


    汪浩頓時憤怒起來,指著城管局長大罵道:“你們不幹活,政府養著你們幹什麽?你要搞清楚,是誰給你們一口飯吃的。”


    挨了罵的城管局長自然不服,當即迴嘴道:“我們拿的是國家工資,又不是哪一個人私人掏腰包給我們發的工資。”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汪浩,他當著不少人的麵,當場扇了城管局長一記耳光,並要將城管局長就地免職。


    城管局長本是軍人出身,哪裏會咽得下這口惡氣,當即擼起袖子要與汪浩幹仗。


    好在人多,大家七手八腳將局長拉開。挨了打又挨了罵的城管局長,氣得幾乎要吐血,不顧顏麵當場嚎啕大哭。


    汪浩隻要不順心,對下屬張口就罵,出手就打的作風,已經在衡嶽市幹部當中傳開。


    以至於現在的幹部,無論職務有多高,看到他都會選擇避其鋒芒。


    陸天明能搞定汪浩,把已經上了弦的箭取下來,這在整個衡嶽,還沒有一個人敢這樣想,更沒人敢這樣做。


    因此,石頭對陸天明的敬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其實,陸天明又怎麽能不知道汪浩的脾氣與為人呢?


    這個在讀大學期間就敢公然調戲自己美女老師,當著全校男女的麵向美女老師求愛的狂妄小子,骨子裏的驕橫,並沒有因為成為公眾人物而又任何的收斂。


    隻不過,他的戲演得比原來要好多了。


    但是不管汪浩有多麽驕橫,他在陸天明麵前卻始終沒有太強的勇氣。


    歸根結底,在於他的心裏有陰影。


    當年,陸天明為維護溫玉而對他的教訓,早就刻在他心裏了。


    他把這個教訓視為終生的恥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報複陸天明。以至於陸天明畢業後,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可是,誰又能想到命運這東西,兜兜轉轉的。陸天明在遇到秦老之後,就好像撥開了烏雲見太陽。他不但如他一樣從了政,而且這一路看起來順水順風。


    即便如此,汪浩始終不會忘了當年的恥辱。


    石頭要送陸天明去賓館休息。但陸天明卻讓他送自己迴辦公室。


    迴到辦公室,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才給梁書記打了一個電話。


    “梁書記,通告已經壓下來了。”陸天明小聲說道:“不過,過段時間,我估計汪市長還會提起這件事。”


    “天明啊,你辛苦了。”梁書記高興道:“後麵的事,看看再說。”


    在梁同慶看來,能壓下來通告,就是他的勝利。


    一份沒上過常委會討論,沒經過他點頭的通告,是絕對不能出現在社會上的。


    汪浩這種撇開他這個一把手,私自做決定出台的通告,已經徹底分裂了他們。


    “我最遲在明天迴衡嶽。”梁書記叮囑他道:“這段時間,你給我密切關注各方麵的情況。天明啊,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啊。”


    陸天明嚴肅迴答道:“梁書記,我明白。”


    打完電話,他本來緊繃的神經一瞬間便鬆弛了下來。


    精神一鬆,疲憊感便如山一樣的壓過來。


    他隻覺得雙眼皮就像吊上去了千斤墜一樣,一躺下便進入了夢鄉。


    恍惚間,他看見笑靨如花的秦霜飛奔過來。便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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