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潮。


    是的,這就是這座橋的名字。


    雖然空氣當中雨點很密集,也有些遮擋視線,但是總不會篡改老橋上麵的字樣。


    就這樣端端正正的寫著十八潮。


    連個“橋”字都沒有。


    看看其他的橋,那什麽北定橋啊,永安橋啊什麽的,不管名字取得再怎麽離譜,就像取名一樣,總會帶上一個姓氏。


    眼下,這座老橋連個姓氏都不要了。


    就這樣像一個潑皮無賴一樣佇立在這裏。


    人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橋說,我叫十八潮。


    這人家又問。


    那你姓呢?


    橋不屑的迴答道,勞資行走江湖,就是沒有個姓氏,有媽生沒媽養的就是我。


    橋很傲嬌。


    畢竟這樣旗幟鮮明的名字估計是在這個世間也沒有多少座橋能夠擁有的。


    要是以後成精了,那名氣豈不是更加遠揚了?


    橋一定是這樣想的。


    為什麽?


    因為葉懷瑾就是這樣替這座橋這樣想的。


    想的時間久了,站著也是有些累人。


    舉著傘的手臂也是有些許的僵硬。


    環顧四周,找了一塊還算能夠躲雨的地方,小瑾把傘收好放在一旁。


    從口袋當中掏出了一本本子。


    那是隨身用來記錄靈感的本子。


    眼前的這座橋,很湊巧的,撥弄了他那根不容易被撥動的心弦。


    別的不說,沒準還真的是因為這個獨特的名字。


    他有一個計劃,談不上很宏偉,但是說起來倒也是很浪漫。


    想要給這座橋寫一個傳記。


    人物傳記?!


    橋算不上人物吧?


    葉懷瑾歪著腦袋想了一會。


    那就是叫做橋……記?


    雨水順著屋簷淌下,最後落到地麵,迸起的小水珠正好打到了葉懷瑾的臉龐。


    短暫的冰涼讓腦子變得更加的清醒。


    僅僅是思考了一會,就開始在本子上麵落筆。


    他記東西記得很雜很零碎。


    等到迴到了屋子當中,到時候再把這些零碎的記憶給拚湊起來,組成一片算不上精美的文章。


    陳熙和他講過這座橋的名字。


    十八潮,其實是十八次潮水的意思。


    她說,這裏每到春天的時候,本來十分平靜的湖麵,就會像海邊漲潮一樣,接二連三的翻滾出浪花,就像是漲潮一樣。


    要是有心去數一數,那麽就會發現前前後後一共會翻滾出十八朵白浪花。


    其實十八潮並不是沒有姓氏。


    前麵有一個春生。


    連在一起就是春生十八潮的意思。


    然而這個湖水,據說是,某個神仙喝醉了酒,不小心把海水搬過來了。


    那會正是起浪的時候,這一條帶子一樣的海水似乎並沒有忘記自己曾經生活在海中,於是一年積蓄著想要張漲潮,迴憶過去的日子。


    而被搬過來的時間,也正是春天。


    當時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總覺得是大人拿來騙小孩的。


    這種神話故事早在葉懷瑾兩歲的時候就不相信了。


    不過說起來小孩子總有一個特性。


    他們會竭盡全力的去裝大人,對那些所謂的神話故事嗤之以鼻,追求真實的世界。


    等到他們接觸到真實的世界之後,又會轉過頭懷念懵懂時期中二的自己。


    葉懷瑾在本子上麵記下了一些東西,隨後收起本子蹲在那裏拖著腮幫子去看著眼前的這一場景色。


    算不得是煙雨江南,但是這種朦朧感確實十足的江南韻味。


    沒準,這條河水之前還真的到過江南。


    葉懷瑾這樣想到。


    雨勢見不得小。


    反而是越來越大。


    滴答滴答變成了鏗鏘有力的砸擊聲。


    橋上麵走過的人已經很少了。


    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重新撐起傘,然後踩上了橋的第一塊台階。


    磚頭表麵和側麵一樣,有青苔,不過被人踩的多了,就顯得很光滑。


    橋麵不是那種很整齊的,而是呈現階梯狀。


    同時也不是很高。


    走到最高點,能看見的距離也不是很遠。


    不過橋下麵的水,在這裏看上去倒是清澈的很。


    被雨點打著,泛起的漣漪一圈接著一圈。


    現在應該還不是春天。


    不然就能看見十八潮了。


    你說對吧,十八潮。


    葉懷瑾在心裏默默的對著這座橋說話。


    顯然橋不會應答,所以他也沒有說出來。


    神話的意義就在於很朦朧。


    它不會很明確的規定好起潮的時間,都靠人用運氣去碰。


    要是看見了十八朵潮花,那麽自然喜上眉梢。


    要是看不著,不好意思,神話根本就是無蹤跡的,隻能說你沒有這個好運氣。


    ……


    葉懷瑾伸出手輕輕的撐在橋一側石護欄上麵,正好沒什麽人,在這裏停留一會自然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忽然間想起了一句詩。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恍惚間,側過腦袋看向了對麵的樓房。


    青磚黛瓦白牆。


    這裏還真的隨了江南水鄉的姓了。


    不過很遺憾,他並沒有成為樓上那個看風景人的風景。


    因為樓上的窗戶是緊閉的。


    在家裏憋了很久的氣,這會一下子全部通了出去。


    身子暢快不少。


    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走路的時候,胳膊肘裏麵都夾著幾陣風屑子。


    他還真的沒有見過這種煙雨景象。


    這一刻,有一種微醺的感覺。


    腦袋當中裝滿了詩意,滿到什麽程度?


    那一定是滿的快要溢出來了。


    他不屑於用手機去拍照。


    會耍文字的人,總會把這些景色揉碎進文字,凝練成筆墨,噴灑在白紙上。


    不得不承認,直到這一刻,他真正愛上了這塊地方。


    這裏,叫做江宴。


    江席春宴煙雨意,綠蟻紅泥一杯酒。


    能夠獲得一位文人的喜歡。


    這應該是最大的榮幸吧。


    在橋上麵站了一會,葉懷瑾還是走下了橋。


    來到了河對麵。


    這裏的人家,院落在房子的前麵,用籬笆圈起來。


    這樣一座籬牆和前麵那戶人家的房子,正好形成了一個不寬不窄的巷子。


    借著此刻雨點墜落,春意萌發。


    葉懷瑾毫不猶豫的走了這個巷子。


    雨,巷?


    那應該是就是雨巷了。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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