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毅峰在什麽地方,得罪了你?”


    送走了眾人,舞陽侯疑惑的問道。


    在他認知中,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李牧可是從來不幹。


    “侯爺,我和白毅峰素不相識,何來的恩怨啊!”


    李牧矢口否認道。


    剛才的決定,隻是順水推舟。


    秉承著小事開大會,大事開小會的原則,舞陽侯真要是想出兵救援南京,就不能把那麽多一起召集過來。


    既然是大家一起討論的事情,那麽大概率就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哪怕必須要走流程,也是私底下先溝通好了,再拿到台麵上說。


    事先沒有任何溝通,突然就召開緊急會議,要麽是真出了大事,要麽就是故意做做樣子。


    “救援南京”這種大事,甭管能不能成,樣子都必須做足。


    最起碼明麵上,不能讓人挑出毛病來。


    甭管怎麽說,既然江南方麵低頭求援,他們就不能沒有表示。


    要麽打發幾萬炮灰過去應付一下,要麽就挑一個倒黴蛋頂上。


    白毅峰風評不好,麾下的團軍又不是正統部隊,很自然就被大家給賣了。


    “想想也對,如果那小子得罪了你,也不會活到現在。”


    聽了舞陽侯的迴答,李牧欲哭無淚。


    什麽時候,他在外界的形象,變成了心狠手辣的主。


    解釋沒有任何意義,別人認定了事情,很難扭轉過來。


    “侯爺,那位裴總督開出了什麽條件,讓您這麽不待見啊?”


    為了避免尷尬,李牧果斷轉移了話題。


    “裴雲軒那小子,就是一個畜生!


    居然拿江南地區的文武大員位置,欲要同我做交易。


    他活膩了,老子還沒活夠呢!”


    舞陽侯當即破口大罵道。


    這種政治交易,從來都是台麵下進行。


    為了安全起見,雙方是不會留下痕跡的。


    可是裴雲軒不一樣,直接派出了師爺過來商議。


    原本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一下子有了第三個人知道。


    倘若做出這個決定前,他和其他幕僚商議過,那麽知情者就更多了。


    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概率就越大。


    坐到了他這個位置上,背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平常想方設法的低調都來不及,腦子進水了,才會堂而皇之的談交易。


    一旦哪天下屬背叛,把事情捅了出來,那就是致命的黑料。


    沒有任何一名皇帝能夠容忍,下麵的人培植親信、結黨營私。


    哪怕大家都知道這種事,在官場上普遍存在,也必須裝糊塗。


    尤其文武一起培養,那就更要命了。


    一旦皇帝產生了猜忌,他這皇親國戚的身份,就喪失了價值。


    “侯爺,裴總督也是一方大員,做事不至於這麽粗糙吧!


    就算真要和你做交易,直接派人暗示,他那邊缺少人手。


    到時候您順勢推薦幾位,他表示同意,事情就算結束了。


    縱使未來有人要查,也找不到把柄。


    何至於直接派人過來談交易啊?


    就算裴總督壓力太大,一時失了分寸,他身邊的人也該進行提醒!”


    李牧搖了搖頭說道。


    他不相信能坐到總督位置上的裴雲軒,在運作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估摸是急眼了。


    江南地區的局勢,誰當總督都會感到壓力。


    如果不趕緊做出點兒成績,一旦南京真丟了,他裴雲軒脖子上的那顆人頭,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數。”


