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一出機艙門,便看到路遠神情嚴肅地等在門口。


    兩個人簡單握了一下手,路遠便帶著陸天明登上了停在機場內部通道的小車上。


    “情況緊急,耽誤秘書長休息了。”陸天明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從機場到市區,有一條寬敞的機場大道。


    白天,這條路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到了晚上,路上卻鮮有車走。


    路兩邊的路燈,將一條路照得如同白晝。


    這趟深夜飛達衡嶽的航班,被稱為過路機。上下機的人都不多。飛機也隻在衡嶽機場短暫停留十幾分鍾,便會再次展翅高飛。


    車剛上機場路,頭頂便傳來轟隆隆的一陣飛機轟鳴聲。


    路遠道:“天明,大家現在都等在一號會議室。”


    陸天明一聽,知道路遠說的“大家”,當然是指衡嶽市委的其他常委。


    “汪市長在嗎?”


    路遠搖了搖頭,“接到你的電話後,我感到事態非常嚴重。但是我再三考慮後,還是沒有通知汪市長到會。”


    陸天明心裏現在很複雜。他不知道是該通知汪浩,還是不該通知他。


    在得知衡嶽市政府即將發布通告後,他就感到一場危機正在向衡嶽市襲來。


    汪浩居然瞞著市委,要發布一份引起衡嶽市社會震動的通告。這是誰都不敢去想象的事。


    雖然說,汪浩作為市委副書記、市長,市委常委,他在衡嶽市是除了書記梁同慶之外,權力最大的一個人。但是,在堅持集體領導的當下,汪浩此種行為,已經不能單純說是工作方法不對。而是觸及了政治原則之舉了。


    這種完全不把市委領導班子、書記放在眼裏的行為,不就是要另立山頭的行為嗎?


    當然,陸天明深知,汪浩不是思想幼稚的人。能作出這種決定的人,腦袋一定灌滿了水。


    那麽,這個決定究竟是汪浩個人的獨斷專橫,還是他的背後有一支神秘強大的力量在支撐他?


    從路遠的話裏,陸天明能感覺到,衡嶽市委領導班子對這件事表現得很憤慨。


    汪浩這種肆無忌憚的做法,不是明擺著要與大家為敵嗎?


    “這件事問題很嚴重,性質很惡劣。”路遠沉吟著說道:“天明,我們要不要向省委匯報?”


    陸天明想也沒想便否決道:“秘書長,我覺得暫時沒有必要。”


    他作出這樣的決定,在於他首先想到了梁同慶書記的態度。


    如果有必要向省委匯報,梁書記應該在第一時間就匯報了,不用等到這時候他們來作決定。


    梁書記沒有向省委匯報,必定有他的考慮。


    陸天明把想法說了出來,“梁書記沒有指示向省委匯報。我看,等等再說。”


    路遠同意了他的建議。兩個人便不再說話,車內陷入了沉默。


    汪浩在梁同慶去燕京開會期間,不聲不響地弄出來一份通告,這是要搶在梁書記未迴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飯啊。


    市政府發布通告,按規定必須經過全體常委班子的同意。


    汪浩避開全體常委,急忙推出這一份通告,令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通告的內容,劍指衡嶽所有民營企業。如果不果斷製止,將會釀成一場災難。


    陸天明和路遠,心裏都明白後果的嚴重性。


    車到衡嶽市委,兩個人直接進了一號會議室。


    會議室裏,常委班子成員都在等待。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都是在接到市委辦公廳的緊急電話後,趕來會議室的。


    一般情況下,像這種半夜召開緊急會議的情況很少見。除非是發生了天災。


    常委們心裏也都在嘀咕,究竟出了什麽事,把大家從睡夢裏叫醒過來,無聊地等在會議室。


    直到陸天明露麵,常委們才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陸天明陪梁書記赴京開會,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而且,大家都清楚,梁書記之所以帶著陸天明赴會,主要是解決山南鐵路的配套資金問題。


    陸天明露麵了,梁書記卻沒露麵,這不由在座的常委們浮想聯翩。


    路遠輕輕咳嗽一聲,環顧四周一眼後宣布,“各位常委同誌,現在開始開會。首先,我宣布一件事,本次會議,陸天明同誌將全權代表梁同慶同誌。”


    宣布一出,常委們麵麵相覷。但還是沒有一個人出聲。


    “現在,我們請陸天明同誌代表同慶書記講話。”


    市委常委會通常都由書記主持。特殊情況下,才由市委秘書長主持。


    陸天明是市委班子排名最後的一個。他能進入常委班子,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訝異的事。


    畢竟,陸天明是個典型的後起之秀。何況,山南縣的縣委書記,一般是很難由常委去兼任的。


    陸天明是先擔任縣委書記,再出任市委常委。這與慣例有著很大的不同。


    “同誌們,現在正式開會。開會之前,我想請大家看一下,你們見沒見過這份通告。”陸天明將手裏的一份影印件傳了下去。


    這是一份通告的影印件。


    影印件傳閱完畢後,迴到了陸天明手裏。


    “衡嶽市政府將在天亮之後,要將這份通告全市散發張貼。各位,知道嗎?”


    市政府常務副市長第一個站出來承認,他知道。


    到此,在座的所有人開始明白了過來。陸天明代表梁書記從燕京匆匆趕迴來,緊急召集常委們開會,目標就是這份通告。


    常務副市長童鋼麵露尷尬之色道:“陸常委,各位常委,你們不知道這件事嗎?”


    童鋼是常委班子一員。在他等候陸天明這段時間裏,他已經感覺到了異樣。


    市委班子開會,怎麽沒見著市長汪浩?


    盡管意外,他卻沒有多想。


    畢竟,常委缺席常委會議,過去不是沒有過。


    半夜開會,又針對通告而來。童鋼第一個反應就是出事了。


    他眼光落在陸天明身上,試探地問道:“陸常委,你和梁書記都不知道?”


    見陸天明沒有迴答,他又趕緊解釋道:“我以為各位常委都清楚這件事啊。汪市長在會上說過,通告是征求了各位領導的同意後才出台的啊。”


    他一句話,就把自己從事件中摘了出來,把問題全部推在了汪浩一個人身上。


    言外之意,這一切都是汪浩做的主。即便有問題,也該是汪浩承擔全部責任。


    麵對童鋼的推脫,陸天明突然生出來看不起他的想法來。


    童鋼是汪浩堅持要用的人。他過去是一家央企的負責人。跨入政界後,擔任了衡嶽市政府副市長。汪浩上台後,第一個將童鋼安排在了常務副市長這個位子上。


    按理說,汪浩就是童鋼的伯樂。就算他不對汪浩感恩戴德,也不應該在這時候把自己與汪浩的關係撇得一清二楚。


    童鋼顯然感覺到了嚴重性。他急於把自己與汪浩的關係撇清楚,在座的常委們誰不心知肚明。


    陸天明緩緩道:“童市長,我想知道,通告發布的準確時間是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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