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昌盛書記一向以儒雅風流著稱。


    他在衡嶽十來年,給衡嶽民間社會留下了很多風流故事。


    他是一個沒有多少建樹,卻也沒有太多劣跡的官員。


    他喜歡琴棋書畫,喜歡與文人吟風唱月。對經濟方麵卻鮮有見解。衡嶽在他的任內,也沒有得到太大的發展。


    以至於人們在背後戲稱他是個“風流書記”。


    顏昌盛最耿耿於懷的,就是現任副省長趙長征的升遷。


    當初,趙長征還在山南縣擔任書記的時候,他已經是衡嶽市委副書記了。


    按照組織規定,趙長征本該屬於他的手下。根據官場論資排輩的軌跡,趙長征怎麽也不該越過他直接調任省領導。


    趙長征擔任副省長,當然與秦老有關。


    他力排眾議在山南縣烏鴉坳建了一座革命紀念館,得到了秦老的欣賞與認可。


    顏昌盛在不少場合公開譏諷趙長征是靠投機取巧贏得了升遷機會。兩個人的關係也因此一直很微妙。


    陸天明第一次見到顏昌盛,還是烏鴉坳滑坡事件。


    本來,他以為顏昌盛會大怒追責。誰料在匯報之後,一直不見有太多的動靜。慢慢的,烏鴉坳滑坡事件便被人遺忘了一樣,再也沒人提起。


    後來,他才知道,烏鴉坳事件之所以一直沒曝光出來,與顏昌盛還是有著很大關係的。是顏昌盛指示將事件隱瞞下來,原因在於肖科半夜跑去他家裏哀求他。


    畢竟,烏鴉坳事件如果被曝光,肖科作為常務副縣長,必定會被追責為第一責任人。而他身為市委書記,一樣會被上級追責。


    不過,在陸天明當選山南縣長後,有人請示他,選舉的結果要不要推翻時,他沒有任何猶豫,選擇支持了陸天明。


    汪浩空降山南,顏昌盛當然清楚汪浩的背景。


    作為下級的汪浩,對他這個市委書記沒有太多的尊重,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在顏昌盛書房一番長談,陸天明內心感慨萬千。


    他在心裏暗想,像顏昌盛這種級別的幹部,雖說還沒到權力中樞,至少也是地方大員的人,他們的煩惱一點都不比自己少。


    在體製內,權力比什麽都重要。因為絕對的權力,可以讓自己為所欲為。


    顏昌盛還不是一個為所欲為的人。如果查找他的背景,發現他的根係也不是深不可測。至少,在汪浩麵前,他的根係不值一提。


    在路遠擔任市委秘書長的問題上,顏昌盛是有著不同意見的。按理說,市委秘書長就是市委書記的大管家,也應該是書記最貼心的心腹。但路遠顯然不是他的心腹。


    他想換掉路遠,卻一直未能如願。


    從那時候起,顏昌盛就能感覺出來,他在權力場中將逐漸被邊緣化。


    “小陸,說說你在山南的情況。”顏昌盛笑眯眯地說道:“你上任這一年來啊,我很少過問你們山南的工作,你應該能理解吧?”


    陸天明道:“顏書記已經很關心我們山南了。”


    顏昌盛緩緩搖頭道:“小陸啊,我自己還不清楚嗎?知道我為什麽很少過問和介入你們的工作嗎?”


    陸天明當然想知道。但他還是小聲說道:“有些事,我相信顏書記您也有難處。”


    “說得對極了。”顏昌盛毫不遮掩地說道:“你對你們山南的汪浩同誌了解多少?”


    陸天明當然清楚汪浩的背景。幾年大學同窗,就算他不想知道,周圍的同學也會談論起汪浩,會將汪浩的各種故事講給他聽。


    陸天明對別人的隱私毫無興趣。但是在對汪浩的問題上,他會不動聲色地記在心裏。


    汪浩是個典型的權貴子弟。而且他從來就不遮掩自己的這個身份。這也是汪浩能在大學期間,平均三個月換一個女朋友的優勢。


    顏昌盛突然長歎一聲道:“小陸啊,以後你在工作中一定要講究方式方法。有些人,能力不行,脾氣卻很大。”


    陸天明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我明白顏書記的心。”


    顏昌盛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小陸,經過我這一年來對你的觀察,你是個很有潛力的年輕人。今天,我推心置腹送給你一句話,在與權貴打交道的時候,事事小心。”


    他沒有明說汪浩是權貴子弟,卻在叮囑陸天明的時候,流露出來他的關心。


    陸天明心裏有些感動。


    本來,他對顏昌盛是有看法的。特別是烏鴉坳事件,讓他對顏昌盛懷有了戒備之心。


    當初,顏昌盛一手扶持提攜肖科,這在衡嶽市的官場,是人盡皆知的事。肖科失意山南縣長,最終被安排去擔任衡嶽市文明衛生城市評比領導小組組長,這都是顏昌盛一手促成的。


    肖科是個腳踩兩隻船的人。他一方麵緊隨市委書記顏昌盛,另一方麵,他又是副省長趙長征最看重的人。


    肖科明知道顏趙不合,他卻在其中扮演著左右逢源的角色。


    他相信憑著自己的機智圓滑,他既能討得顏昌盛的歡心,又能贏得趙長征的認可。他這種火中取栗的做法,最終導致他在競選縣長這件事上得不到絕對支持。


    當初,顏昌盛站出來支持陸天明,不能說與此無關。


    正聊著,門外傳來肖科的聲音。


    顏昌盛笑道:“小肖來了,我們出去吧。”


    肖科站在客廳,看到顏昌盛與陸天明一前一後從書房出來,頓時愣了好一會兒。


    “你怎麽在這?”肖科看了一眼陸天明,態度冷冷地問了一句。


    “顏書記馬上要走了,我代表山南人民來送送顏書記。”陸天明打著哈哈說道:“肖組長,你怎麽也來了?”


    肖科道:“顏書記要走,你可以送,我就不能送了?”


    陸天明道:“當然可以啊。”


    其實,肖科不是來送顏昌盛的。顏昌盛舉家遷往省城,他承擔了顏昌盛搬家的重任。


    陸天明辭別顏昌盛,從市委家屬大院走了出來。


    肖平和司機都等在車裏,看到陸天明出來了,肖平趕緊下車打開車門。


    “陸縣長,我們現在立即趕迴縣裏吧。”肖平試探著問道。他解釋道:“剛才我接到報告,參觀團已經到了縣裏,汪書記希望您盡快趕迴去。”


    “家裏有汪書記在,我們不要擔心。”陸天明笑笑說道:“來了市裏,怎麽能空手迴去。我們現在去拜訪一個人。”


    “拜訪人?”肖平吃了一驚,提醒他道:“領導,汪書記還在家等您呢。”


    陸天明眉頭一皺道:“有汪書記在家,天塌不下來。”


    肖平便小聲問道:“陸縣長,我們去拜訪誰?”


    “魏山。”陸天明道:“肖主任,你認識魏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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