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駱一航正聽的入迷。


    聽到桄桄爺被抓,忍不住驚唿出來。


    忙問:“然後怎麽樣?”


    而另一邊許老師則豪邁的多,鼓掌叫好:“好!不愧是袍帶老萬,端的厲害~~”


    後麵一句還用上唱腔,高亢激越,婉轉悠長。


    桄桄爺聽的非常的受用,捋著胡子暢快大笑。


    笑著迴答的駱一航,“還能怎麽樣,下黑牢吊起來打唄。”


    嘴裏說著被嚴刑拷打,桄桄爺卻愈加高興起來,“就是在那黑牢裏麵,老頭子聽說小鬼子的本土挨炸了。就是從咱天漢的機場,就是把咱老萬字班炸斷了根,丟了七十一條人命的機場。”


    “起飛的飛機炸了小鬼子本土。”


    “把小鬼子嚇得啊,老頭子高興啊。”


    “老虎凳辣椒水燒紅的烙鐵全給老頭子用上了,老頭子都覺得這條命都該交代了,那也高興!”


    “結果,他娘的老頭子沒死成,哈哈哈哈哈哈。”桄桄爺暢快大笑,“抗戰勝利了,小鬼子跑了。老頭子又撿一條命。”


    駱一航迴想了一下,抗戰時候從天漢起飛b29轟炸機,轟炸九州是在44年,運城應該是45年勝利的,也就是說,桄桄爺在黑牢裏又受了一年的酷刑。


    不過。


    為什麽五零年又迴到天漢參加剿匪。


    中間這五年去哪兒了呢?


    “去哪兒?老頭子養傷,在床上躺了就快一年,等好利索解放戰爭都結束了,啥都沒趕上。”桄桄爺說起來心裏還失望的很。


    “臥槽!”駱一航忍不住又一次驚唿出來。


    輕飄飄一句話,帶過了多少折磨啊。


    算算時間,那時候他應該才隻有十幾歲,最多不過二十出頭,高中生到大學生的年紀。


    桄桄爺,您老真是條漢子!


    桄桄爺卻衝駱一航擺擺手,“都過去了。”


    然後接著往下說。


    “後來解放了嘛,我以為可算該安生了,卻又聽說咱天漢開始剿匪,想當初咱這土匪就多,從清朝就鬧,咱平安溝當年就是擋土匪的地方。”


    “沒想到都解放了還要鬧,那咋能行。”


    “就找組織開了介紹信,迴來跟著19軍剿匪,老頭子本地人,道路熟,能當向導,領著部隊到山裏摸土匪老巢。在秦嶺裏一鑽就是小兩年。一直到52年,剿匪結束,才從山裏出來。”


    “出來之後前麵已經說過了,到處找桄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找了一年多,心灰意冷,又迴了山西。在運城上了戶口。”


    這時候駱一航突然問道:“您當時就在大街上找麽?沒到政府問問?”


    桄桄爺聞言又要拍大腿,讓駱一航拿手擋住,別拍啦,今天拍太多次,再拍該腫了。


    “咋沒問麽,可我咋也沒想到得去法院問啊。”


    “那當時劇團就沒注冊什麽的?”駱一航奇怪道,在他印象中,劇團啊,公司啊都得注冊啊。


    許老師對年輕一代有些哭笑不得,解釋說:“剛建國那會兒什麽都不完善,劇團還用的老傳統,拜過楚莊王就算成立了。我們好像是到五四年才歸屬到南鄭縣管轄,六一年正式成為縣劇團。”


    忽略了,忽略了。


    駱一航衝桄桄爺歉意笑笑,請他繼續。


    “接著啊,一晃就到了六四年。我想著家裏的那堆東西還藏著呢,得找出來啊。要不然等我死了可就真沒了。”


    “就又向組織申請,迴來天漢在平安溝安了家。”


