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元宏點頭,指著長江上遊,“蜀地居高而下,又有漢中之地,一但自陳倉、岐山西出,必能騷擾我軍,讓我等不得全力南下。”


    當年晉朝便是用這個辦法,先蜀後吳,結束三國之治。


    親征這些年來,他已經知道南北風俗迥異,滅南朝非一日之功,當一步步來。


    “有道理!”蕭君澤意思著鼓了一下掌,“陛下想說的,不止這些吧?”


    元宏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矜持:“先前你那石炮,威力宛如天罰,實在讓人驚歎……”


    蕭君澤點頭:“我就知道,來吧,我帶了幾個小東西,可以陪你做做科學小實驗。”


    元宏頓時欣喜。


    蕭君澤於是將他帶到院中,拿起量勺,給他們講了一個配製的實驗課。


    元宏親自動手,用黃泥、紅紙、細繩等物,再混合了硝石、木炭、硫磺等物,製作了一個簡陋的炮仗。


    為了方便他們點燃,蕭君澤還專門拿了一根線香,方便他們及時丟手。


    元宏哪玩過這樣新鮮的東西,一時間院子裏池塘、假山、樹洞,紛紛遭殃,到後邊,發展成馮誕給他卷炮仗,他則到處找可以塞進去的小洞,因為他發現塞在狹小的地方,炸起來的更響。


    這一玩就是整整一個時辰,然後……


    “君澤,這藥粉用光了,再拿些過來。”元宏見沒材料了,立刻吆喝道。


    “免費的已經花光了,還想玩,拿錢買,一兩藥,一兩金。”蕭君澤淡定道。


    元宏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怎麽不去搶?”


    “這不正在搶麽,”蕭君澤麵色平靜,說出話卻一點不能讓人平靜,“你不會以為這些東西很便宜吧?你不會以為,我先前用掉的那些,不收費吧?”


    饒是元宏是一國之主,聽到這話,也不由得頭皮發麻,他艱難道:“這東西,真有這麽難麽,朕見你那無色琉璃,似乎也並非如此昂貴吧……”


    可算到報價的時間了,蕭君澤心中冷笑,麵色卻越發溫和:“這硫磺、木炭,倒是不難尋覓,難得這硝石,我尋覓許久,才發現廁土方才有效,隻是這廁土微少,臣鑽研數年,才摸索出製法,需得人尿先製廁土,再如鹽務一般,用許多辦法提純,費盡心機,也不過才取了一石,全用在這攻城之上。”


    然後便是把過程往複雜了報,中間再穿插一些化學元素,元宏聽得不明覺厲,不由感慨道,“如此神物,君澤居然舍得拿出,當受上賞。”


    蕭君澤心說那當然。


    然後,元宏麵露難色:“但君澤你亦知曉,國庫用度不足,這一時之間,也拿不出錢財……”


    “也不要什麽錢財,”蕭君澤指著襄陽城外的大片灘塗,“這一片土地,正好拿來抵債。”


    元宏一看,頓時大喜,笑道:“這些灘塗之地,有何有用處,這裏、這裏,也全封給你了。”


    說著,將樊城、唐白河附近的土地,也一起圈了進去。


    反正這些都是荒灘爛地,水患叢生,難以耕作,既然君澤喜歡,那當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唯一讓他遺憾的就是:“君澤,那霹靂粉,就不能多做些了麽?”


    “硝田養硝,至少需要十個月,上一批用光了,就得再等一年,”蕭君澤無奈道,“不過……”


    元宏喜道:“不過什麽?”


    “雖然減少不了時間,卻能增加數量,”蕭君澤道,“比如多挖些硝田,但這人尿,便需要得在城中修建不少茅房,需得專人負責。”


    元宏微微一笑:“小事矣,迴頭朕便差人去做。”


    事情談妥當,元宏便提起最後一件事:“君澤,你真要留在此地任雍州刺史,不與朕一路同行了麽?”


    “當然!”無視對方埋怨的目光,蕭君澤迴答得斬釘截鐵。


    不離開這兩人,他要怎麽搞事情?


    會無聊死的!


