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方才那名登徒子已經處理了。”


    摘星樓內一個隱蔽雅間裏,身著黑衣的男子恭敬地向倚坐在錦榻上的錦衣公子匯報。


    “可做得隱蔽?”錦衣公子懶懶搖著扇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大抵至死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命根子是怎麽沒了的。”黑衣男子不屑地道。


    “哈哈,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下手狠辣。”錦衣公子笑著應道,目光落在門外,眼底透著冰冷精光。“他那皮相看上去還行,如果哪日家道中落,可以到東京城裏去謀差事,反正也淨身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黑衣男子一點就明,恭敬行禮之後便要告退。


    錦衣公子卻在此時收起扇子點向一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我正無聊著,你沒事的話就坐下,陪我聊聊。”


    主子有令,黑衣男子自然不敢有異議。


    說是聊天,不過是錦衣公子說,黑衣男子安靜聆聽。


    “那姑娘真是個少見的美貌女子,一顰一笑都牽動旁人的注意力。”錦衣男子迴想道。“一個月前初見,隻覺得她是個令人驚豔的女子。如今再見,倒是覺得她遇事與一般姑娘不同,淡定自若,自有一份從容不迫。你道這樣的人進宮去,能不能在裏麵謀得高位,或者……將那深宮翻江倒海地倒騰一番?”


    “公子,我剛剛看那姑娘身邊跟著的那位男子似乎與她十分親密,也許關係並不一般。”


    “啊……那位……”錦衣公子看似心不在焉,“無妨,那姑娘不是一副未嫁姑娘的裝扮嗎?哪怕她與那小子有情,隻要上頭的旨下來,他們難道能抗旨?要知道一個平頭百姓,可沒有那個能耐與天子搶妻。”


    黑衣男子不語,他隱約覺得事情未必與自家主子設想的那麽順利。


    “那個老常,是個不堪用的。尋常人隻需稍稍提點就懂得舉一反三,偏他是個愣木頭。忠心有餘,卻精明不足,累得我又得抽空跑一趟洛城。”錦衣公子又抖開扇子,看似漫不經心,可說及老常時,眼底已有些不耐煩。


    聽說老常自洛城迴到東京城之後,就一頭紮進了采選的相關事宜裏。想必他製定的姑娘芳名冊裏,某些人已經內定其中。


    “如今聖旨未下,期間民間百姓依然能正常婚嫁,怕是那姑娘已經許了人家,隻待過門。”


    聞言,錦衣公子唇角微微揚笑,扇子一收,直指著黑衣男子。


    “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我為什麽特意將你帶來這裏。”


    黑衣男子斂眉肅容,恭敬應道。“屬下定不負主子信任。”


    …………


    這兩天不知道怎地,氣溫忽然轉冷。早上的時候還是吹著細細寒風,天陰沉沉地,下午忽然微風驟大,吹得人直打哆嗦。


    萬九找了個理由,特地差人將萬十叫到自己的小樓裏,又吩咐小婢趕去廚房,等著廚娘將新鮮糕點備好就直接送來。


    萬十不情不願地過去,既不知道萬九在葫蘆裏賣什麽藥,也沒興趣知道。


    相信萬九早就看出她的打算,所以這段時間對著她說話的時候沒少陰陽怪氣的。萬十也沒有多在意,因為她沒把萬九放在心上,哪怕萬九在她麵前撒潑,也不會在自己心裏掀起多少波瀾。


    如今萬九叫她,她便過去,不過是因為萬八的提點。


    “萬九最近有些奇怪,靈姐姐在猜她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呢。”萬八看似與她閑話家常,卻句句都在點她,“你說萬九也是奇怪,就喜歡藏著些小心思,有什麽事都不能光明正大地來。偏偏又是一副對他們顧忌甚深的模樣,也無怪乎別人對她這麽好奇了。”


    萬十默默吃著茶點,心裏卻悠悠記下了兩點——其一、萬九有秘密,其二,萬安靈對那秘密十分好奇。


    萬九與她疏遠這麽久,忽然又將她叫過去,美其名曰共品香茗珍饈,其實是想指使她做什麽事情吧。


    畢竟萬九慣會將人當槍使。


    “最近我因為萬八,總是有些抑鬱難抒,期間也許冷待了你,真是不好意思。”萬九的聲音拉迴萬十逐漸飄遠的思緒。


    “無妨,我也是因為自己的一些私事而忙碌,甚少與你聯係。”萬十擺擺手,露出個體諒的笑容。“就怕你誤會我有心與你疏遠,生生折扣我倆的情誼。”


