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城。


    “聖皇,剛剛收到消息,偽朝大軍在衡陽擊敗都亭侯所部後,就馬不停蹄的殺向了長沙。


    這是長沙鎮守將軍,發來的緊急求援信,您請過目!”


    在說話間,丞相吳澤楷一臉忐忑的遞上了求援信。


    局勢比預料中,要糟糕的多。


    都亭侯戚大頭在白蓮聖國中,也是能排上號的猛將,本以為他能夠和李牧所部鏖戰一些時日。


    萬萬沒有想到,雙方在交戰當日,就輸的一塌糊塌。


    那可是十萬大軍,擺開陣型都要占據幾十畝地。就算是十萬頭豬,十天半個月也抓不完。


    可都亭侯所部一日戰敗,被敵人追殺兩日後,隊伍就被打散了,收攏起來的餘部不足三千人。


    捅出了這麽大的簍子,知道交不了差。戚大頭也是光棍,直接帶著親信不知所蹤。


    責任人去向不明,問罪無從談起。留下來的爛攤子,卻需要白蓮聖皇負責收拾。


    “廢物!”


    “通通都是廢物!”


    “傳令下去,讓聖國所有衙門,全力緝拿戚大頭。


    朕的十萬大軍啊!”


    ……


    史榮軒當場咆哮道。


    對走人海戰術路線的白蓮聖國來說,戰場上損失十萬大軍不算什麽。問題的關鍵在於,戚大頭敗的不是時候。


    其他時候輸了也就輸了,大不了招募軍隊便是。白蓮聖國現在的控製區,都是人口稠密之地,不缺那點兒兵員。


    可是現在不一樣,永州會戰是白蓮聖皇一手籌劃的。戚大頭的戰敗,直接讓計劃破產。


    少了這十萬大軍參與,白蓮聖國在永州會戰中,將全麵處於戰略被動。


    現在不是殲滅敵軍的問題,而是怎麽避免自己,不被敵人圍殲在永州。


    “聖皇息怒!”


    “衡陽之敗,完全是一個意外。


    都亭侯事先沒有任何防備,才被敵人的卑鄙手段所蒙蔽。隻要我們小心謹慎,就不會發生意外。


    ……”


    群臣的勸說,讓史榮軒恢複了理性。


    能夠打下這麽大的基業,他也不是普通人。剛才的失態,純粹是永州會戰失敗,造成的政治影響太過惡劣。


    他現在的威望,已經無力壓製前線的三位異姓王。稍有不慎,白蓮聖國就會土崩瓦解。


    “夠了!


    失敗,就是失敗。


    朕不是輸不起的人,無需尋找借口。


    衡陽之敗,固然有都亭侯不聽指揮,粗心大意的原因,同樣也是朕用人失當。


    現在李牧那賊子,又盯上了長沙府。相較於衡陽,長沙的戰略價值更高。


    一旦長沙淪陷,湖廣就不再是我們的大後方。整個聖國都將陷入危險中,你們覺得現在該如何應對?”


    史榮軒緩緩問道。


    白蓮聖國看似聲勢浩大,可在戰略上一直被官軍壓製的非常死。控製區僅限於湖廣和江西,可以騰挪的戰略空間非常狹小。


    丟了長沙府,洞庭湖以南的多座州府,淪陷隻是時間問題。


    戰火繼續向湖廣蔓延,多個州府陷入官軍的威脅中。原來製定的征稅計劃,也會因此破產。


    完善的稅收體係,是一個政權走向成熟的標誌。投奔白蓮聖國的那些讀書人,現在都在等待著結果。


    跨出了這一步,才能夠穩定人心。讓天下人知道,他們不隻是一群反賊,而是具備爭奪天下的一方大勢力。


    有了這樣的標簽,才能夠吸引各路英雄豪傑加入。獲得了這些人的支持,造反才能夠繼續下去。


    正向循環被打斷,接下來就會陷入惡性循環中。


    無力建立稅收體係,就意味著白蓮聖國這個團體,不具備自我造血能力。


    財政收入,隻能繼續靠搶。


    在這種背景下,屠戮士紳的行動,那就必須持續下去。


    殺的越多,搶的越多,結下的血仇也就越多。


    可以鄙視士紳們的人品道德,但不能否認,他們是當代掌握知識最多的群體。


    即便這個群體中,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廢物,那也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才可用。


    在封建王朝時代,無論怎麽折騰,都離不開這些人的支持。


    改朝換代,無非是一群讀書人幹翻另一群讀書人。在時間的時候加持下,勝利者又會變成新的世家大族。


    唯一的好處是打破了階層流動,讓普通人也有機會,在亂世中逆流而上。


    “聖皇,長沙距離我們太遠,中間又被偽朝大軍阻隔,現在是鞭長莫及。


    想要救援長沙,唯有從南昌、安慶、襄陽前線抽調援兵。


    考慮到我們對前線的局勢不夠了解,不如直接派人把求援信,轉交給三位王爺,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史啟川委婉的勸說道。


    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強行下達救援命令,萬一前線的三位異姓王不買賬,尷尬的隻會是白蓮聖皇。


    中央政府權威不夠,那就索性讓下麵的人自由發揮。


    白蓮聖國承受不起長沙淪陷的後果,前線三王也承受不起。


    為了後路安排,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救援長沙。最少在打開新局麵前,他們必須出手相救。


    至於他們自己,光永州這點兒軍隊,派過去增援就是送人頭。


    “嗯!”