    舞陽侯搖了搖頭說道。


    裴雲軒被逼的手忙腳亂,一半是因為局勢,另一半則是他那位皇帝外甥。


    信任一個人的時候,永寧帝就全力支持。


    一旦結果不及預期,翻起臉來,也是毫不留情。


    上位不到三年時間,被誅殺的三品大員,就高達四十餘人。


    雖然半數以上都是因為牽扯到閹黨案,才被誅殺的,可手段還是太過激烈。


    刑不上大夫,這是封建王朝的潛規則。


    毫無疑問,到了永寧帝這裏,潛規則沒那麽管用了。


    倘若一視同仁,那麽也沒什麽。


    可惜皇帝量刑標準,受外界影響太大。


    最冤枉是遼東督師鮑誌勇,活兒幹的好好的,因為自身是中立派不願向清流靠攏,就被以閹黨餘孽的罪名誅殺了。


    掀起黨爭的是清流,可下令殺人的是皇帝。


    如果有實質上的犯罪證據,按照大虞律殺人也沒什麽,偏偏最大的罪名是閹黨餘孽。


    其他什麽勾結北虜,密謀造反全部都是瞎扯淡。


    導致悲劇發生的本質原因,還是鮑誌勇在遼東嚴查走私,想要拖垮北虜。


    戰略計劃完全正確,怎奈斷了晉商的財路。


    作為天下幾大書院的主要讚助商之一,晉商在朝中的人脈可不小。


    第二個倒黴蛋,自然是前任湖廣巡撫呂景軒。


    他在任上倒是沒有觸犯誰的利益,也沒有被牽扯到黨爭中,純粹是前任朱總督太坑。


    那家夥率領大軍和叛軍決戰大敗,導致湖廣淪陷,最後“失陷宗藩罪”卻落在了呂景軒身上。


    沒有別的原因,純粹是因為他活著,朝廷又需要一個背鍋的。


    地方大員悲催,朝堂上的紛爭更兇險。


    因為朝中黨爭,還有輔政大臣不堪受辱,直接自縊在家中。


    距離京師太遠,一些事情不方便在書信中交流,真相李牧也不清楚。


    反正永寧朝的黨爭,超乎尋常的激烈。


    如果不是清流幹的太過火,把大家逼急了,各方也不會為了打擊他們,就放任江南陷入戰火中。


    ……


    “胡人入寇,快點燃狼煙!”


    見到大隊騎兵逼急,輪值的小旗官,急忙下令道。


    眨眼的功夫,烽火台上就升起了狼煙。


    緊接著五裏之外的烽火台,跟著升起了狼煙。


    一個接著一個,升騰的狼煙從長城邊上,一路傳遞到了大虞的權力中心。


    “緊急軍情,快開宮門!”


    消息傳遞到京師,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此時衙門已經關閉,屬於百官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就提前宣布結束。


    朝中三品以上大員,以最快速度趕赴皇宮,商議軍機大事。


    “陛下,消息是從宣府那邊傳來的,多半是鬼方某個部落缺糧南下入侵。


    我朝在宣府駐有重兵,宣大總督李誌鴻素來有知兵之名,想來應付這次入侵不成問題。”


    見皇帝臉色難看,新任首輔萬俊輝上前安慰道。


    單獨幾個草原部落入寇,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一般來說,這些家夥在邊界搶完就會離開,不會在長期停留。


    造成的破壞相對有限,不會危急到大虞的統治。


    隻是從狼煙情況來看,明顯不是這麽簡單。


    倘若能夠是應付的敵人,邊軍早就衝上去幹仗了。


    別看大虞在遼東大敗,可是在其他地方,還是能夠壓製住各路異族。


    在糧餉不足的情況下,九邊各鎮偶爾也會深入草原,洗劫幾個倒黴蛋部落。


    “確定隻是幾個鬼方部落入寇?”


    “北虜那邊的日子,現在也不好過吧!


    如果不南下劫掠,他們這個冬天怎麽過?”


    永寧帝冷笑著問道。


    雖然存在各種問題,但不代表他就是傻子。


    北方幹旱少雨,草原上的災情,比大虞厲害多了。


    相較於純靠天吃飯的草原民族,大虞的抗風險能力,還是要更高一些。


    帝國前中期興修的水利工程,至今依舊發揮著重要作用。


    隻要不是持續性幹旱,就能靠這些工程為農業續命。


    減產無法避免,但總好過顆粒無收。


    被皇帝捅破了窗戶紙,萬俊輝很是尷尬。


    他隻是看皇帝心情不好,開口安慰一下,哪裏敢打包票啊!


    最近幾年,南下搶劫最頻繁的就是北虜。


    不光隻是單純的搶劫民間,還強占了遼東的不少城池。


    “陛下,自鬼方王庭敗於北虜之後,許多鬼方部落就依附於了北虜。


    這次入侵,很有可能是北虜在幕後策劃。


    想要趁帝國內亂之際,挑起邊界大戰,讓我們首尾不能相顧。


    不排除北虜和白蓮教之間,存在互相勾結的嫌疑。”


    景國良開口分析道。


    作為勳貴之首,異族入侵這種敏感事,他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


    甭管白蓮教和北虜之間,是否存在著聯係,現在他們都是實質性的盟友。


    隨便哪一邊鬧的厲害,都能夠給另一邊減輕壓力。


    此時的大虞,沒有能力支持多線作戰,必須要有戰略側重點。


    “嗯!”


    簡單的一個字,看得出來永寧帝,現在是真的為難。


    戰爭一響,那就是黃金萬兩。


    為了圍剿白蓮教叛亂,大虞朝已經付出了大量的財力物力。


    倘若北邊再打了起來,財政的壓力,將變得越發沉重。


    偏偏不打還不行,敵人都殺了過來,總不能放任胡人劫掠地方。


    “兵部,盡快拿出作戰計劃。


    今天就到這裏,大家都散了吧!”


    見無人拿出方案,永寧帝沒好氣的說道。


    不過這真怪不了眾人,胡人入侵的消息,大家幾乎是同時收到的。


    具體的戰報尚未傳迴來,入侵的敵人是誰,兵力有多少全都兩眼一抹黑。


    在缺乏數據支撐的情況下,要當場拿出解決方案,誰的心裏都沒底。


    ……


    常德府。


    看著手中的軍令,白毅峰整個人都麻了。


    讓他率領團軍順江而下,解南京之圍,這實在是太過高看他。


    真要有這能力,他也不至於窩在常德府,早就出兵光複了整個湖廣。


    “諸位,這是總督大人的軍令,大家怎麽看啊?”


