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物流園靜寂無聲。


    原來吊塔林立,熱鬧喧囂的場景蕩然無存。


    一條餓得有氣無力的狗,看見陸天明進來圍擋封住的工地,警惕地狂叫起來。


    工地上沒有一個人影。地上淩亂地散落著各種建築材料。


    陸天明蹲下身子,招唿著狗過來。


    狗停止了叫,尾巴瘋狂地搖了起來。


    陸天明這才注意到,狗被一條鐵鏈鎖著,寸步難行。


    他沒有抬頭,問了一聲站在身後的石頭,“人呢?”


    石頭尷尬地陪著笑臉道:“撤走了。”


    “撤走了?撤去哪了?”陸天明不動聲色,沉穩問道:“誰把人撤走了?”


    石頭跟著他蹲下來身子,撿了一根短鋼筋,在地上胡亂了畫了起來,“老板被抓了。工地還怎麽搞下去?”


    “魏山抓了?誰抓的他?你嗎?他犯了什麽事?說清楚。”


    石頭慌亂解釋道:“陳常委下令抓的人。說魏山偷稅漏稅,而且非法占用耕地。”


    “陳慶利?”陸天明站起身來,眉頭緊鎖道:“他這是自作孽啊。”


    石頭壓低聲道:“事情是這樣的。你不在山南的這段日子,陳常委來了物流園工地視察。聽說,魏山不買他的帳,兩個人當麵拍了桌子。結果,當晚,魏山就被抓了。”


    “因為什麽事拍了桌子?”


    石頭猶豫了好一會,才小聲說道:“聽說是陳常委要求魏山拿出一筆錢來支持一個什麽事。魏山不肯,兩個人當場便吵了起來。還有一個說法,說是魏山這人不懂人情,陳常委過來視察,他連一個紅包都舍不得給。”


    陸天明聽著石頭的解釋,心頭突然躥起來一股怒火。


    山南物流園是山南目前僅次於縣經濟開發區的大投資。物流園的建立,將直接將山南的各項指標拉上去。


    老板魏山收縮了他在外麵的投資,集中全力要把山南物流園打造成為中部地區最大的物流園之一。


    魏山到山南投資,完全是出於對他陸天明的信任。他在山南吃過虧,他能不計前嫌傾盡全力迴家鄉建設,這是需要巨大的勇氣的。


    陸天明更沒想到,他去燕京僅僅不到兩星期,陳慶利就把山南搞得烏煙瘴氣了。


    “他這樣胡搞,就沒人出麵製止他?”陸天明沉著臉問道:“縣委常委十幾個人,都任由他胡來?”


    石頭訕訕道:“這是你們領導的事。我哪敢過問。再說,人家陳常委背後有人撐腰。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老大,物流園隻是冰山一角哦。我還聽說,陳常委要斷了勘探隊的水電,要把人趕出去。”


    陸天明嘀咕了一句道:“他這是瘋了!”


    迴到縣委,他當即讓肖平立即召集常委會議。


    陳慶利現在是縣委常委身份,進入了市管幹部行列。


    陸天明在會議開始之前,他給市委書記梁同慶打了一個電話。


    “梁書記,我要拿下一個人。”一開口,陸天明便直奔主題,“我縣常委陳慶利同誌,必須接受紀律調查。”


    梁同慶書記意外地哦了一聲道:“天明,聽你口氣,很生氣嘛。出了什麽事啊?”


    陸天明便將陳慶利在山南的所作所為,簡單地說了一下。他責備自己道:“梁書記,主要責任在我。是我這個班長沒帶好班子。”


    “現在啊,不是檢討自己的時候。”梁同慶嗬嗬笑道:“你是市委常委,你自己看著辦吧。”


    剛掛了電話,肖平便進來通知他,與會人員基本都到了,請他現在去會議室。


    陸天明點點頭,示意肖平先出去。


    他拿了筆記本,隨後出了辦公室。


    縣委一號會議室是縣委常委會議的主要會議場所。一般的會議,都在其他會議室開。由於常委會議都是研究決定全縣重要事項的會議。會議本身具有一定的保密性。因此在場地上有特別的要求。


    陸天明進門便掃視了一眼,發現常委們基本悉數到齊,唯獨沒有看到陳慶利的麵孔。


    正要開口問,突然聽到會議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聽到陳慶利與人打招唿的聲音。


    “陳常委,開會啊?”


    “是啊,開會。現在山南縣都亂了規矩了。常委會想開就開,沒個規定了。”


    “聽說,陸書記迴來了。”


    “迴來就迴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有些人啊,工作不管,一走就是十幾天去辦自己私事。山南再這樣下去,會亂啊。”


    門外的對話聲,清晰傳了進來。


    陸天明麵無表情,而其他的常委們,臉上卻都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色。


    陳慶利在門外肆無忌憚地說話,他是不知道會議室裏人都能聽見,還是他故意這樣說的?


    縣委辦主任吳朝山趕緊起身,嘿嘿笑道:“我去請一下老陳。”


    陸天明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門外的說話聲停止了。隨即。門被推開。


    陳慶利看著會議室裏坐滿了人,愣了一下,隨即嗬嗬笑了起來道:“大家都到了啊。這麽快?”


    沒人說話,所有常委們都沒去看他。各自低著頭看著麵前攤開的筆記本。


    “我沒遲到吧?”陳慶利沒話找話說,似乎想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


    “陳常委,麻煩你先坐下。”陸天明出聲道:“會議馬上開始了。”


    陳慶利便低著頭去了座位上坐下,摸索一會,拿出來一個筆記本在麵前打開。


    陸天明環顧四周一眼,開口說道:“同誌們,我這次外出了十多天,今天剛迴來。請大家過來開會,是有幾個問題需要在會上討論。”


    話音剛落,便聽到陳慶利說道:“陸書記,還討論什麽啊?你說了算嘛。是不是啊,各位。”


    陸天明道:“陳常委,你的意思,我可以搞一言堂啊?”


    “沒事沒事。反正大家都聽你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說白的是黑的,我相信大家都會跟著你說是黑的。”


    會議一開始,會議室裏似乎就彌漫了一股火藥味。


    陳慶利口無遮攔,其實每一句話都像是譏笑、奚落陸天明。


    他將背仰靠在椅子上,挑釁似的看著陸天明,臉上蕩漾著一絲不可捉摸的笑容。


    陸天明知道,陳慶利這是在挑戰他的權威和底線了。


    其實,從他坐上縣長位子的那天起,陳慶利就像一條哈巴狗一樣地圍著他在轉。


    他讓自己老婆範芳想方設法去接近他,他給陸天明挖了一個溫柔的陷阱,盼望著陸天明能跳下去。


    讓他遺憾的是,陸天明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縱身往下跳,而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範芳。


    即便陳慶利做出來這般毫無底線的事,陸天明還是沒將他打入另冊。他知道,一個男人願意把自己的女人奉獻出來給別的男人,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當然,這也證明他是一個為了個人私利,可以喪失做人的底線和尊嚴的人。


    陳慶利未能如願坐上山南縣常務副縣長的位子,他把責任完全歸咎在陸天明的身上。


    他堅定地認為,陸天明是他前進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他要傾盡全力搬開這塊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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