    “如果大家沒有其他意見,救援長沙的任務,就交給三位王爺了。


    接下來討論一下,聖都向什麽地方轉移。涉及到聖國的未來,朕希望大家能夠毫無保留的說出心中想法。”


    史榮軒神色凝重的說道。


    相比救援長沙,他們自己的命運,才是最重要的。


    從衡陽淪陷開始,就注定了永州不是久居之地。如果不是官軍選擇了進攻長沙,他們連跑路都沒機會。


    “聖皇,永州不是王侯霸業之基,聖都必須盡快遷徙出去。


    不過李牧那賊子最是詭計多端,雖然此刻他忙著進攻長沙,但我們依舊不能放鬆警惕。


    前些日子,郴州方向也送來了求援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邊的守軍應該堅持不了多久。


    一旦郴州淪陷,廣東地區的三萬偽朝大軍,馬上就會加入對永州的圍困中。


    到時候我們再想離開,就沒有這麽輕鬆了。


    以微臣之見,當務之急是拋棄多餘的輜重物資,以最快的速度借道寶慶府撤往洞庭湖。


    無論北上襄陽,同東王所部匯合,還是南下長江和南王匯合,又或者是從荊州殺入蜀地,都比困守永州要強!”


    米應博率先提議道。


    這次他沒有任何私心,提出的三種方案,都是在聖國大局著想。


    理論上來說,他們還可以順勢殺入敵人兵力空虛的兩廣,或者是雲貴。


    怎奈兩廣被他們搶過了一遍,此時再次殺迴去,可沒有那麽多士紳供他們搶。


    十三萬大軍,加上各級衙門的官員,以及官員們的家屬,足有二三十萬人。


    這麽多人跑去兩廣,吃飯將成為一個大問題。


    雲貴倒是沒有被他們禍害,可架不住兩地本來就窮。想要搜刮出養活二三十萬人的糧食,絕非一件易事。


    隊伍的規模,決定了他們隻能向富裕之地轉移。不然無需官軍圍剿,後勤就能把他們拖垮。


    “米大人,你說的倒是輕鬆。


    李牧那賊子有多奸詐,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們這麽多人想要撤離,根本瞞不過去。


    此人忠誠於偽朝,不像其他武將喜歡養寇自重。一旦我們出了城,敵人立即就會咬上來。


    帶著大量的非戰鬥人員,隊伍的前進速度,根本不可能快。


    一旦被敵人纏住,那就是滅頂之災!”


    史啟川當即反對道。


    充當過一次殿後將軍,他非常清楚敵人有多厲害。上一次能撿迴一條命,不等於這次也可以。


    對偽朝將領來說,生擒他們這些亂黨頭目,誘惑力實在是太大。


    甭管是哪路將領,到了追擊他們的時候,都能夠爆發出主力十二分的戰鬥力。


    相比之下,從雲貴借道殺入蜀地,雖然看起來難度更大,最少可以避開官軍主力。


    他們這次隻是借路,又不是為了占據雲貴。隻要把地方軍打痛之後,他們就不會拚命阻截。


    至於威脅最大的李牧所部,有大虞律法約束。按照規矩,這種跨越省境出兵作戰,需要上報朝廷批準。


    一來一迴折騰下來,時間就過去了小兩月。加上偽朝那幫官老爺爭吵浪費的時間,搞不好他們都占領了蜀地。


    論割據一方,沒有哪兒比蜀地更加合適。


    雖然想要打出來困難,但白蓮聖國還有三王在外麵,正好把蜀地當做後方經營。


    “桂侯說的不錯,我們現在確實需要暫避鋒芒!”


    史榮軒當即表明了立場,沒有任由大家自由發揮。


    不是他獨斷專行,主要是此時去前線和異姓王匯合,存在一個嚴重政治問題——會師之後該聽誰的?


    理論上,肯定是白蓮聖皇最大。


    可到了前線,遍地都是人家的親信,僅憑一個聖皇的名頭想要奪權,怕是在做夢。


    如果拿不到權力,他這個聖皇就危險了。亂世之中,君主被人架空,就沒有一個能善終的。


    從一開始,史榮軒就沒有想過,要和三位異姓王匯合。


    保持著距離,大家還可以維係明麵上的和諧。隻要不捅破這層窗戶紙,他就可以憑借聖皇的名頭,迅速積攢實力。


    一旦帶兵殺入蜀地,他就是蛟龍入海。


    進可圖謀天下,退則割據一方。


    至於三位異姓王,那就留著他們和朝廷慢慢廝殺吧!


    ……


    “停!


    傳令下去,靠岸安營紮寨。”


    在距離永州八十裏外,李牧果斷下令停止進軍。


    決定采取釣魚戰術,那就不能驚擾了魚兒。


    萬一暴露蹤跡,叛軍龜縮在永州城內不出來,那就麻煩大了。


    長期圍困永州,那隻是一個政治口號。就算軍事上可行,朝廷也拿不出那麽多錢糧來。


    大戰進行到現在,舞陽侯攜帶的那點兒錢,已經被消耗的七七八八。


    戰後發放賞銀和撫恤金的時候,估摸著還要動用地方上籌集起來的軍費。


    這種幹脆利索的勝利,讓大家掏錢沒有什麽問題。一旦長期圍困,朝中必定會出現非議聲。


    中央財政不撥款,純粹靠三省之地自籌。李牧不覺得籌集起來的那點兒餉銀,能夠負擔這筆開銷。


    現在到了比拚耐心的時候,施加的壓力那麽大,李牧不信永州城內的叛軍敢賴著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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