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隨著晨光灑落而結束,光與暗統一且對立,浩如煙海的黑暗在光芒照耀下,寂靜如塵,慢慢的縮迴到了它原本的區域裏,同時也露出機械暗月的核心,黑色洞穴的全貌。


    黑色洞穴更像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土丘,如墨般的幽暗花矗立在上方,隨著晨曦中的風微微搖曳,麵朝北方的一側是一個漆黑的缺口,黑暗全部退迴到那裏,固守著自己最後的堡壘,那是光也無法抵達的地方。


    八個曜匣是機械暗月的關鍵裝置,其中一個損壞會產生很大的影響,維爾特拉的機械師全部出動去緊急修複損壞的曜匣,就連冰瀾也被請求幫助修複曜匣,雖然維爾特拉人掌握著機械法陣的技術但對於元素這種神之力始終懷有敬畏之心,其實原本不用著急,但異乎尋常的暗元素波動使得人們擔心起來。


    整座堡壘上部空空蕩蕩,黑夜褪去,暗風也消失,取而代之是高處的寒風,淩羽站在堡壘邊緣,眺望著黑色洞穴,從第一次見麵時,他便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也許是暗元素改變了他的身體,但更多的是一種適應性,就像睡了許久的逼仄潮濕的小屋,也不會覺得不舒服。


    “情況似乎並不容樂觀,”多澤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怎麽說?”淩羽問。


    多澤沒直接迴答,而是指了指下方,淩羽順著多澤的手指方向看去,機械堡壘內部打開了一扇小門,簡易的升降梯延伸出來,一隊穿著黑色防護服的人從內部出走,背後背負著諸多機械器具。


    “這次元素波動有些不太尋常,以往元素波動都是小型的,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並且通常元素波動會在滿月時出現,就和潮汐一樣,但昨天月並不圓。”


    “魔物暴動要來了?”


    “又不太像,”多澤說,“以往數次魔物暴動都未有確定時間,但通常都會有特征,這次的情況或許更像是一個提醒。”


    “提醒?”


    “就如冰瀾小姐所說,它的主人要來了。大人物到場前總會有些與眾不同。”


    “它的主人?”淩羽視線從在黑色洞穴外圍移動的維爾特拉人頭頂掠過,“黑色洞**部是什麽情況?”


    多澤無奈的歎了口氣,“沒人知道,所有進入洞**部的人都未迴來過,最多也隻能在外圍進行一些簡單勘探,不過,根據已知信息來看,黑色洞**部具有水源,更多的資料都是來源於一本筆記。”


    “筆記?”


    “曾經有一位旅行者進入過洞穴裏,雖然他並未再出現,但他留下的筆記卻被我們在外圍發現,或許會有一些價值。等我去找找看,”多澤轉身朝最近的一處入口走去。


    二叔恰好從入口處走上堡壘,兩人擦肩而過,二叔依舊是一副過來人的表情,輕輕拍了拍腳步急促的多澤,似乎在說年輕人別毛毛躁躁的,又扶正帽子將手插在風衣口袋裏緩步走來,晨輝流淌在他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層戰甲,長長的風衣在身後擺動。


    “我的朋友,維爾特拉的風聞起來如何?”


    “有種淡淡的香氣,”淩羽微笑。


    “那是曾經的氣息,”二叔迴頭望著遠處的荒原,“而如今這裏隻剩下黃沙與枯草,再也無法體會昨日芬芳。”


    “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懷念。”


    “可維爾特拉卻隻是活在幻想之中。”


    “幻想與夢不同,它可以實現。”


    “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二叔凝望著淩羽的眼睛,淩羽從那雙清澈如天空般的眼眸裏看到了無法言語的堅定。


    “決定了?”


    “長老會的意思是接受蘭洛的全部條件,或許你是對的,”二叔移開視線,仰頭望著天空,“維爾特拉從不會賭,卻始終在賭,我們賭的隻是一個人的生命與希望,卻從不敢賭維爾特拉的生命與希望,這次也許終於大膽了一次。”


    “如果僅僅是因為我的那些言論,我想並不理智,奉行百年的方式,被某人的一席話改變,這並非賭,而是自殺,被煽動的情緒往往並不可靠,也毫無用處,即便獲得了語無倫次的力量也無法控製。”


    “當然不是,維爾特拉人永遠會用最單純的理智去思考所麵臨的問題。”


    “單純的理智?”


    二叔閉上了眼睛,陽光灑在他單薄的嘴唇上,“單純的理智便是,這次我們必須用盡全力,否則這片土地將不複存在。”


    “什麽意思?”