    萬九嗬嗬笑道,虛應了幾句,怎麽會呢。她笑容未減,算計的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向了萬十。


    開什麽玩笑,她怎麽會不知道這丫頭是想撇了自己向萬八她們靠去?這段時間她可沒少見萬十對那兩位眉來眼去的。如果此時不是想要借萬十的手來幹成自己盤算的事情,她是看都不想看見萬十。


    “今日你早早就出了小樓,是去哪裏?我看你近日都沒什麽心思與我一同玩樂,心裏實在覺得寂寞。”


    “啊,今日天氣轉涼,我想著五姐姐也許沒有備好取暖的物什,便過去看看。”


    聽見萬十提到萬安怡,萬九心頭一跳,極力維持平靜臉色,裝出關心的樣子詢問。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有去探望五姐姐,也不知道她如今身體怎麽樣了,是否有好轉。”


    “好多了好多了。”萬十說起這點,不由得笑得眉眼彎彎。“我今日過去,她已經醒了,還能下床走動幾步。我們閑聊一會兒,陳大夫也過來把脈,我看她眉眼舒展,想必是怡姐姐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


    萬十的話讓萬九的臉色微微僵硬,她勉強維持著嘴角的微笑。“這樣就好……我看五姐姐忽然病了這麽久,又如此反複,我也一直為她擔憂著。如今聽到她的病情有轉機,心裏也著實為她感到高興。”


    她既然這麽說,萬十也就順著配合她打哈哈。可是看得出來,萬九對於自己說的話並沒有真心感到高興。


    茶點上來之前,萬十已經想離開了。明明已經沒有什麽話題,可萬九還是硬扯著她在找一些彼此都沒有興趣的事情聊。什麽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萬十在此刻是深刻體會到了。


    萬九並非看不出萬十早已無心再與自己交談,可是目前她需要萬十,便隻能忍著脾氣,一直將笑容掛在臉上。


    “九姐姐,我過來之前,其實我娘也差人叫我過去。如果你沒別的事情,我便先過去她那裏一趟,晚些時候再來找你。”


    見萬十說完就要離開,萬九心裏一急,忙拉住她的裙擺。


    萬十有些意外,萬九總是習慣端著架子,很少會這麽失態的。她今日特地把自己叫到這裏來,到底是有什麽盤算?


    “九姐姐,你有什麽事情但說無妨。”萬十歎了口氣,“我也不是什麽外人,你這般扭扭捏捏倒叫我心裏忐忑了。”


    “就是……我其實備了一件禮物,想要送給萬八,想彌補一下我們的姐妹情份。”萬九漲紅了臉,把心一橫說了出來。“但你知道,我那段時間做了許多事情,實在是拉不下臉,所以想請你幫忙跑一趟……”


    萬十愣了一下,看著萬九似羞似惱的神色,才恍然覺得自己並沒有聽錯。


    原來萬九是想要對萬八示好?


    這是件好事,倒沒必要這麽吞吞吐吐。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呢……這不過是舉手之勞,我定會替你跑一趟。”


    萬九一聽,麵露喜色,忙從衣櫥後拿出個紅木盒子。


    “裏麵的東西是我找了許久才找到的,是我的心意。”她慎重地將盒子放在萬十麵前。“你與萬八說,如果她能原諒我這段時間的無禮,就收下我的禮物。若她覺得我誠意不足,我便再尋些珍奇物件來送她。”


    萬十看著紅木盒子,心裏好奇,正想打開一看,便讓萬九阻止了。


    “你莫要好奇,這盒子,還是讓萬八親自開吧。”萬九轉身又往自己的首飾盒子裏麵找了一支精美釵子,遞給萬十道。“勞煩你幫忙跑這一趟,喏,這是謝禮。”


    萬十抬頭看向萬十,見她一臉認真,倒是真誠得很。


    搖搖頭,她將那發釵往萬九那邊輕輕推了一下。


    “不過是跑個腿,你這麽客氣,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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