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靈的劫難是從天沒亮就開始了。


    天才蒙蒙亮,蘇嬤嬤便來到房門前,先是客氣敲兩聲,沒人應聲。她皺起眉頭,又緊接著再敲了三聲。


    好一會兒,裏麵才傳來些許動靜,杏兒拉開門,仍是一臉的睡意。蘇嬤嬤瞪著她,冷著臉,咳了一聲。


    杏兒愣了一下,猛地迴過神來。才發現蘇嬤嬤已經站在門外,審視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看得她頭皮發麻。


    “蘇……蘇嬤嬤……”杏兒大氣不敢吭,乖乖地站好。


    “姑娘是主子,要貪睡些無可厚非。而你身為一個婢女,竟然也敢與主子一般貪睡?”蘇嬤嬤的語氣如外頭飄揚的雪花一般冰冷。“到底是平民百姓家裏出來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杏兒不敢迴話,這件事情分明是她的不對,她也沒有辦法厚著臉皮去與蘇嬤嬤辯論。


    但她也覺得有些冤枉。


    在萬府的時候,她也是天沒亮就起來忙活的。可到了東京城,姑娘說自己起得晚,有時候起來想找個人拿杯水,也不知道她跑到哪裏去。而且這大宅子裏,杏兒與她一樣,都是外頭的來客,很多時候就這麽乖乖待著反而是幫忙了。


    綜上所述,萬安靈便得出個結論,杏兒也不需要像在萬府一樣天沒亮就起,隻需要起得比她早一些就行了。


    這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問題,誰知道現在會來一個蘇嬤嬤。


    一大早就見到這麽個煞神,真是會讓人嚇得少活幾年。


    “行了,你不要像根木頭杵在這裏了,快去忙你的事情吧。”蘇嬤嬤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家姑娘起來了嗎?”


    “……姑娘昨晚睡得晚,眼下沒有起來……”杏兒看了一下外麵的天色,心裏直犯嘀咕。


    這不天才剛亮?這大冷天的,誰不想窩在被子裏多睡一會兒?


    “真不像話,這個時間也沒見起來,一個性情如此懶散的姑娘,又怎麽能當好一個持家的主母?”蘇嬤嬤嘖嘖道,略帶嫌棄地搖搖頭。“既然如此,你就將姑娘喚醒,梳妝打扮,到偏廳去吧。”


    杏兒尚來不及反應,便見蘇嬤嬤甩袖離去,往偏廳的方向走去。她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微微出神,而後一陣寒風讓她迴過神來。


    ……這天還沒亮呢,那蘇嬤嬤就急著要給姑娘立規矩了嗎?


    想到這裏,杏兒又覺得一陣天昏地暗,前途暗淡。


    自家的姑娘都得受這樣的刁難,身為婢女的她,又能討得了多少好處?


    歎了口氣,她也怕自己耽擱了時間,迴頭讓那蘇嬤嬤找到理由去為難萬安靈。於是腳步有些蹣跚,不情不願地走到內室去。


    走近床邊,看見萬安靈好夢正甜,杏兒又有些猶豫。昨夜姑娘確實睡得晚,大概也是煩著不知這蘇嬤嬤會出什麽怪招,便怎麽也睡不著,好不容易睡了,轉眼就天亮。如今外麵氣溫也低,硬叫她起來,又讓杏兒覺得十分不妥。躊躇之際聽見床上傳來動靜,杏兒下意識地屏住唿吸。


    “……你站在我床頭悶不吭聲,是覺得我近來對你不好,想要生生把我嚇死?”萬安靈聲音裏有著濃濃的睡意。


    她睡得迷迷糊糊,總覺得床頭有陰影,也不知道是什麽山精鬼魅。晚上的怪夢一個接一個,讓她有些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萬安靈被這擋在床頭的陰影擾得有些不安,睜開眼,看見杵在床邊皺眉看著自己的杏兒,差點沒把魂嚇飛。


    “姑娘您這樣說可冤枉我了。”杏兒有些委屈。“也不是我想嚇您,是那個蘇嬤嬤找上門來,說是要您快快起來,梳妝打扮之後便往偏廳去。”


    萬安靈愣了一下,歪頭看向窗外,天泛著魚肚白。


    “這個時候就要去受訓?”萬安靈有些不敢相信。


    “蘇嬤嬤沒說是去受訓,隻是讓您去偏廳。”杏兒想了一下,覺得那與受訓也沒什麽區別。


    “這不天才剛亮嗎?天寒地凍的,那老媽子要是睡不著,可以去別的地方消遣,沒必要找我麻煩。”萬安靈賴在床上不起來。“你說我病了,起不來。”


    真是欺人太甚,來的時候就是一副要找麻煩的態度,沒想到是真想找麻煩。


    “姑娘您可千萬別,那蘇嬤嬤是太後跟前的紅人,如果她迴去跟太後說您幾句不是,隻怕太後娘娘會對您有很差的印象。”在萬安靈耍賴不想起床的時候,綠萼早早就過來了,一見她這樣,忙上前勸道。


    “……我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在太後眼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形象。”萬安靈聳聳肩。“ 說到底,如果她不樂意,我也是可以不去見她的。”


    最好是太後對她樣樣都不滿意,這樣一來她可以順理成章地從采選的名單裏剔出去,而因為太後的不滿意,她與齊旭的婚約也可以用這樣的理由去解除。


    這樣一舉多得的好機會,可不能錯過。


    萬安靈是打著這樣的盤算,但綠萼並不知道。她隻覺得蘇嬤嬤既然被派到這裏來了,就代表太後娘娘已經有動作。她雖不知道這齊三公子到底是個什麽來路和底細,但想必是太後娘娘十分重視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萬姑娘作為他的未婚妻子,定是要受到一番挑剔。


    “姑娘,您可要想想,如果是太後娘娘不喜歡的對象,她定不會讓您嫁給齊三公子。”綠萼想著用齊旭作為理由最能說服萬安靈配合。


    萬安靈聽罷,大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可不是嘛,我也覺得。”


    綠萼本想點頭應下去,可又覺得萬安靈的語氣不對,怎麽聽起來她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抬頭去看,萬安靈嘴角輕揚,看起來哪裏有憂慮,說是開心還比較像些。


    綠萼內心狐疑,又繼續說服她。“到時候您也肯定不會在采選名單上,雖說您是適齡的姑娘,但太後娘娘若對您不喜,定不會讓您有機會到後宮去的……”


    “沒錯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為了能解決您,讓事情變得一勞永逸,太後娘娘可能會隨便找個歪瓜裂棗將您嫁了,之後又找個理由將您夫婦流放到邊疆去。為免得齊三公子對您念念不忘,大抵會對外宣稱您得了急病不治,與世長辭。”


    萬安靈點頭的動作愣了一下,看向綠萼的表情顯得十分意外。


    “真的,太後娘娘是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事情的。”


    聞言,萬安靈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顧不得一頭亂發,急著吩咐杏兒。


    “可不能多耽擱,你快點幫我梳妝打扮吧。總得在外頭也展現我們萬家的好教養都行!”


    天爺,開玩笑,那老太婆可是個連自己親兒子都能舍棄的人,她怎麽會忘了這點?


    還好有綠萼提醒,不然後果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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