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亡命之徒


    觥籌交錯之間,青州眾位官員敬了歐陽廣文不少酒,不一會這位太常寺少卿不勝酒力,開始暈暈乎乎的了。


    雖是嚴寒,但廳堂內由於人多聲雜的緣故,十分悶熱,歐陽廣文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準備出去醒醒酒。


    幾位青州官員見狀連忙跟著起來,歐陽廣文沒那麽大的架子,他擺擺手道:“我就去趟茅房,不必跟著。”


    歐陽大人既然這麽說了,官員們不好跟隨,但還是派一位小廝隨其左右,免得這位京都來的考核官醉倒於地沒人管。


    歐陽廣文走出廳堂,一陣冷風吹過來,他打了個哆嗦。


    青州的第一場雪在半個多月前已經下了,那是一場很大的雪,每片雪花如同手掌那般大,連續下了好幾天,這讓京都而來的考核官員們一度以為會演變成雪災。這雪下的幾乎有三尺之厚,百姓們出門艱難。


    歐陽廣文看著酒樓院內白茫茫的一片,在掛在房門口的燈籠的照耀下顯得十分冷清,今日為了宴請眾位考核官,整個酒樓都被包場,哪兒有在院裏談笑喝酒的賓客。


    酒喝得多了,歐陽廣文胃裏有些翻騰,他想找個人問一下茅房,可院內一個人都沒有,連之前端酒上菜的店小二也不見了。


    “人……人呢?”歐陽廣文腳下不穩,差點摔倒的。


    身後的小廝連忙扶著他,“大人小心,小心。”


    小廝第一次到這醉吟樓,茅房在何處他也不知,隻得扶著歐陽廣文到處找著,他們拐過一處房角,似乎到了酒樓的夥房附近,夥房上的煙囪還冒著黑煙,房子裏麵一片嘈雜,怕是裏麵忙活著炒菜呢。


    “大人稍等,小的去問問。”小廝說著,留歐陽廣文在牆角附近,獨自一人去了夥房。


    他走到夥房門口處,那門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小廝看見房內跪坐著一批人,他們被人五花大綁著,小廝再往前一步,隻見一體格強壯的大漢手握沾滿鮮血的大砍刀,站在門口,衝著裏麵的大喊,“你們再吵吵嚷嚷的,就和這人一樣等著被大卸八塊吧!”


    房內的人們麵色鐵青雙眼滿是驚恐,他們抿著嘴,哪兒敢發出一絲聲音。


    這是……這是遭賊了?


    誰那麽大膽子居然偷到醉吟樓?!不知道巡撫大人在此設宴嗎?!


    此時此刻小廝哪兒敢多想,他立刻掉頭小跑,急匆匆的拉著歐陽廣文離開,“大人,快走,快走!!”


    “怎麽……怎麽了這是……?”歐陽廣文還在醉酒狀態,不知發生何事,被小廝硬拽著往外走,讓他頗為不舒服,竟然耍著酒瘋,大聲嚷嚷起來,“鬆手!鬆手!你做什麽呢!!”


    歐陽廣文的吵嚷聲驚動了夥房裏的一幹人等,從夥房裏衝出三五個彪形大漢來,他們各個手握砍刀活斧頭,殺氣極重,看見在房角處拉扯的二人,“哎呦,還有漏網之魚啊!”


    那小廝看清了這幾個大漢的相貌和打扮,見這些人敞露的胸口處紋著一個頭角尖凸麵目可憎的牛頭,這是貝家寨山賊的標誌啊!每個貝家寨的山賊胸口都紋著一個牛頭!


    “山賊……,貝家寨的山賊……”小廝麵色驚慌的丟下歐陽廣文拔腿就跑,“救命……救命!!”


    隻見其中一山賊三兩跨步追上小廝,手中砍刀一揮而上,從其脖頸處刀起刀落,那小廝的頭就這樣活生生的被砍下,血濺三尺染紅了歐陽廣文的長衫,那顆頭如同皮球一般滾到他的腳邊。


    一切在瞬間發生,那般的不真實!


    歐陽廣文眼睜睜的看著腳下的那顆頭,小廝的臉麵朝著他,還是死前那一刻的驚恐表情!


    歐陽廣文霎時酒醒,真的……真的出人命了!他堂堂四品太常寺少卿,怎麽會遇到這種事!


    “還有一個啊……”


    那砍掉小廝腦袋的山賊轉過身來,那是個四十多歲的壯漢,相貌醜陋,塌鼻子三角眼,肌肉如同石塊般結實,他咧嘴一笑,居然少了兩顆門牙,笑得十分詭異且猥瑣,“你害怕了嗎?”


    害怕!當然害怕!


    歐陽廣文不住的向後退著,幾步之後腿就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歐陽廣文語氣蒼白的大道:“我是朝廷命官!殺了我……殺了我要砍頭!要誅三族的!”