    二叔抬手指著下方依舊在緊張忙碌中的維爾特拉人,“那裏的數據已經傳迴,根據監察顯示,附近地表暗元素濃度激增,而且已經快超過百分之五十,這或許是我們都未曾想過的。”二叔頓了頓,“暗元素不止以我們肉眼所見的方向擴散,在我們所看不到的地下,它同樣在擴散,比如向地下,當暗元素濃度過高時,可以操控暗元素的人,隻需要一揮手,整片土地將化為黑色沼澤,這座堡壘也會陷入其中,而這種情況一旦出現,也就意味著,這片土地將徹底化為黑色,這是以往所從未出現過的情況,而應對突發狀況,維爾特拉隻會采取最保守也是最簡單的方式。”


    “你們準備殊死一搏?”


    “我說過的,維爾特拉永遠用最單純的理智思考,”二叔說,“留給我們這代人的機會所剩無幾,魔物暴動即將……不,或者說隨時可能到來,我們無法再積蓄儲備力量,戰爭已經開始,所以我們啟動了最終計劃,除了戰鬥人員之外,其餘依舊人員都會轉移走,並非為維爾特拉留下希望,而是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


    “最終計劃?”


    “對,”二叔點點頭,“最終計劃。”


    淩羽目送著二叔離去,他沒有問什麽是最終計劃,即便問,他想也不會有結果,維爾特拉確實知無不言,但那是在不涉及維爾特拉利益時。


    “或許你應該阻止他們,”冰瀾忽然說。


    “為什麽?”淩羽轉過身問。


    冰瀾並未迴答,而是反問,“維爾特拉的最終計劃你覺得會是什麽?”


    “最終計劃……”


    “所謂最終,意為最後,唯一之策,無法重複。”冰瀾緩緩說,“他們啟動了最終計劃,意味著失敗一切都將失去,但同時成功一切也都將獲得,失敗與獲得本就是共同。”


    “共同?”淩羽猛的抬起頭望著遠方熾焰般的朝陽,“光?”


    “修複曜匣時,我發現他們在曜匣內部刻畫的激發法陣不僅僅隻有光網這種防禦法陣,還有多種攻擊法陣,甚至還包括自毀法陣,”冰瀾說。


    淩羽明白了,所謂的最終計劃便是利用光來摧毀暗,亦或者製造一場足夠覆蓋維爾特拉地爆炸,元素會重新在爆炸中釋放,光暗雙生,光與暗同時也會帶來毀滅與希望。


    “你是說他們的計劃並不可行?”


    “大概,”冰瀾說,“但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對敵人絲毫不了解。”


    “敵人?門後的存在?”


    “也許你對他並不陌生,”冰瀾緩緩說。


    淩羽一愣。


    “給你一點提示,”冰瀾嘴唇輕啟,“在烏雲山時,你曾經詢問過我一件事,那時我告訴過你一本書,名為《暗曆百花》,那是記載羅希瓦爾帝國時期人物的史書,書中用花代指人物,其中有一個人被稱作……幽暗花。”


    “幽暗花……”淩羽慢慢的扭動脖頸去看漆黑荒丘上屹立的那株黑色的花,花朵仿佛一雙眼睛在迴望著他。他當然記得,幽暗花代表孤獨與暴怒,暗曆百花中用此花指代羅希瓦爾帝國皇子,狂翼。


    亦或是該說……暴怒之震魔神。


    喧鬧的喊聲在堡壘上方響起,淩羽迴頭看去,人群中央圍著兩個人,一個是璿,一個是多澤,眾人在議論著什麽,間或有檢測所……魔物……失聯一些詞語頻繁出現,璿像是被拔掉的秧苗有氣無力的站在人群中,多澤則像是雕塑一樣矗立在人中,他忽然又發瘋似的撞開人群,在眾人注視下躍下數百米高的堡壘。


    淩羽愣住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嘹亮的吼聲已經響徹天空,一頭銀色巨龍從堡壘下方飛出,載著多澤遠去,隻在天空留下一道掠影。


    “銀……月……”淩羽否定了猜測,那不是銀月,他想起了那頭銀龍,那是棘的龍,他們一起在通天之柱上抓的龍。


    “快攔住他!”一位長老大吼。圍觀的人紛紛朝堡壘外部的通道跑去。


    淩羽一把拉住從他麵前跑過的璿,


    “出什麽事了?”


    璿將頭深埋起來,圓滾滾的大眼睛來迴晃動,許久之後,如蚊嗡般低聲說,“北方觀測所出現大量魔物……”


    “北方觀測所?”淩羽聽多澤提起過這個地方,多澤曾說過他大部分時間都居住在北方觀測所。


    “棘在那裏……”璿又說。


    “棘?”


    璿趕忙捂住耳朵不停跺腳,“什麽也別也問我,我什麽也不知道,是他們不讓我告訴你的,反正知道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可忽然,棘覺得身體開始飄了起來,她的腳似乎脫離了鋼鐵堡壘,風更加劇烈,她艱難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卻看到機械暗月一點點消失在視野之中,而她已經處在萬米高空中,巨龍雙翼扇動的響聲也淹沒在風中。


    “這……”璿抓緊了龍鞍,瞄了眼下方的大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不認得路,”淩羽低聲說。


    “那巧了,我也不認得,”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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