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著,驕陽正好。


    兩匹通體黝黑的千裏良駒行在車道,馬車四麵絲綢裝裹,鑲金嵌寶的窗帷被風吹動,使人無法忽視。


    江喬在馬車內憂心忡忡,手緊緊抓著茶杯。


    “江小姐不必憂心,我家娘娘今日隻是想見見你,和你嘮嘮家常。”


    說話的是賢妃身邊的大宮女寶珠,看起來還算和藹,沒有那種身居後宮的刻板。


    江喬對時夜塵的生母賢妃沒太多了解,隻知道她是皇帝身邊的老人,皇帝還是王爺的時候就陪在身邊,所以皇帝一登基就封了妃,隻是位分也就止步於此了。


    “賢妃娘娘向來溫和,今日竟不打招唿就突然前來,我隻是覺得稀奇,寶珠姑娘可別騙我,真的隻是嘮嘮家常這麽簡單嗎?”


    江喬嫣然含笑,暈生雙頰,一雙眸子明淨清澈,問話卻是直白。


    別家小姐哪有她這樣的?寶珠覺得好奇,她知道昨晚宴會發生的事,這位江小姐可真了不得,竟然能提出設女官這麽離經叛道的事。


    寶珠隻是笑笑,“江小姐到了就知道了。”


    江喬打探不到別的什麽,也不想為難她,選擇閉上眼假寐。


    寶珠好奇打量她,今日她家殿下早早來到鍾粹宮,一來就跟娘娘說要娶鎮國將軍府之女,寶珠都要嚇壞了。


    以往殿下哪裏會這麽直白,怎麽偏偏對江小姐這樣,賢妃娘娘也被嚇到了。


    不過娘娘還是去向皇上開了口,隻是皇上沒答應,不知是什麽原因。


    寶珠看著江喬發起呆來,不過這位江小姐確實夠美,生的麗質姍姍,完全看不出是從小長在邊關,也沒有傳言中那麽不堪,偏偏不同凡豔,既明豔又清冷,矛盾的特質在她身上卻統一。


    “有那麽好看嗎?”閉著眼的江喬突然出聲。


    寶珠下意識點頭,“好看的。”


    說完臉就紅了,佯裝淡定看向窗外。


    ……


    一路上很安靜,江喬和寶珠沒再說過話。


    到了皇宮,由寶珠引路去了鍾粹宮。


    鍾粹宮離季嫣的延禧宮不遠,江喬對這附近還算熟悉。


    她跟著寶珠進了鍾粹宮的大門,賢妃好像很愛菊花,院裏種著不同品種的菊,看的人眼都要花了。


    寶珠把江喬送到內殿後就退了下去,讓她一個人等著。


    很快賢妃被別的侍女扶著進來,江喬今日穿的是一件水藍色煙雲蝴蝶裙,顯得得體大方,她規矩行禮,讓人挑不出錯。


    江喬不知道賢妃今日叫她來是故意為難,還是真的嘮家常。


    不過聽春華說時夜塵讓她去向皇帝請賜婚,江喬覺得賢妃對自己更多的是借嘮家常來打探些什麽。


    賢妃生的也美,隻是歲月無情,在那張臉上留下了印記,她年輕時應該脾性很好,相由心生,現在看著也溫和。


    “起來吧,賜座。”


    就連說話也是溫和的,江喬不禁有些懷疑時夜塵是她親生的嗎?或者她知道自己兒子幹的那些事嗎?


    “謝娘娘。”


    賢妃把一盤糕點推到江喬麵前,“這是蝴蝶酥,宮裏研發出來的新吃食,要不要嚐嚐?”


    江喬是真的有點餓,因為著急進宮,飯都沒來得及吃,而且她覺得賢妃膽子沒那麽大,不會在這裏麵下毒,拿了一個吃起來,“謝謝。”


    別說,這宮裏的吃食就是不一樣,比外麵的好吃多了,江喬一連吃了好幾塊,完全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


    賢妃就這麽溫和的看著她,給江喬倒杯茶,“別噎著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江喬才是她的親閨女。


    江喬現在是真覺得時夜塵不是賢妃親生的了,哪有母子倆差別這麽大的?


