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作甚,有啥事招唿大哥,大哥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柳繁詫異看向柳榆,轉而想到柳榆許是要柳山幫著買婚事合用的零碎東西,忙打包票道。


    “呃……”柳榆有些語塞,他本不是善言談的人,一時之間也不知拿啥話搪塞柳繁,正自著急間,猛的瞟到自個手裏的瓷器。


    不由舉起手裏的一摞白瓷碗道:“這說著說著就到臘月了,咱們不得商量商量怎麽賣這個瓷器。”


    “這有啥可商量的,臘月時候咱們趕大集帶著一起賣,這玩意樣子不錯,咱們賣的也便宜,你放心,定不會砸手裏。”


    柳繁十分自信,拍拍柳榆的肩膀。


    見柳榆麵上還糾結著愁色,不由道:“你是不是尋你三哥有啥事啊,晚點我讓他過來一趟便是,就不能和大哥說說!”


    柳榆瞅一眼柳繁,決定在問過柳山之前還是對大哥保密。


    這日之後,柳榆又在家裏等了三四天,期間好幾次柳榆差點都要按捺不住,想著親自去大伯家裏尋人。


    時間轉眼已經到十一月下旬,這日天從早上就開始飄起雪沫子,又從雪沫子變成雪花,及至最後落下鵝毛大雪。


    一家人圍在灶房裏吃過一頓熱騰騰的早飯,柳福生就去西屋柳榆的房間把炕燒熱,老太太把自個的褥子搬過來鋪了另一半,等柳榆收拾好灶房,喂好家裏的豬和雞,推門進房時。


    就見溫暖的房間內,阿爺阿奶在炕的另一側刻著門前子,炕桌上還有一小摞未刻的放在中間,兩個老人神色認真。


    占據炕尾位置的長生腿上蓋著被子,旁邊放置一個小小的竹編桌子,上麵放置著一個竹編的針線籃子,長生正在認真縫製衣裳,手中的麵料是靛藍色的粗棉麵料。


    地下的麻布口袋裏還剩大半麻袋彈好的棉花。


    這是他們二人成婚時要穿的禮服,前幾日柳榆的已經做出來,如今長生手中正在做的是他自個的。


    問過長生的意見,最後兩人商量後,決定還是不穿紅了,靛藍色就很好,耐髒,而且長生本就生的白,冬日裏日頭弱,加上這些日子的修養,人也越發的細白瑩潤。


    靛藍色更是襯的人挺拔穩重,稍稍中和了長生過於文秀的麵容,人看起來很有幾分清冷。


    聽見推門聲,長生抬頭衝柳榆一笑,輕輕往裏挪了挪位置,好讓柳榆坐下來更寬敞舒服些。


    眼前的人和阿爺阿奶一樣,是自個最重要的家人了,柳榆心頭發熱,正抬步往炕尾走。


    年氏側頭看一眼柳榆,吩咐道:“去把火盆拿來,扒拉點柴炭出來,咱們烤點花生吃,外麵下著雪,咱們一邊做活,也烤點啥圍爐賞個雪。”


    柳榆聽年氏說的有趣,忙去取火盆,等把炭火鋪好,再把鐵絲網翻騰出來,早上剩下的饅頭也切片裝進盤子裏,又捧好大一碗花生放進小竹簸箕裏,看看屋簷下沒煮完的幾個紅薯,柳榆也一起丟進竹簸箕裏。


    西屋明亮,不同於柳福生和年氏年老畏冷,窗子都是用芝麻杆加黃泥一起糊的,西屋的窗子用的麻紙糊的,且又沒有灶房遮擋光線,是以冬日天冷以來,陰天雨雪霏霏時,一家人做活便都聚在柳榆的西屋。


    把紅薯和花生放一些在鐵絲網上,看著還有位置,柳榆又放上一個饃片,正準備用手翻麵,被年氏一眼橫過來。


    “去灶房拿雙筷子來,看不把你手燙出個大泡。”