    白毅峰神色凝重的問道。


    雖然不是朝廷的正規編製,沒拿大虞朝廷的一分軍餉,但軍令還是要遵守的。


    折騰這麽大的攤子,本質上他還是為了做官。


    科舉入仕太難,以他家的人脈關係,不足以運作出一個進士功名。


    以舉人身份入仕,起點低不說,未來發展也會受限。


    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白毅峰把握住了鎮壓叛亂的機會,一躍成了湖廣大地上的實權派。


    可惜團練大臣聽起來厲害,實際上卻沒有正式的品級編製。


    明明大權在握,下麵的一些縣令、縣丞都敢不給他麵子。


    受了委屈,自己憋著。


    即便是真要報複,也隻能私底下進行,明麵上是個官都能對他指手畫腳。


    為了獲得朝廷的正式編製,他也做出了不少努力,差點兒就成了功。


    怎奈團軍的軍紀太糟糕,在地方上得罪了太多的人。


    普通百姓惹不起他們,那些士紳大族不一樣。


    吃了虧之後,人家會找機會報複迴來。


    這些人成事不行,但壞事絕對綽綽有餘。


    每次在朝中找人運作,馬上就跳出一幫禦史彈劾。


    加上戶部不想出錢,團軍的編製問題,就被拖延了下來。


    “大哥,這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錢糧朝廷一分沒給,各種髒活累活都是我們,分明就是……”


    不等弟弟把話說完,白毅峰就急忙打斷道。


    “住嘴!


    朝廷豈是你我有資格議論的,往後這種話都給憋在肚子裏。


    不光不能說,想都不行!”


    委屈是真的,但讓他們幹髒活累活,還真說不上。


    團軍自組建以來,都是他們在自己玩。


    總督衙門的正式軍令,這還是第一次收到。


    以往的那些戰鬥,要麽是他們自己想表現,要麽就是受到地方官的邀請。


    把這些問題,推到朝廷頭上,那就太過了。


    大虞朝可不流行言論自由,亂說話是要出大事的。


    高層將領發牢騷,一路傳導到下麵,還不知道生出多少虎狼之詞。


    “大人息怒,二將軍隻是一時失言。


    不過二將軍要表達的意思,是正確的。


    現在去增援南京,確實充滿了兇險。


    白蓮教叛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大都在南京城外,就連京營都隻能和他們隔江相望。


    什麽缺少水師護航,無法渡江,都是他們找的托詞。


    本來現在最有能力支援南京的,應該是廣西鎮。


    可惜朝中一些人吃相太難看,剛剿滅完偽帝,就急不可耐的拆分了廣西鎮。


    他們可是勳貴嫡係,都要遭受這樣的待遇,何況是我們這些人。”


    一旁的青衫書生開口說道。


    替廣西鎮叫屈是假,擔心自己的未來是真。


    在不知真相的人眼中,拆分廣西鎮,就是朝廷過河拆橋。


    外界根本不相信,廣西鎮李牧是主動拆分的。


    包括朝堂上的很多高層,都懷疑李牧收到了皇帝的示意,被迫拆分廣西鎮。


    這口鍋,永寧帝背定了。


    無論怎麽解釋,都改變不了大家的先入為主。


    文官們倒沒什麽反應,無非是覺得皇帝太急了一點,完全可以等到徹底剿滅叛軍之後再動手。


    武將的反應就不一樣了,一個個都把這次事件,視為朝廷對武將的打壓。


    “段先生,現在這種時候,可不是一句兇險,就能夠推脫掉的。


    徐閣老的軍令上麵寫的很清楚,要求我們務必在五天內出兵,想要拖延都不行。


    倘若違抗軍令,朝廷追責下來,我們誰都擔不起!”


    左側的中年將領搖了搖頭說道。


    軍令如山,不是一句玩笑話。


    本身他們的處境就尷尬,倘若抗命不遵,那就真要被朝廷當藩鎮對待了。


    別看江南這場上叛軍占優,但是湖廣戰場上,官軍已經取得絕對上風。


    要收拾他們這支團軍,朝廷費不了多少力氣。


    甚至不需要出兵,光一道聖旨,就足以讓幕後支撐團軍的鄉紳拋棄他們。


    “正麵拒絕執行軍令,肯定是不行的,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倘若在半路上遇上叛軍,我們同他們爆發大戰,拖延了救援時間,想來徐閣老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黨雖然之前也是清流黨,可現在雙方已經愈行愈遠,同江南係分道揚鑣。


    既然徐閣老選擇了派我們救援南京,就證明這次救援任務,並不是那麽重要。


    不然此時出現在增援路上的,應該是京營精銳!”


    段先生笑著說道。


    朝中局勢混亂,給他們提供了鑽空子的機會。


    各方都在拖後腿,沒道理徐閣老會全力支援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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