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匕首在大亂中,狠狠刺進傅新翰的後腰,並且連捅五六下。


    確定隻能吊著一口氣後,這才迅速隱沒在亂鬥的人群中。


    當眾人看到龍南國最得寵的三皇子轟然倒下的那瞬間,所有人不約而同怔愣得忘了打鬥。


    全都腦瓜子嗡嗡的。


    甄浪看著傅新翰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指著他,滿臉不可置信。


    “你,你好狠毒的心!”


    一口怨氣泄完,傅新翰徹底丟了命,死不瞑目。


    他想不明白,甄浪這是瘋了嗎?竟然真敢殺他?怎麽這麽不守規矩?不帶這麽玩人的……


    甄浪被傅新翰臨死時滿腔憤懣的指控,震驚到了。


    明明隻想教訓一下傅新翰,教教他怎麽做個人的啊。


    人怎麽就死了呢?


    死得那麽猝不及防又讓他百口莫辯……


    好巧不巧,這邊的吵鬧和打鬥驚動了住在此處的別國使臣們。


    當各國使臣們過來時,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龍南國三皇子傅新翰。


    所有來進貢的使臣都懵了。


    這可是要出大事了啊!


    別看龍南國小,但全民皆兵,悍勇得不行。


    舉個栗子。


    誰家沒有親戚。


    但親戚間,最令人頭疼的便是那種又窮又極品,還十分雙標的親戚。


    這種胡攪蠻纏能讓人光想想就頭疼的存在。


    而龍南國就是那樣的存在。


    各國使臣們心底百轉千迴,悄悄來再悄悄迴去,但內心裏,沒有誰是平靜的。


    ……


    景睿聽到腳步聲,從棋局中抬眼,看到是元贏進來。


    細看一下元贏的眉眼,嗯,眼底泛著光,眉尾飛揚,看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他棋盤上落下一子,整個棋局上看起來黑子處於弱勢。


    並且散落在四處,好像被圍困住,隨時會被白子吞沒一般。


    但等黑子連成網,局勢會瞬息轉變。


    “你派人遞信給夏家,殺他們的兇手找到了,但必須為孤辦一件事。”


    元贏一愣,夏家,玄國第一世家夏家。


    也是這次來域國進貢的玄國負責人。


    據說玄國夏家的人都十分癡情,並立下規矩,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夏家家主夏武侯極愛其妻子,倆人隻孕育了一個兒子。


    這個夏家兒子不僅長相出色,學問也做得極好。


    頗有些少年神童的美名在外。


    對這個兒子,夏武侯夫妻寄予了非常大的期望。


    用心栽培到十五那年,少年到了出去遊學拜訪名師的日子。


    但這一去就再也沒迴來,夏家查到的消息,是兒子遇到了山匪。


    但夏武侯前去查看,發現如果遇到的是求財的山匪,殺人後肯定會將所有銀錢搜刮幹淨。


    可兒子懷中明顯還有一些大額銀票。


    夏武侯肯定殺死兒子的人,肯定不是山匪。


    隻是出事的地方比較遠,並且地點偏僻,等他去時,已經查找不到證據。


    最令夏武侯傷心欲絕的是,妻子知道兒子的事後,受不住打擊,纏綿病榻,不出一年便香消玉殞。


    一年內家破人亡,夏武侯如果不是心底惦念著查出殺死兒子的兇手,早已想追隨著妻兒去了。


    ……


    玄國使臣所在的宅院內,夏武侯皺著濃眉,看著眼前的信箋,沉聲問眼前的隨從。


    “這是誰給你的?”


    隨從搖頭,“是一個小乞丐遞過來的,屬下檢查過了,沒有毒,就是內容……”


    他不知該怎麽說,因為信中所述若是真實的話,那這事就大了!


    夏武侯朝隨從揮揮手,等隨從退下後,方打開信箋。


    【想知道殺死你兒子的兇手是誰的話,請今夜子時前往聚賢閣的聽雨軒一見】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令夏武侯看得唿吸粗重,眼底泛起紅絲。


    找出殺害犬子的兇手,已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動力與執念。


    雖然考慮過是不是什麽針對他的陷阱,但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願意錯過。


    ……


    夏武侯早早就來到了聚賢閣的聽雨軒,緊緊盯著包間的房門。


    待子時一到,隨著吱呀一聲響,聽雨軒的房門從外推開時,他的脊背瞬間繃直,死死盯著來人。


    看到進門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長相俊朗,年紀不大,應該差不多及冠,臉上還有一些少年感,但身上氣質沉穩。


    他身側的女子看起來如二八少女,雖然雙眸用灰色的布條庫綁住,但從少女半張露在外麵的麵容來說,已是絕色。


    夏武侯雙眸如鷹,十分銳利,臉上露出質疑和不悅之色,問。


    “你們找本侯?”