    吃飽喝足後,江喬才問,“賢妃娘娘可還有別的事?”


    賢妃也拿起一塊蝴蝶酥,好奇問她,“鎮國將軍府位高權重,你身為嫡女為什麽要提出設女官?將軍府應該不曾虧待你。”


    昨夜中秋宴,賢妃身體不舒服沒有參加,這些消息還是寶珠告訴她的。


    江喬對賢妃挺有好感,她認真迴答,“我是我,別的女子是別的女子,人生下來就不公平,被分為三六九等,我隻是想幫幫那些有抱負的女子,女人又不是天生比男人差勁,或許有些男子還比不上女子,娘娘覺得我說的對嗎?”


    賢妃笑出聲,眼尾的皺紋更深了,“你說的對。”


    江喬猶豫片刻問出來,“聽說娘娘幫四皇子去找皇上為我們賜婚了?”


    賢妃沒想到江喬會這麽問,愣了片刻,“是。”


    “娘娘應該知道四皇子前些日子與顏家大小姐的傳言,顏清梨是京中才女,與四皇子才最相配,那你也應該聽了我在京中的傳言,簡直與顏大小姐背道而馳,還望娘娘三思,不然我這樣的人肯定會把四皇子的後宅搞得雞犬不寧,到時候會出大問題。”


    江喬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賢妃不可能聽不明白。


    誰知賢妃卻說,“我不喜歡她,關於江小姐的傳言我也不信,相反我覺得我跟江姑娘頗有緣分。”


    “我也覺得自己跟娘娘有緣,可惜不是婆媳緣分,我不願嫁給四皇子。”江喬變得淩厲起來,骨子裏透著尖銳張揚。


    “為什麽?我聽說你與夜塵……”


    “娘娘不要聽說,眼見為實。”


    江喬與時夜塵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她不會因為今日對賢妃的一點好感就釋懷。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突然……


    “給賢妃娘娘請安,皇上請江小姐前往養心殿。”


    皇帝身邊的李公公來了。


    賢妃歎了口氣,看著江喬還是心生歡喜,“去吧,沒事多來我這坐坐,夜塵不經常來的,我讓寶珠給你做好吃的。”


    江喬點頭,“好啊,那就多謝娘娘了。”


    拋開時夜塵,江喬還是蠻喜歡賢妃的,可是拋不開時夜塵。


    她是時夜塵的生母,而江喬是一定要殺了時夜塵的……


    江喬走後,寶珠走進來,神色慌張,“娘娘,四皇子親自去找皇上了,想必江姑娘被皇上叫去是因為這個。”


    賢妃看著那碟快被吃完的蝴蝶酥,自言自語,“強求不來的。”


    “可是殿下好不容易才來求你一次,他應該是真的喜歡江小姐。”


    賢妃笑了,把蝴蝶酥推的遠遠的,“他要是真喜歡,江喬就不會在半年前去邊關,顏家大小姐也不會跟他流傳出緋聞來。”


    寶珠沒說話,把蝴蝶酥撤了下去。


    時夜塵是賢妃十月懷胎生下,他的脾性和那些心思怎麽能瞞得過她,奪嫡之爭本就正常,她又怎麽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可是他是她親生,所以隻能當作看不見。


    賢妃一直在怪自己沒把時夜塵養好,母子關係向來僵硬,這次他來求她……


    可她今日見那孩子生的端正,骨子裏有自己的強硬,在這個世道,也有一顆難得的憐憫心。


    賢妃一看就知道自家兒子配不上……


    她知道的不止這些,當年那些關於江喬不堪的流言也有時夜塵的手筆,有這樣的隔閡,兩人怎麽能走下去。


    “終究是孽緣,寶珠,去把那枚戒指取過來,江喬走的時候送給她吧,算是見麵禮。”


    也算是賠罪。


    寶珠還想說什麽,終究沒開口。


    那枚戒指可是娘娘最喜歡的陪嫁,說是要給將來的四王妃,看來她家娘娘是真的喜歡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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