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的預感是對的。


    在魏山被抓後不久,衡嶽市掃黑除惡運動開始轟轟烈烈地開展了起來。


    一夜之間,市公安局便成了十幾個專案組。抓了十幾個在衡嶽市有聲望的企業家老板。


    石頭心事重重找到陸天明,擔憂說道:“陸書記,我看這樣搞下去,衡嶽市馬上就會民不聊生。”


    他給陸天明展示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上的人,一個都跑不脫,必須全抓。”


    “這份名單是怎麽來的?”陸天明盯著名單看了好一會,問石頭道:“你準備的?”


    石頭連忙搖頭,“我怎麽可能準備這種名單?陸書記,你發現沒有,這份名單把衡嶽地區稍有點實力的老板,都網羅進去了。就連我們山南,都有三個人在裏麵。”


    “汪市長給你的?”陸天明試探地問他。


    石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這份名單是汪市長親手交給我的。他要求我們按照名單上的名字,一個一個抓起來。”


    “你們抓這些人。目的是什麽?”


    石頭歎口氣道:“一個字,錢。”


    “錢?”陸天明驚疑地問道:“什麽錢?”


    “汪市長說,他要讓這批人一個個傾家蕩產。”石頭道:“想保命,就拿錢。想保錢,可能連命都要丟了。”


    陸天明心裏暗暗吃驚。汪浩這種不顧後果的吃相,也顯得太難看了。


    他不明白汪浩究竟是怎麽想的,如果把民營企業全部打壓住了,社會經濟要如何發展?


    他應該清楚,民營經濟那麽有活力,比僵硬的國有經濟更有發展前景嗎?


    “現在衡嶽的老板,個個都像驚弓之鳥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那天就會抓到他們頭上去。”


    石頭深深探口氣道:“陸書記,我想辭職。”


    石頭強烈感覺到,汪浩將他從山南提拔到市公安局,就是希望他成為他的打手。


    事實上,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石頭表現得很讓他滿意。


    然而,石頭自己明白,他這樣做,最終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他能準確地判斷,一旦出事,他將會被汪浩像扔稻草一樣,將他扔出來。


    “老石,你辭不辭職,我不能給你建議。再說,你現在能辭得了嗎?”陸天明笑著說道:“汪市長那麽重視你,他會放你走?”


    “不會。”石頭認真說道:“因為,我現在是他的打手。以後,我會成為他的替罪羊。”


    石頭把心裏話吐出來之後,感覺輕鬆了許多。


    在石頭拿出這份抓捕名單之後,陸天明的心便一直懸著沒落地。


    他相信,汪浩這是在給衡嶽市製造一個人為的災難。


    兩個人在山南共事時,陸天明就看出來汪浩是個典型的信奉“人治”,蔑視“法治”的人。


    法律在汪浩眼裏,等同於一張廢紙。


    他是個極端信奉權力的人。這也是他與衡嶽市委書記失之交臂,將原因都怪罪在梁同慶搶了他書記位子的原因。


    陸天明清晰地記得,汪浩曾在一場酒宴上公開宣稱,他代表的就是“法”。


    一個心裏沒有“法”的人,是極度危險的。


    石頭來找陸天明,還有一個事。


    餘備從山南放走後,山南縣警方一直沒放鬆對他全天候的監控。即便石頭已經調任市公安局副局長,他依舊沒把這件事放下。


    “餘備一直在衡嶽,沒有離開。”石頭壓低聲說道:“他的家屬也來了衡嶽。我準備與他正麵接觸一下,讓他把騙貸的錢還迴來。”


    餘備留在衡嶽沒離開,這個消息讓陸天明也感到意外。


    趙坤逼迫汪浩找他要人。人要到了,卻不讓他離開衡嶽,趙坤打的是什麽主意?


    “你方便接觸他嗎?”陸天明問他道:“我怎麽感覺這裏麵還藏著不少事?”


    “我有辦法。”石頭又歎口氣道:“陸書記,如果我現在是幫人作惡,我希望做成這樁事,也算是我對山南的一點貢獻。”


    石頭顯然感覺到了危機。


    陸天明沒有吱聲。汪浩現在的作為,簡直有點胡作非為了。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止他。不但是他阻止不了,就是市委梁同慶書記,也阻止不住他。


    一個人瘋狂起來,是沒有人可以控製得了的。


    汪浩推行的擴城計劃,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據說,征地計劃已經全麵鋪開。緊跟著,大拆遷就將如影隨形而至。


    石頭走後不久,陸天明就去了梁書記辦公室。


    “天明,準備好了嗎?我們馬上出發。”梁書記看他進來,熱情招唿他道:“我們去燕京。”


    陸天明想起梁同慶曾告訴過他,梁書記要去燕京參加山南鐵路的一個會。說過要求他同行的話。


    他沒想到會這麽快。


    “現在就走?”


    “對。”梁書記頭也沒抬說道:“時間緊急,有話路上說。”


    陸天明當然不會怠慢。此次燕京會議,是關乎到山南過境鐵路資金的問題。如果爭取到了上麵更多支持,豈不是一件大好事。


    “你還需要準備嗎?”梁書記抬起頭,征詢著他的意見。


    “我沒有什麽要準備的。可以馬上出發。”


    “好,出門。”


    他們下到樓下,才發現市發改委的領導已經等在了車邊。


    陸天明沒看見汪浩,便試探地問了一句,“梁書記,汪市長不去?”


    “汪市長很忙嘛。”梁同慶上了車後,招唿陸天明道:“快上來,別誤了航班。”


    陸天明心裏還牽掛著魏山的事。上次向梁書記匯報後,一直沒見著有動靜。他不知道梁書記有沒有找汪浩談談。


    梁書記一上車,便閉上眼假寐。


    這讓陸天明幾次想開口說話,卻還是沒說出口。


    突然,梁書記把眼睛睜開了,掃了陸天明一眼道:“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梁書記,這幾天,汪市長抓了不少人。這個情況您知道嗎?”


    “知道。”梁書記再次閉目假寐。


    “汪市長抓的這批人,都是衡嶽市有一定影響的人。”陸天明道:“他們算得上是衡嶽市各行各業的翹楚人物吧。”


    “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梁書記眼沒睜開,問了一句。


    “我個人認為,這樣做不合適。”陸天明道:“掃黑除惡我不反對。但是這種有針對性地抓捕民營企業老板,我覺得很不合適。”


    “有什麽辦法嗎?”梁書記道:“對了,你上次說的魏山,我這裏有份材料,你看看吧。”


    陸天明沒想到梁書記會把魏山的材料隨身帶著,他趕緊接過來材料,才看了一眼,心便猛的往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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