    他現在並不相信眼前之人能知道殺害犬子的兇手是誰了。


    “如果本侯沒記錯,你是從某個駐地逃迴來的殘兵吧。”


    他語氣篤定,好似在警告景睿,你的背景本侯都知道,休想胡編亂造來欺騙本侯。


    這些年想要利用他犬子死的事,讓他欠下人情的人,大有人在。


    夏武侯認為,眼前的人大概是身後有人指使,不知目的為何。


    另外一個想法是,大概是眼前之人不知從何處知道他想查找兇手的事,然後想在他這裏撈一筆。


    畢竟眼前的人背景太過普通,他查了兇手這麽多年都沒有消息,對方一個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的小子。


    怎麽可能知道兇手是誰呢?


    景睿麵對夏武侯的不信任,依舊十分淡定,先將椅子挪好位置,讓曲欣悅坐下,才在曲欣悅身側落座。


    他淡定從容的行為舉止令夏武侯心中一驚。


    夏武侯十分了解自己,自己是個武將,身上多少帶著煞氣。


    平日裏很少有人不怕自己的,如今他身上氣勢全開,而對方這麽一個小子卻能在他麵前我行我素。


    這一刻,夏武侯收起心底的輕視,看向景睿和曲欣悅的眼神,多了幾分好奇。


    他明白,大概查到的情報有誤了。


    不然一個域國的小小駐地殘兵,怎能在他麵前如此淡定。


    而且……


    夏武侯的目光隱晦的一掃自從進屋後,一直十分安靜的曲欣悅。


    若說那個小子對他的氣勢不怵的話,那這個小姑娘也平靜的不正常。


    夏武侯的眼神中多了些迫切和期待。


    “我是景睿。”


    景睿直接開門見山。


    夏武侯一愣,覺得景睿這個名字有點耳熟,隨即他反應過來。


    景睿不就是漢疆的小皇帝嘛!


    大概是以前漢疆實在太沒落了,沒落到狗見了都 搖頭的地步。


    所以他才不怎麽上心。


    不,不應該說他不怎麽上心,是全天下擁有權勢的人,都沒將漢疆的小皇帝放在眼裏。


    想到世人對景睿的傳言,再看看眼前氣勢內斂的小皇帝。


    夏武侯眼底露出笑意,看來這個小皇帝並沒有如世人所說的那樣無能呢。


    “你說的兇手……”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景睿。


    景睿看了夏武侯一眼,手沾上茶杯中的茶水,無聲的在桌子上寫下一個名字。


    甄浪。


    夏武侯瞳孔一縮,疾聲否定,“不可能!”


    景睿則平靜的看著夏武侯,淡淡道。


    “慶安十三年,申時一刻,令公子前往洛城萬大儒府上拜訪,途徑血鴉穀, 天上突然烏雲密布,眼看就要迎來一場大暴雨。”


    “令公子和隨行隊伍急著趕路,不想迎麵也趕來一支隊伍,但是血鴉穀兩側猶如瓶肚,中間似瓶頸。”


    \"兩支隊伍急著趕路,誰也不想退迴去讓路,難免誕生一些口角,亂鬥中不小心砍傷令公子。\"


    “原本令公子若是得到及時救治的話,依舊能生還,隻是他們知道令公子的身份後,擔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幹脆起了殺心。”


    “將令公子的隊伍,屠戮幹淨。”


    “砰——”


    夏武侯聽得目眥欲裂,怒火攻心含著內勁的一巴掌狠狠砸在麵前的桌子上。


    桌麵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痛,當即七零八碎。


    景睿眼疾手快,搶救下來一杯茶水,塞進曲欣悅的手中,口中嘀咕。


    “還好保住了一杯茶,悅悅你喝。”


    曲欣悅想說不渴,但麵對赤誠的景睿,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雖然她不懂男女之情,但本能告訴她。


