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正午的陽光還是有些熱度,柳榆走到大槐樹下的時候額頭已經沁了一層薄汗。


    “呀,買這多東西。”王氏原本坐在地上同人閑磕牙,這會兒見柳榆放下的背簍裏滿滿當當的裝著東西,上手就要翻。


    “是啊,家裏的油鹽醬醋都要補上,嬸子莫要給我翻倒了。”柳榆一把擋住王氏伸過來的爪子,順手把背簍提到自己身後。


    “那上麵看著是板油和筒骨吧。”王氏咂吧著嘴,好像已經嚐到了豬油的葷香。


    “是啊,趙郎中說長生的須的好生補補,這不家裏沒甚銀錢了,隻能買得起這些。”


    說罷,柳榆上前一步眼睛灼熱的盯著王氏:“嬸子家的大傻叔常在碼頭扛包,嬸子可否借我家些銀錢,嬸子放心,等明年收了麥子賣了銀錢,一定還給嬸子。”


    王氏捂著懷中的散碎銅板連連後退,生硬道:“你大傻叔那是幹一天歇兩天,家裏還得賠送他幹糧,家裏三個孩子一個賽一個能吃,嬸子今兒買鹽錢都是借的,又哪裏還有銀錢借你。”


    見柳榆還要上來攀扯糾纏,忙一溜煙小跑著坐的遠遠的,生怕被柳榆抓住借錢。


    一旁牽牛吃草的黃老三看的悶笑不已。


    這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不多會兒,一起來的另外兩人也都到齊,黃老三套好車,幾人陸續上牛車,王氏磨磨蹭蹭,找了個離柳榆最遠的地兒坐下。


    牛車不大,再遠也遠不到哪兒,因為怕柳榆又開口借錢,這一路上她話都不敢說,頭也不敢抬,生怕和柳榆眼神對上,再被纏上。


    一行人寂靜的迴到村子,同車的另外兩人對於王氏的沉默很有些好奇,畢竟不關她們的事,她們也樂的耳根清淨。


    牛車一停下,王氏就帶著自己的背簍快步離開。


    柳榆心中冷哼一聲,覺得借錢這招還挺管用,遂決定以後誰再聒噪他,他就問誰借錢。


    這會兒正是午時,村裏人要麽在家吃中飯,要麽閑熱在家躲涼快,一路上並未遇見什麽人。


    迴到家,柳榆隻覺饑腸轆轆。


    “阿奶,有飯嗎。”放下背簍,柳榆同年氏打過招唿就直奔灶房。


    “給你留的菜糊糊,還有貼的紅薯餅子,都在鍋裏。”


    年氏拿過背簍,一樣樣把東西取出來。


    鍋裏的飯食已經變得溫熱,柳榆又添把柴把飯熱熱,趁著這功夫,又從醃菜壇子裏撈出幾筷子醃的辣椒。


    切吧切吧,一半丟進鍋裏提味,一半攏到碗裏就紅薯餅子吃。


    自個一人吃飯,柳榆也不麻煩了,把菜糊糊盛進海碗裏,鍋邊貼著的紅薯餅子也取下來放進碗裏。


    把燒火坐的凳子搬到案板前,一口菜糊,一口夾著醃辣椒的紅薯餅子吃了起來。


    菜糊糊熱辣,紅薯幹碾磨的粉製成的餅子,略有些粘手,吃起來卻是勁道,配著酸脆的醃辣椒,那滋味別提了。


    一大海碗的菜糊糊喝完,五六個紅薯餅子也幹完,柳榆方沒了那種前胸貼後背的感覺。


    收拾好灶房,老太太已經把柳榆買的各樣東西都拿了出來,此時正拿著家裏的一把舊尺子,一遍遍量著柳榆買迴的布料。


    問清楚柳榆買的布料尺數後,年氏滿意一笑:“這家店不玩尺數,給的分量分毫不差,還多放了一點。”


    “嗯,守店的老夫郎頗為和氣,還送了我幾根針呐。”


    量完布料,年氏又拿出家裏的秤,開始稱紅糖紅棗的斤數。


    雜貨鋪的老板也得到老太太的好評。


    “這一包飴糖你送長生屋裏,就留著給他淡嘴吧!”年氏一看見飴糖,就知這必是給長生買的,她也不說破,隻讓孫子自個送去。


    年氏心裏明鏡一樣,想的特別清楚,往後和自家榆哥兒過一輩子的是長生,多讓長生知道榆哥兒為他做了什麽,以後才能更待榆哥兒好,踏踏實實同榆哥兒過日子。


    “哼,至於這包煙絲,我交給你阿爺吧,家裏恁多煙絲不夠他抽的,偏還要花錢買,真是錢多燒的。”


    年氏把煙絲往懷裏一揣,橫了柳榆這個幫手一眼。


    柳榆拿上那包飴糖,逃也似的跑到長生房裏。


    “你這是在作甚。”


    房間裏,長生靠著一個麻袋,正一針一線縫製著什麽。


    “你幹活穿的衣裳,有些裂開的地方拿針縫縫。”長生見是柳榆迴來了,眼睛瞬間發亮。


    “怎不躺下歇歇,低著頭久了耗費心神。”柳榆坐在炕沿,拿起長生縫補好的幾件衣裳,細細翻看。


    還別說,竟然像模像樣的,長生的針線活比他想的還要好些。


    “睡不著,一直躺著骨頭疼,早間你走沒多久,趙郎中來過一趟,也說不能一直躺著,讓多活動呢,我有分寸。”


    長生笑的溫潤,聲音很是平和。


    “那你自個掂量著,千萬莫要逞強,咱們可要過一輩子,健健康康的多好,可不能糟蹋自個身體。”柳榆怕他是因為閑著心裏虛,找了些話勸解。


    長生聽得心中熱熱脹脹,眼中的笑意越發醉人,舌尖滾動,輕輕哎一聲。


    “你靠的這是甚。”柳榆起身對著長生靠著的就是麻袋輕輕一捏。


    “是我讓阿爺裝的麥秸,被子卷起來不夠大,這個靠的更隨腰些。”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一人做活,一人陪著,雖然大多是沒甚營養的廢話,但兩人都覺安樂。


    院子外傳來年氏同人的說話聲,兩撥人拉拉扯扯的推讓,柳榆細細一聽,不由笑道:“是大伯娘來了,你略歇歇,我出去看看。”


    “這個飴糖你收好,留著喝完藥甜甜嘴。”柳榆把糖塞進長生手裏,起身便出門去。


    “伯娘,嫂子,怎這會兒來了,呀,綠丫和棋哥兒也來啦!”


    “小叔叔。”


    綠丫今年四歲,是柳榆大伯家堂哥柳雁的大姑娘,話已經說的很清楚,小姑娘一向乖巧,看見柳榆甜甜打個招唿。


    棋哥兒虛歲兩歲,是個小哥兒,眉間的一抹紅蓮印記襯的他越發雪白可愛,此時正啃著手指頭,見姐姐同人打招唿,也衝柳榆笑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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