    “朝廷命官”山賊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裏蹦出這幾個字來,聲音拉得老長,他恨聲道:“殺的就是你們狗官!這群見利忘義卑鄙小人!”山賊說著,朝歐陽廣文舉起砍刀。


    看著砍刀刃上滴落而下的鮮血,歐陽廣文嚇得褲子都濕了,喝了一肚子酒的他居然嚇得失禁尿褲子。


    看著歐陽廣文下半身的濕了的那灘水,山賊狂笑不止,諷刺道:“哎呦喂,還朝廷命官呢,真經不住嚇!幹脆……幹脆先扒了他的褲子給他晾晾。”


    身後的山賊們也發出猥?瑣的笑聲,連聲叫好,甚至還有人吹口哨的。


    歐陽廣文何時見過這等汙言穢語之人,他嚇得六神無主,看著那惡心的賊子朝自己走來伸手出,若被扒了褲子,真的就晚節不保了。


    “滾開!”歐陽廣文強撐著地麵站起來,想站起來,“別過來,別過來……”


    “還貞、潔烈、婦了……”山賊嘲笑道。


    “住手!你們在幹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道聲音發出,望聲而去,隻見陳遠陌站在不遠處。


    “陳大人,救命……救命啊!!”歐陽廣文大聲唿救,仿佛看見希望的曙光,接著又見陳遠陌緩緩的朝這邊走來,獨自一人,無任何隨從,剛燃起的希望的火苗又被撲滅,“陳大人,你……你怎麽……”


    “我也是出來醒酒,見歐陽大人一直沒迴來,就四處找找。”陳遠陌輕聲答道,不同於歐陽廣文的驚慌失措,他看上去十分平靜,一點也不怕這個猥瑣的大漢。


    陳遠陌看了一眼紋在大漢胸口處的牛頭,以及他呲牙時漏風的門牙,實在太好辨別,貝家寨的大當家貝牛疤,相貌醜陋,高大壯碩,當年被官府抓獲時因反抗被打掉兩顆門牙,陳遠陌道:“久仰大名了,貝家寨的大當家。”


    貝家寨……?青州最大的山賊寨子?不是說被剿滅了嗎?怎麽……怎麽還有人?!歐陽廣文道:“你……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山賊土匪居然大張旗鼓的打劫酒樓!這真是要造反了啊!”


    “有何不敢!反正被逼得走投無路,那就多拉幾個墊背!”貝牛疤冷冷的道:“多殺幾個狗官,路上才不寂寞!”


    “你們占山為王當山賊,禍害百姓,論罪該死,”陳遠陌皺眉順勢道:“本來就該派兵圍剿你們。”


    “我呸!”貝牛疤怒罵道:“狗官,利用完我就想一腳踹開?!黃廣慶那孫子當年要不是靠我,青州哪兒有現在太平!他居然……居然放任手下滅我的寨子,對我趕盡殺絕?!要不是老子命大,早就死了!”


    貝牛疤粗人一個,哪兒懂官員之間的彎彎道道,他至今都想不到搶來京都美嬌娘才是害她被圍剿的罪魁禍首,地方駐紮軍們攻破寨子,大家都被下了毒,他拚了老命帶著心腹逃走,這一路上被追殺多次,最終也就活下七八人了。


    貝牛疤這才意識到,因貝家寨不複存在,他對黃廣慶沒有利用價值,為了堵住他的嘴,隻有滅口。


    貝牛疤不甘心,這些年來他聽從黃廣慶調遣,鏟平了那些不聽從他指令的山賊寨子,不打劫官道上的百姓,不過度殘害村莊,黃廣慶提的每一個要求他都做到了,他也成立青州最大的山賊寨子,大家互利互惠,相安無事。


    可黃廣慶突然之間的卸磨殺驢,殺得他措手不及!想甩掉他貝牛疤,不可能!絕不可能!


    貝牛疤得知黃廣慶攜青州眾多官員今日包下醉吟樓宴請貴賓,於是悄悄帶人潛入,反正都是死,那就殺光青州狗官,大家一起死!


    歐陽廣文聽出這中間的話外之音,似乎……這山賊和巡撫有關係,於是道:“你……你是山賊,既然僥幸活命,就該遠走高飛,隱姓埋名,許有一絲生機,還徘徊此處做什麽?殺了朝廷命官,朝廷會派更多的人馬追殺你們!你們這是何苦!”


    “狗官,你們這說的比唱的好聽!”貝牛疤冷笑道:“我跑?跑得了嗎?!黃廣慶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你這不廢話麽,”歐陽廣文繼續試探的問道:“你是山賊,身背人命,巡撫大人自然要追殺你。”


    “殺我?”貝牛疤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歐陽廣文和他身邊的陳遠陌,看著眼生得很,狐疑道:“你們是新來的吧?”


    歐陽廣文:“……”


    倒是陳遠陌道:“我是陳遠陌,一年多前調入青州。”


    “原來你就是那個從京都來的啊?”貝牛疤陰森的嘿嘿一笑,“你運氣真好,黃廣慶派你去黑熊寨的地界上送糧食,若是來我地盤,定把你搶的底褲都不剩。”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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