    第95章 新的方向


    於蕭君澤而言,在來北魏的兩年時光裏,許多人已經不隻是曆史書上寥寥幾頁的記載。


    元宏是一位相當優秀,愛護子民,有足夠危機感的皇帝,雖然有著封建君主一些固有的毛病,但人無完人,不能要求太高。


    甚至於,如果元宏能有對麵蕭衍一半的壽命,他也不是不能改變計劃,幫他一統江山,孵化自己想要的工業萌芽,然後再在他死後搞些事情。


    可惜他命不長,一旦他死去,年輕的太子元恪是沒有能力繼續控製使用諸王的,到時,北魏的政治生態就會急轉直下,在一番動亂後,孕育出北周以及後來的隋唐。


    這種亂世,不是他可以阻止的,胡人在同化漢人的同時,漢人也在同化胡人,隻有當所有的權力架構都被打碎,那時,在北周的統治下,不管是胡人還是漢人,統統平等相對,一樣的收刮,一樣的征役,一樣的封官。


    那時,才算三百餘年的民族融合正式結束。


    也因此,蕭君澤沒興趣再陪元宏征戰四方。


    因為北朝目前還沒有實力吃掉南方,雙方在淮河邊一番菜雞互琢後,他還是得退迴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北魏的後方很快就要著火。


    這樣的情況還會反複發生不止一次,不然怎麽叫民族矛盾?


    他不是簡單的胡漢矛盾,還有仇池和吐穀渾的矛盾、鮮卑和高車的矛盾、柔然和高車的矛盾、高句麗和扶餘人的矛盾、還有敕勒和柔然、軍戶和草原的矛盾……


    這樣複雜的帝國,沒辦法吞掉體量相差不大的鄰國。


    所以,在有限的時間裏,蕭君澤需要將重點轉移,再說了,他怎麽可能一直跟在元宏身邊?


    且不說元宏是個愛旅遊的,每年大半時候都在國內亂轉,就說如今征戰四方,這皇帝,一但沒錢,就會從身邊人身上軟磨硬泡……


    蕭君澤敢保證,一但自己跟在元宏身邊,隔三差五便會被追著各種打秋風,隻有虧的沒有賺的。


    所以,就算元宏把馮誕拖出來勸他,他也咬死了不會跟著一起去。


    無奈之下,元宏隻能留下元英為都督雍州諸軍事,鎮守襄陽,封蕭君澤為雍州刺史,隨後把雍州新封的幾個郡守拉到他麵前,讓他們先認識一下,便準備著休整之後,離開襄陽了。


    按理來說,刺史是一州的軍政主官,元英不應該都督諸軍事,雍州的軍權是要交給蕭君澤的,但這種事情,蕭君澤和元宏都默契地沒有提起。


    因為那樣的話,必然會迎來朝廷如山如海的反對,蕭君澤沒有那個身份和人脈來承接這個職位,甚至可以說,元英本身就是皇帝留給蕭君澤鎮壓一地的靠山,也是監視。


    當然,做為軍主,斛律明月等雜胡部將是可以留守襄陽的,而蕭君澤也將所有投石炮交給了元宏手下諸軍,至於威力更大“霹靂炮石”,沒有就是沒有了。


    火藥的簡單配方他已經交給元宏,至於他怎麽製作,用來幹什麽,蕭君澤不會過問。


    因為這本身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元宏是皇帝,他有豐厚感情,但這不代表他會對危險視而不見,不做防備。


    於是,在做好各種準備,交代君澤保重後,蕭君澤送王駕到了城門口,就算是道別。


    “別的臣子相送千裏,直至痛哭流涕,你倒好,還十裏地都不願相送,”元宏對此很有怨言,“虧得阿誕如此疼你,你這連淚水都不擠一滴,還來踐別?”


    蕭君澤一臉冷漠:“那你把我的鍾、馬車、茶葉、還有八音盒放下!”


    謝川淼在一邊點頭如搗蒜。


    那個音盒鍾是君澤送他的禮物,準備用來獻給南朝下一任皇帝,給他求個官職來做的,他知道後,每天都去擰上發條,聽那十幾息的音樂,可居然就因為被皇帝撞到,多看了一眼,就被賞了一百金,強行順走了,這不能忍!


    他當時不願意,可那皇帝居然說既然君澤給他了,便是她的東西,如果不給,就讓他入宮為妃,到時還是宮中之物。


    於是他隻含恨妥協。


    元宏痛惜道:“你若隨朕同去,這些身外之物自是無關緊要,你留在此地,給些物件,讓朕睹物思人都不可麽?”