    “等安頓好了,我就把當年藏到山裏的東西翻出來,時間太長,石灰都結塊了,本子也潮了,我又重新抄,抄了這些年。”


    “後來又開始大生產,三線建設,一來二去的,這輩子就過來咯……”


    ——


    駱一航是萬萬沒想到啊,村裏這位自己有記憶起,就一直很老很老的小老頭。


    這位最愛扯著大嗓門吹牛批的小老頭。


    這位成天樂嗬嗬愛跟孩子玩兒的小老頭。


    這位在村口打牌能一打一下午的小老頭。


    前半生竟然如此波瀾壯闊。


    十幾歲少年時,曆盡辛苦穿越戰區輾轉五個月潛入日軍空軍基地。


    膽大心細耗時一個月探尋空隙找到守備漏洞。


    一身孤膽夜闖敵營冒險行刺,隻為複仇。


    隨機應變潛伏路邊截殺軍官。


    失手被擒,關入黑牢,聞敵喪膽放聲大笑,哪怕換來殘酷折磨。


    養傷五年,傷愈後毅然迴鄉剿匪繼續作戰,鑽進大山又是整整兩年。


    凱旋之後孜孜不倦尋找故友,一無所獲後心灰意冷遠走他鄉。


    十年後,再返家鄉,一邊搶救整理遺存文獻,一邊投入國家建設。


    一晃數十年,英雄老去,白發滿頭……


    他的這番經曆,哪一條拿出來都夠拍一出大戲。


    在場的哪怕隻有三個人,也要為桄桄爺鼓掌,再喊上一聲:“好!真英雄也!”


    許老師的唱腔依舊高昂。


    待的掌聲稍歇。


    許老師和張團長卻敏銳抓住了桄桄爺話中所說的最後一件事。


    “老爺子,您手裏有戲本?”、“您存著戲本?”


    兩人異口同發聲,話不同,意相同。


    桄桄爺坦然炫耀,“我萬字班,從同治年間,開始習字留書,至今,共存戲本四百六十一,描像圖樣九十五幅,臉譜一百整。全在老頭子屋裏存著,正本副本各一。”


    桄桄爺心情已經平複下來,又開始吹牛顯擺起來。


    駱一航見老頭高興,也幫著顯擺,“我能證明,桄桄爺還會做木偶,就是陳列室放的那種小戲木偶,我見過《瘋僧掃秦》,有濟公和風波和尚。”


    此話一出。


    張團長和許老師騰的站起來,急急問道:“真是《瘋僧掃秦》?桄桄戲也有《瘋僧掃秦》?”


    桄桄爺點點頭,“當然有,我們老萬字班的獨門。”


    “嘶~~”許老師倒吸一口涼氣,興奮無比,“又多一出,又多一出戲。那《帝王珠》、《英蓉劍》、《濂河玩景》您有麽?”


    桄桄爺想都不用想,這麽多年已經熟的不能栽熟。


    “《帝王珠》有,另兩個沒有。”


    許老師剛剛麵露失望。


    桄桄爺又說了:“我還有《镔鐵劍》、《水灌晉陽》、《紅纓披》、《挑滑車》、《戰馬超》、《定軍山》、穆桂英全本和說嶽全本。”


    好家夥,當當當當一大串劇目名字報出來。


    許老師驚喜連連。


    興奮的直打晃,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一拍巴掌。


    “對啊。袍帶老萬,袍帶老萬,您萬字班最擅長大戲武戲,您說的這些許多都失傳了,我們找了幾十年都沒找到。”


    桄桄爺美的啊,“我家裏有四百多本。”


    許老師聽的兩眼放光,卻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您……”


    她什麽意思大家都明白。


    桄桄爺大手一揮,半點磕巴不打,“全給你,這就跟我拿去。你這劇團,現在就是咱們整個桄桄戲的根。”


    多高的覺悟。


    說完看向駱一航,“航娃子。”


    駱一航同樣半點磕巴不打,“坐我的車,直接迴,咱迴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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