    “哎!”柳榆嬉笑著收迴手,推門去灶房,甫一打開堂屋門,一股夾著雪的風兜頭迎來,直凍的柳榆一個哆嗦。


    看著天空紛紛揚揚落下的鵝毛大雪,柳榆心中滿是喜悅。


    瑞雪兆豐年,今兒雪下的這樣好,來年的麥子定會豐收。


    剛進到灶房,就聽風雪中有誰在解籬笆門栓。


    柳榆拿好筷子,走到灶房門口,探頭往外看去,隻見風雪中,一個人身披蓑衣,頭戴鬥笠,正在解著綁縛籬笆門的麻繩。


    瞧那身形,似乎是……


    “三哥……”


    正在和麻繩奮戰的人聞聲抬頭看過來,衝柳榆呲出一口白牙。


    “怎這會兒來了,這雪大的。”柳榆一邊說,一邊往籬笆門處跑,三兩下就解開麻繩。


    二人站在灶房門口的屋簷下,柳榆從屋裏拿一塊蒸布,對著柳山的身上便是一頓打,直至把雪都打落,方才住手。


    柳山脫下蓑衣掛到牆上的木栓上,又把鬥笠取下,把雪抖落掉,也一起掛上去。


    開口衝柳榆抱怨:“你這手勁能不能小點,骨頭能被你打散架。”


    說著,作勢又揉起肩膀。


    柳榆給他一個白眼,也不說話,就那麽斜眼看著他。


    柳山被柳榆盯得有些不自在,也揉不下去了,輕咳一聲道:“大哥說你尋我有事兒,有啥事兒快些說。”


    ”三哥,你這陣子忙什麽呐!”說罷,人又圍著柳山轉兩圈,做出著意打量的姿態。


    這一看才發現,柳山竟然好像瘦了許多,臉頰清瘦,人看起來越發棱角分明,一雙眼睛看過來,黑淵淵的。


    竟然帶著一絲不耐!


    柳榆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一眼,竟然還真帶著不耐煩。


    啪!


    柳榆對著柳山的後背便來了一下,開口道:“三哥,你煩什麽呢,我可沒惹你吧!”


    柳山被打的一個踉蹌,站定後無奈道:“我娘讓村裏的連生娘給我張羅相親呐!我心裏煩,可不是對你。”


    “這不是好事嗎,你翻過年就二十二了,別家的漢子這個年紀,孩子都會去村裏的黃老大家買魚了,隻有你,連個婆娘夫郎都無。”


    柳榆故作不知,想起年氏以往私下說起柳山婚事的話,開口相勸。


    “你懂什麽,你……”柳山張口便駁,不知想到什麽,生生又按捺下去,嘟囔道:“村裏的李鐵頭一樣沒娶親,還不是好好的。”


    “鐵頭今年隻有十八,比我還小一歲,你如何能比,且他也不是不想娶,隻是他家貧弱,寡母又強勢厲害,村裏人不舍的把姑娘和哥兒嫁與這樣的人家,李嬸子又挑剔,這才沒有定準親事。”


    柳榆說完,突覺被柳山轉移話題,繼而便沉默下來。


    眼睛瞅幾眼柳山,略微思索幾息,覺得這樣迂迴不行,便直接道:“三哥,前段時日鮮哥兒來我家,我看到他身上有一方和你的荷包一模一樣的帕子。”


    柳榆說完,便不錯眼盯著柳山。


    隻見柳山在一瞬間的驚慌後,又很快鎮定下來,棱角分明的臉很快漲紅,人也有些羞澀,眼睛躲閃。


    看他如此作態,柳榆還有什麽不明白,好奇問道:“三哥,你和鮮哥兒先前就熟識嗎,那時怎不讓三嬸托人探探任氏的口風。”


    柳榆說的那時,指的是何鮮和溝子嶺的謝家定親前。


    柳山聽柳榆如此說,似乎也想起二人如今的處境,麵色很快由紅轉白,眼中隱帶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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