    蕭君澤忍不住磨牙:“你最好快點走。”


    於是在戀戀不舍中,元宏踏上龍船,就此離開。


    蕭君澤當然也不能直接迴府,畢竟周圍都是皇帝留守襄陽的臣子,隻能借遠眺為名,去了襄陽城樓,看著他們離開。


    城牆上,寒風唿嘯,他身邊隻跟著青蚨和謝川淼,許琛在周圍警戒,蕭君澤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煩心之事。


    “公子……”謝川淼旁觀了這一切,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您無需要惆悵,陛下並非是懷疑您有不臣……”


    “他是,”蕭君澤聞言,展顏道,“做為皇帝,他本就應該防備所有人,而我,終於也在他的名單上,這並不是壞事隻有寵物,才不需要被防備。”


    如今,他的實力,已經讓這位北國之主,不能無視了。


    隨後的時間時,北邊消息一一傳來,比如南朝派大軍攻打楚王戌、渦陽等淮河之北的北魏城池,北魏先勝後敗,兩邊相互拉鋸等等。


    但這些事都和蕭君澤沒什麽關係。


    襄陽的正月在零度附近徘徊,高大的秦嶺擋住了北風,襄陽城在經曆了巨大動蕩後,開始進行重建。


    蕭君澤做為襄陽的最高長官,他今年才將將十三歲,虛歲十五,也勉強算是成年人了。


    但這個年紀便能當上一州刺史,自然是純純的皇帝近臣,一時間,凡是留在襄陽的世家豪強,都如潮水一般,開始想盡辦法,想要登門拜訪。


    接待人物不是蕭君澤擅長的,他手下斛律明月也好,青蚨也好,都不太會,而在洛陽時,這些雜事都讓馮誕幫蕭君澤承擔了。


    現在,到他獨立的時候了。


    好在,這時候,謝川淼站了出來。


    出身陳郡謝氏的他,雖然隻是支脈,但待人交往這事上,卻是頂級選手,整整一個月,在他的操辦下,襄陽城中大戶們紛紛感覺到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人心便略微安寧下來。


    謝川淼也將這些世族的消息收集起來,傳到蕭君澤麵前。


    這次皇帝南征,對雍州的世族造成巨大打擊,如韋氏等大族早早就已離開,走不了的,是一些鄉豪與寒族。


    他們大多在鄉裏擁兵自守,這次想要推行三長製和均田製,還需要得到他們的支持。


    蕭君澤為此去詢問了同樣留在襄陽的鎮南大將軍元英至少在短時間裏,他們是需要合作的。


    -


    元英如今三十出頭,生得高鼻深目,英姿勃發,不笑時威嚴深厚,微笑時卻顯得十分溫和,發絲微微有些黃,在城中時,已經換上漢服,他原本是北方邊軍統領,擅長吹笛,還會一點醫術。


    “早就想與你相見,隻是陛下將君澤你護得太緊,”元英聽到君澤主動前來拜訪,十分高興,親自在院中擺出炭火,為他割下現烤的全羊肉,“如今陛下遠行,這襄陽城中,還要多依仗君之大才啊!”


    蕭君澤和他謙讓了幾句客套話,兩人對笛子、音律展開了探討。


    蕭君澤拿出一盒從蘆葦裏切出的薄膜,將其貼在竹笛的第二個孔上,那聲色瞬間清亮,不同於凡俗。


    這一手瞬間把元英這個竹笛愛好者給鎮住了。


    他真沒有想到笛子居然也可以這樣玩。


    一時間,兩個刻意相互交好的人引為知己,元英更是恨不得和他徹夜長談。


    蕭君澤還專門用新的譜子,讓謝川淼在一邊談琴合音,一時間,元英隻覺得兩人是伯牙子期啊,在心裏埋怨陛下小氣,耽誤他晚遇到知音好幾年啊!


    盡興之後,蕭君澤便提到了新話題。


    這話題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如何將北魏製度推行到雍州諸地之上。


    元英一時有些困惑,這還要想嗎,當然是直接推行,不願意便領兵過去犁一道,把不願意的人埋了,換願意的人活著。


    蕭君澤搖頭道:“北魏當年地廣人稀,方能推行均田,如今雲夢之地,大澤遍布,水患叢生,土地稀少,若是強行推行,失了人和,待南朝整備兵馬,卷土重來時,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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