    當一個男人願意在你麵前表現的時候,千萬不要要強的拒絕,應該多給他一些表現的機會,以及讚賞。


    這樣以後男人才會越來越積極的表現。


    但如果一開始就將男人的表現扼殺了,以後男人就不會勤於表現了。


    她接過茶杯,柔軟的手指觸碰到景睿的掌心,似乎不自在的曲了曲。


    這舉動卻好像輕輕的,若有似無的在景睿的掌心撓了一下。


    景睿身體一僵,手一顫,霍然抬眸看向曲欣悅。


    隻見曲欣悅嘴角抿著恬靜的笑容,整個人乖順又柔和。


    \"謝謝。\"她的嗓音輕柔,一點也不排斥他的觸碰。


    這個認知令景睿欣喜若狂,他下意識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邊,才忍住不在夏武侯這個外人麵前失態。


    相比景睿的好心情,夏武侯此時已進入狂躁的狀態。


    他恨不得馬上迴去提上自己的三米大刀,直接殺到甄浪麵前,將那廝的頭顱砍下。


    這時,曲欣悅開口了。


    “當時斬殺令公子的命令,不是甄浪下的。”


    頓了頓,在夏武侯陰沉的臉色中繼續緩緩道。


    “是卑天師。當時甄浪的隊伍在護送卑天師出行,因為不想讓卑天師淋雨,才會堅決不讓行。”


    “其實當時令公子的隊伍,在血鴉穀已經走了大半路程了。”


    夏武侯臉色陰沉如水,卑天師,竟然是天師!


    如果隻有一個甄浪,他拚了老命殺了便殺了。


    但對方是個天師,還是域國高高在上的天師……


    不說天師身邊都有幾個絕頂高手隨身護衛,就是天師算無遺策的本事,他如何能近身殺得?


    霎那間,夏武侯內心苦澀。


    除此之外,他還是警覺的問:“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甄浪和卑天師是殺害我兒的兇手?”


    景睿看向曲欣悅,心中緊張。


    按照他之前的計劃,是不想讓悅悅將天師的身份告知夏武侯的。


    天師的身份站在世人麵前,雖然風光無限,但也有很大的危險。


    特別是像漢疆這樣,無論國力還是能力都比較弱勢的國家,恐怕會護不住她。


    但悅悅卻說,隻有她自證身份後,才能取信夏武侯。


    麵對堅決的悅悅,景睿內心複雜又感動,暗暗在心底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護好悅悅。


    以後絕對不能辜負悅悅的信任。


    夏武侯眼底眯著深不可測暗芒,深深打量依舊淡定如初的曲欣悅,沉聲提醒。


    “如果姑娘不能證實話中虛假,可別怪本侯認為姑娘今日一言的居心叵測,姑娘不怕本侯將今日之言告知甄浪和卑天師嗎?”


    曲欣悅發出一道悅耳的輕笑聲。


    “夏武侯如何不信,大可去高密,不過結果可能會讓他們對您下殺手呢。”


    夏武侯聞言臉色發黑。


    確實,假如甄浪和卑天師就是自己苦苦追尋多年的兇手,但凡他們知道他已經接觸到真相,已經落入不死不休的地步。


    怎麽看都像他是親自將自己送上門等殺的蠢貨……


    曲欣悅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遙遠的星空中星光閃爍,月光皎潔。


    “有彗星要隕落了。”她喃喃的開口。


    這話題轉移得太快,本還在氣惱中,被情緒所左右的夏武侯一怔。


    他微微擰眉,看了眼窗外的夜空。


    夜色寧靜,哪有什麽彗星!


    念頭剛落,好幾道明亮的星星,拖著長長的光劃過夜空。


    夏武侯:……


    他震驚得瞪大眼,等夜空重新歸於平靜,他霍然轉頭看向曲欣悅,嗓音發緊,問。


    “姑娘如何得知會有彗星隕落?”


    曲欣悅唇角微勾,答:“算的。”


    說罷,她拿出三枚銅板,就是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三枚銅板。


    “夏武侯要不要算一算,這一卦無償。”


    夏武侯驚疑不定的看著曲欣悅,心底忍不住閃過一個詭異的念頭。


    但這個想法實在太驚人,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大概是巧合,夏武侯這麽告訴自己。


    但不知為何,剛才還執著的急於讓曲欣悅拿出證據,證明所言非虛來證明兇手的真實性。


    現在倒是能勉強壓下心中的焦躁了。


    他拿起三枚銅板,攥在手心裏,心底默默想了一遍心底的問題,而後掌心鬆開,擲出三枚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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